第九十四章

    “胃癌？”

    陳飛聽了, 聲音一頓，緊跟著又問電話那頭：“這就是他的說辭？”

    “是，”苗紅回復(fù)他, “李立杰說自己上個月查出胃癌了, 然后虧空款項的事情被死者發(fā)現(xiàn)，他上門去求對方看在自己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高抬貴手, 但是死者沒理, 還奚落了他一頓，他氣急之下就想, 死也要拉個墊背的?！?/br>
    “醫(yī)療記錄查了？”

    “剛和醫(yī)院對完, 確實是賁門癌，而且已經(jīng)腹膜轉(zhuǎn)移了?！?/br>
    透過病房門縫看了看里面的情況, 瞧見羅家楠躺病床上還抻著個脖子往門外瞅, 陳飛稍微挪開幾步，壓低聲音說：“那我覺著這事也有問題，你想啊, 一個將死之人什么干不出來？他要是想給老婆孩子留筆安家費, 受人指使殺人也不是不可能……這樣，先別審李立杰了, 認(rèn)完現(xiàn)場送看守所, 聯(lián)系個好點的大夫給他檢查一下, 然后你們探組的人去查死者, 看看他沾沒沾要命的事兒?！?/br>
    “知道了, 頭兒, 哦對, 羅家楠怎么樣了？”

    “死不了, 吐兩口血而已。”

    現(xiàn)在陳飛說的是輕松，可在監(jiān)控室被羅家楠噴一身血的時候，他臉比那吐血的還白。旁邊管監(jiān)控的技術(shù)聽他喊“快！叫120！”都喊岔音了，眼瞅著年過半百的老頭兒扛起比三袋面還沉的羅家楠就往出跑。然后沒多會祈銘也沖過來了，瞧見地上的血，人晃了兩晃，被告知羅家楠被陳飛扛去外面等救護車，轉(zhuǎn)頭跑的比兔子還快。

    其實除了有點心慌有點暈，羅家楠自己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覺，跟救護車上還和祈銘逗了幾句貧。等進(jìn)了醫(yī)院被一堆神情緊繃的醫(yī)護人員呼啦啦一圍，聽他們叨叨要不要下病危通知書，連頭皮帶后背立馬倏地一緊，眼前是暈得天花板都開始轉(zhuǎn)圈了。

    現(xiàn)在好了，輸上液血止了，他又活了?？搓愶w推門進(jìn)屋，他打起精神問：“撂了么？”

    想起當(dāng)年羅明哲心梗突發(fā)死在辦公桌前的一幕，陳飛真心后怕羅家楠走他爺爺?shù)睦下?，登時鼻子一酸，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顫音：“你都這樣了能不能消停會？羅家楠你可給我聽好了，你要真他媽撂局里，那就是給老子辦火葬場通知書呢，知不知道？”

    看陳飛鼻尖眼眶都紅了，羅家楠沒敢繼續(xù)問，自覺躺下。視線落到陳飛衣領(lǐng)子遺留的暗沉血跡上，略感抱歉的說：“頭兒你回去吧，有祈銘在這就行，你趕緊回去換身衣服?！?/br>
    “你先讓我把這口氣順過來的?！标愶w干脆拽過把椅子坐下，伸手從桌上拿過瓶礦泉水?dāng)Q開蓋咕咚咕咚灌下。羅家楠得禁食禁水，礦泉水是呂袁橋剛從樓下小超市搬上來，給祈銘和即將到來慰問的領(lǐng)導(dǎo)們準(zhǔn)備的。還買了箱紅牛和一豪華果籃送去護士站和醫(yī)生辦公室，拜托人家好好照顧師兄。

    要說年輕是不一樣，兩箱水加一齁沉的果籃，呂袁橋看電梯人多沒等直接從樓下扛上病區(qū)，一口氣爬六樓粗氣都不帶喘的。哎，陳飛心里默默感慨——不服老不行啊，有日子沒扛過羅家楠這么沉的分量了，現(xiàn)在兩條腿還抖。

    羅家楠伸過沒掛點滴的手夠過瓶水，遞到低頭看腸外營養(yǎng)配比用藥單的祈銘跟前：“你別研究那單子了，醫(yī)生不會算錯的，坐下歇會，喝口水?！?/br>
    除了聽醫(yī)生說要用蝮蛇血凝酶止血，祈銘插了句專業(yè)方面的嘴，打從上救護車到現(xiàn)在，他還沒見對方說過一句。著急是肯定的，但看媳婦那表情，似乎還有更難以釋懷的想法。他估摸著是后悔和自己吵架了，也好，這回能長長記性，以后別沒事老訓(xùn)他。

    接過水瓶，祈銘默嘆了口氣，問：“用不用通知爸和媽？”

    羅家楠趕緊擺手：“別別別！千萬別！我姨夫那事他倆還沒緩過來呢！你就別給他們添堵了?！?/br>
    ——到底誰給誰添堵？

    積壓了數(shù)小時的怨氣突然爆發(fā)，祈銘“哐”的給水瓶頓到床頭柜上，連珠炮似的：“早讓你來醫(yī)院復(fù)查！你可拖?。〔蛔屇愫染颇氵€喝！煙也沒個度！這下好了吧！胃出血！知不知道能死人的！？”

    陳飛在旁邊都聽傻了，心說這不是拱火么？

    果不其然，羅家楠脖子一梗，不甘示弱道：“這算什么?。课伊鬟^的血不比這多？你們學(xué)醫(yī)的就是愛小題大做，上回就是，說的那嚇人勁兒的，還不是躺三天就出院了！”

    祈銘聽了一怔，繼而眉峰猛地挑起，復(fù)雜的情緒汪洋般涌上雙眼：“上回？哪回？”

    “——”

    沒管住嘴說禿嚕了，給羅家楠悔的腸子都快青了，使勁跟心里罵了自己聲“傻逼”，隨后賠笑打起哈哈：“沒沒沒，就就就那個——那個——誒！陳隊！你要走??！”

    “啊，趕緊回去，不然堵車了?！?/br>
    說話的功夫陳飛都溜到門外頭去了，順手給房門帶上。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要讓祈銘知道羅家楠之前執(zhí)行任務(wù)時吐血進(jìn)了醫(yī)院，他不但沒如實告知還幫著打掩護說去出差了，小祈飛刀不得連他一起掛墻上去當(dāng)壁畫？

    羅家楠住的是雙人間，隔壁床暫時空著，陳飛一走，屋里就剩他跟祈銘倆人。整個房間里的空氣凝得跟固體酒精似的，一點就著。絕逼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啊，羅家楠深吸了口氣，做好心理建設(shè)——

    “不是，祈銘，你聽我說啊，那回是——”

    “羅家楠，以后這種事你不能瞞著我?！贝驍嗨脑?，祈銘轉(zhuǎn)過身。只見那肩頭重重起伏了一下，隨即傳來鼻音濃重的請求：“……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著，陪我……陪我一輩子……”

    哎呦我的媽呀——

    眼眶都被他哭熱了，羅家楠趕緊探身伸胳膊去拽祈銘的衣服往自己這邊拖。祈銘沒動，固執(zhí)的瞪著眼睛望向窗外。他不想讓羅家楠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太軟弱了，不是對方喜歡的樣子。

    “過來過來，讓我抱會——”羅家楠鍥而不舍的扯著他的衣服，“誒，別較勁，我這手打著點滴呢，回頭勁兒使大了回血了。”

    終于，祈銘動了動，背著身坐到床邊。羅家楠勾著人家的腰，手背上“啪嗒”一下，落了滴順著鏡框往下滾的眼淚。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在一起這么些年幾乎沒見祈銘哭過，挨罵他能受著，眼淚是一滴也受不住。

    收胳膊扳住對方的肩硬給摁懷里，他一邊親著祈銘被淚水打濕的額角，一邊低聲安慰：“不哭了啊，我錯了，以后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好好活著，照著活一百活?！?/br>
    祈銘小聲說：“……我跟你嚷嚷是因為著急……”

    “知道知道，打從一開認(rèn)識你，你就這脾氣，早習(xí)慣了。”羅家楠說著，抽了下鼻子，瞪眼忍住眼眶中的熱意，“就那個……以后在外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就成，回家……回家怎么罵都……嗯？”

    柔軟濕潤，帶著淚水咸味的嘴唇覆蓋上來，將尚未出口的話全都堵回了喉嚨里。一瞬間羅家楠感到有些錯愕，別說跟外面了，就是跟家祈銘都很少主動親他。一是嫌棄口腔內(nèi)的細(xì)菌跑來跑去，二是，不好意思。

    難得媳婦主動，不好好享受一下簡直對不起——

    咚咚！

    “查房！”

    敲門聲和通知聲一并響起，緊跟著呼啦啦進(jìn)來一堆護士。也就千分之一秒的功夫，羅家楠手背上跟火燒般的燎了一下，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原來是祈銘受驚起身的動作過大，一猛子扯著輸液管了，差點沒給留駐針直接拽出來。

    護士長笑盈盈的問：“有什么不舒服么？”

    忍著手疼，羅家楠干巴一笑：“能把導(dǎo)尿管拔了么？”

    ——插著這破玩意，媳婦要再趁沒人的時候主動，還不得給老子疼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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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頭被我嚇到的，我道歉~中間被祈老師說哭的，舉個手~最后那句，自己琢磨~

    怕你們一口血堵出毛病，我5點爬起來寫的，短了點，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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