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聽見“趙平生是我爸”, 羅家楠的腦袋“嗡”的一下，一個變成倆——什么情況？趙老板跟外頭有個私生子？那陳隊不得崩了他啊！

    祈銘也聽見了，推門下車, 探頭往門口看去。年輕人被門衛(wèi)攔著, 任憑說出大天來，就是不讓進(jìn)。趙政委的兒子？誰不知道老趙同志活了大半輩子了一直沒結(jié)婚！跑公安局認(rèn)爹來了，怎么不說是局長的兒子?。?？

    然而事關(guān)趙平生, 羅家楠覺得最好是問清楚怎么回事, 跟祈銘比了個手勢朝門口走去。老趙同志不過是局政委，無萬貫家財更非知名人士, 上趕著認(rèn)爹可還行？圖什么啊？

    走到倆人跟前, 羅家楠伸手虛攔了一把執(zhí)勤的武警：“你接著站崗去吧，這人交給我?！?/br>
    “是！”武警立正敬禮, 拔直身形原地轉(zhuǎn)身, 跨步邁上執(zhí)勤崗臺，瞬間化回一尊雕像，目光迥然直視夜幕。

    轉(zhuǎn)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小伙子, 羅家楠皺皺眉頭：“你叫什么?。可瞎簿指陕飦砹?？”

    跟前戳了個匪氣十足的男人, 小伙子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半步，同樣皺起眉頭：“你是干嘛的？”

    “我？我是局長！”羅家楠剛說完就聽旁邊傳來聲憋不住笑的氣音, 轉(zhuǎn)臉看了執(zhí)勤武警一眼, 示意對方別拆自己的臺。

    小伙子顯然沒那么好騙, 掛起“公安局長就這德行？”的表情, “行！那你把趙平生給我叫出來！”

    羅家楠偏頭一哂, 不屑道：“你說叫就叫？你到底誰??？”

    “我是他兒子！”

    “有戶口本么？”

    “——”

    羅家楠看他表情一怔, 心說露陷了吧, 隨即朝對方抬起手：“來來來, 身份證給我，要讓我查出來你胡說八道，那可就得按污蔑誹謗公職人員拘你了啊?！?/br>
    “我沒——我——”被無形的壓迫感逼退一步，年輕人本就漲紅的臉龐忽而掛起了憤怒，轉(zhuǎn)頭朝院墻里面高聲喊道：“趙平生你給我出來！有膽做沒膽認(rèn)！你丫還是不是個男人！”

    ——嘿！還他媽來勁了！

    他這一嗓子吼得羅家楠是火氣“騰”地竄起，一把就給人撅著脖子摁跪下了。跑市公安局找爹也就算了，還他媽戳大門口指名道姓的罵街，誰給的膽子??？

    胳膊被反擰，小伙子疼得嗷嗷叫：“警察——警察打人啦！”

    “閉嘴！”羅家楠拽出銬來“咔咔”給人銬上，拎起來往院子里一推，惡狠狠的：“不想見你爹么??？我特么這就帶你見去！”

    —

    接完羅家楠打來的電話，趙平生原地石化。

    ——不能吧？我沒……

    “局里有事?。俊?/br>
    聽見陳飛的詢問在背后響起，老趙同志心虛一抖，趕緊轉(zhuǎn)過頭，對著剛沖完澡就穿條褲衩滿屋子溜達(dá)的人瞬間調(diào)整語氣，義正言辭道：“哦，桂蘭那邊，讓我趕緊回去對下發(fā)布會的稿子?！?/br>
    胡說八道！陳飛立馬拉下臉。就他家老趙同志這個說瞎話的本事，擱他這干了三十多年刑偵的老油餅面前，跟三歲小孩差不多。不說對方的理由，就說那肢體語言，瞎比劃什么??？我不知道家門朝哪開是怎么著？

    他不拆穿，而是轉(zhuǎn)身朝衣帽架走去：“都這點兒了，她可真會使喚人，走我跟你一塊去。”

    “不用！你都連軸轉(zhuǎn)多少天了！跟家歇著！我自己開車過去就成！”言語間趙平生自己都沒意識到，求生欲噴薄而出，快他媽擊穿房頂了。

    正往身上套襯衫的陳飛手指一頓，緩緩回過頭，眉弓危險下壓，打年輕時就藏不住的惡勁兒全寫在了幽深的瞳孔里：“哪那么多廢話！趕緊換衣服！”

    眼瞅著他朝槍套伸手，趙平生背上倏地一緊，心驚rou跳的撲過去拽住陳飛的胳膊，“就去弄個發(fā)布稿你還帶什么槍?。俊?/br>
    陳飛本來就壓著脾氣，感覺胳膊上力道一緊，眉頭更是不悅緊皺：“習(xí)慣了，誒你松開我?！?/br>
    趙平生哪敢松。

    陳飛火了，虎目一瞪：“松不松開??？”

    “我——我——哎！那個你先把槍放下，我跟你說個事兒，啊，說個事兒！”畢竟一起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趙平生對陳飛的脾氣是一清二楚，心想與其讓他到現(xiàn)場再炸，不如趁私下里只有彼此的時候把事情解釋一下，反正九成九是那小子想撿個便宜爹。

    呃……應(yīng)該吧。

    陳飛終于松開槍套，抽回胳膊抱臂于胸，挑眼斜楞著對方，跟審犯人似的：“說！”

    趙平生立馬坦白從寬。

    陳飛聽完直犯楞——誰年輕的時候沒點故事??？只要是確定關(guān)系之前的事兒，誰都沒資格指責(zé)誰，可二十啷當(dāng)歲的大小伙子突然上門認(rèn)爹還指名道姓的罵，這就很詭異了，難不成姓趙的年輕時真辦過缺德事兒，還他媽一直瞞著我？如此想著，無名業(yè)火騰地自眼底浮起，他抽手指向趙平生的鼻子，指尖氣得直抖：“老趙！你——”

    “我沒有！我真沒有！”就知道坦白換不來從寬處理，趙平生都快急哭了，“我自己干過什么事兒我有譜！不可能！”

    “呸！你丫摸著良心說，那年在香港看見那個！是不是你跟那富家小姐的兒子！”

    “不是！我沒跟她上過床！”

    “那跟盛桂蘭的表妹?。磕愀艺f沒有?。俊?/br>
    “我——不是老陳，你聽我解釋，跟她那是——”

    就看陳飛不耐擺手，一臉的“不聽不聽和尚念經(jīng)”樣：“行了趙平生！你丫別解釋！解釋什么啊！？等我十五年？屁！一天也沒耽誤你談對象！”

    “你也沒少談對象??！齊局的外甥女，你敢說你沒跟她在一起過??？”

    吵架話趕話，趙平生心里委屈，嘴上一個沒把門的，給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全搓出來了。

    “我特么——”陳飛瞬間氣短，可立馬又焰高八尺回敬道：“我那會才多大??！那么多姑娘追我，還是領(lǐng)導(dǎo)的親戚，我能扛得住么??？”

    ——嘿！還炫耀上了！

    感覺肺管子要堵，趙平生使勁運了口氣，抬手制止彼此間互挖過去的幼稚行徑，盡可能平心靜氣的說：“過去的咱不提了，現(xiàn)在就去局里，祈老師也在，甭管那小子怎么說，dna證明一切?！?/br>
    “行！等著看，要他媽是你的崽子！你給老子滾蛋！”

    撂下話，陳飛轉(zhuǎn)頭就往門口走。趙平生一梗，心說這單位分我的房子吧，怎么就我滾蛋了？誒我cao——

    “老陳！回來！褲子！把褲子穿上！”

    —

    給那小子關(guān)進(jìn)審訊室，羅家楠貼著單向玻璃往里看，左看右看，越看越覺著這小子像趙平生年輕的時候，不由有些心虛。他剛才那一頓撅下手可是夠黑的，萬一要真是趙老板家的公子，甭管是公生私生的，回頭跑去跟親爹那哭訴自己暴力執(zhí)法，保不齊要被穿小鞋。

    另說這小子嗓門夠大，戳市局大門口那一句，罵開了半棟樓的推拉窗?？粗桑讲涣嗣魈煸绯渴d都得知道趙平生有個兒子上門認(rèn)爹了，要不他不能給趙平生打電話，橫豎自己先問清楚再說。

    伸手拽拽祈銘的衣袖，羅家楠壓低聲音問：“誒，媳婦兒，你看他跟趙政委，像么？”

    “骨像有一定重疊，但……”祈銘眉心微皺，遲疑片刻說：“這么看我說也不準(zhǔn)，把皮扒了行?！?/br>
    “……”

    羅家楠心說大晚上的咱別玩這么驚悚的劇情行不行？

    咚，咚。

    監(jiān)控室的門從外面推開，夏勇輝端著套dna取證工具進(jìn)屋：“祈老師，你要的東西拿來了。”

    他今晚值班，接到祈銘要求把取證工具送來的電話，趕緊整理好了拿上來。

    祈銘朝桌子偏了下頭：“放那吧?！?/br>
    “要取證么？我來吧。”說著，夏勇輝拎出裝有無菌乳膠手套的袋子。

    “不用，現(xiàn)在還不確定需不需要取證，只是先做好準(zhǔn)備，你回辦公室吧，有需要我自己做就行?！?/br>
    不用干正好省事，夏勇輝揣起手套，轉(zhuǎn)頭看向單向鏡：“這人犯什么事了？”

    羅家楠跟旁邊招呼他：“誒小夏你來的正好，你看看這小子，長得和趙政委像不像?！?/br>
    “這么看不像啊?！辈恢l(fā)生何事，夏勇輝疑惑著挑起眉梢，“不過我沒見過趙政委年輕的時候什么樣，要是有照片的話倒是可以比較?！?/br>
    “我有我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羅家楠興沖沖點開手機，翻出張他爺爺他爸和陳飛還有趙平生的四人合影，指尖擴了兩擴，放大面部，“你看看，比比?！?/br>
    低頭看看照片，再看看屋里那孩子，夏勇輝沒急著給出結(jié)論，只說：“趙政委年輕的時候挺帥啊?！?/br>
    羅家楠嘿嘿一樂：“現(xiàn)在也帥啊，之前還讓我干姐給看上了，張羅了好久給介紹對象?！?/br>
    “那他為什么沒結(jié)婚？還是離了？”夏勇輝只知道法醫(yī)辦里沒一個是異性戀，至于其他部門的人，認(rèn)還沒認(rèn)全呢。

    “??？他——”羅家楠打了個磕，琢磨了一下感覺照實說也沒什么問題，于是悄摸摸告訴夏勇輝，“他跟我們陳隊是一對兒?！?/br>
    我去，夏勇輝不由暗嘆，這地方該改名叫龍陽市公安局了，密度忒大了點，局長大人的心臟可還堅/挺？話說回來，男女比例懸殊的單位確實盛產(chǎn)單身漢，像祈銘這樣帶有女性特質(zhì)的男人很容易吸引到同性的目光，要不就羅家楠這么個糙直男，怎么說折嘎嘣就折了。

    這時祈銘往前走了一步，隔開距離過近的二人，側(cè)頭看著夏勇輝：“你別在這泡著了，辦公室里不能沒人盯著，機器都開著呢?！?/br>
    “啊，我這就下去?！?/br>
    意識到祈銘介意自己和羅家楠互動頻繁，夏勇輝識相的轉(zhuǎn)頭走人。進(jìn)電梯碰上趙平生和陳飛一前一后出來，剛想打招呼卻發(fā)現(xiàn)倆人的表情都跟要上刑似的，趕緊閃身讓開道兒。結(jié)合剛羅家楠問他趙平生跟審訊室那小子長得像不像，以及祈銘要dna檢測工具的情況，心里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呵，這龍陽市公安局可真夠熱鬧的。

    進(jìn)監(jiān)控室隔著單向鏡看了又看，趙平生是越看越懵逼——沒見過這孩子啊，哪蹦出來的？怎么非管我叫爹??？

    “眼熟么？”陳飛沒好氣的問。

    羅家楠和祈銘跟傍邊待著，不好言聲，還憋笑憋得有點辛苦。

    “不認(rèn)識。”趙平生實話實說，“這樣，我先進(jìn)去跟他談?wù)劊瑔枂柕降自趺椿厥??！?/br>
    趙平生現(xiàn)在說什么陳飛都得撿著聽，而多年刑警生涯練就的敏銳，使他得以迅速抓住問題的重點：“你去問問他媽是誰不立馬就知道了？”

    是哦，趙平生反應(yīng)過來，腦子都木了，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推門進(jìn)屋，趙平生和一只手被銬在扶手上的年輕人四目相對，互相打量。說實話這孩子看著倒是長得不錯，很有點他年輕時那股外柔內(nèi)剛的勁兒，可說破大天也不可能是他親生的崽子。于是他并沒一上來就坦白身份，而是擺起官腔，語調(diào)平和的問：“小伙子，我是市局的政委，主管思想政治工作，聽我同事說你來我們這找爸，那你能先告訴我你mama的名字么？”

    趙平生的談吐舉止看起來就像個領(lǐng)導(dǎo)，而且跟羅家楠比起來，面善得不是一星半點。小伙子的戒心稍有松懈，吸了口氣，沉聲清晰的說出三個字——

    “林、凱、茹?！?/br>
    這仨字剛一出口，羅家楠眼瞅著陳飛從椅子上“蹭”一下站了起來，驚愕的視線隔著單向鏡與表情更為震驚的趙平生錯空相對。

    ——這不你以前的女朋友么？

    他看趙平生無聲的質(zhì)問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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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持續(xù)高能，寫的時候我特么笑得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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