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在、哪、啊、小、楠、楠？我、來、找、你、了、呦~”

    伴隨著詭異森然的呼喚聲,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嚇得躲在床底下的小男孩猛地屏住了呼吸。透過床邊垂下的紙板與地面之間的縫隙，他清楚的看到一雙赤足：瘦瘦的, 腳背上筋骨凸顯, 腳趾上猩紅的甲油略有殘缺，邊緣發(fā)黑，看上去已經(jīng)涂了很久的樣子。

    腳步停住, 腳趾轉向與床鋪相反的方向, 停了一會，又朝門外走去。就在小男孩終于松下口氣準備爬出床下時, 那雙腳卻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垂落的紙板被猛然掀起，緊跟著一張皮膚慘白、雙唇猩紅、眼眶青黑、發(fā)絲凌亂的臉突兀倒現(xiàn), 大張開豁牙露齒的嘴——

    “哈哈哈哈！羅家楠！我就知道你藏在這！”

    “我cao！”

    驚吼一聲, 羅家楠一猛子從噩夢中掙脫出來。心臟跳得快從嘴里蹦出來了，坐在床上捂了足有三分鐘胸口，他才釋出口氣仰面將自己摔回枕頭里。望著黑黢黢的天花板, 他抹了把臉, 滿手的冷汗。一時間睡意全無，躺了幾分鐘徹底躺不住了, 起床下樓上完廁所, 羅家楠點了根煙, 靠到陽光房的圍欄邊, 隨手推開窗戶往出散煙霧。

    多少年沒做過這無法磨滅的兒時噩夢了。那是他四歲時的夏天, 外公外婆帶他回鄉(xiāng)下老家避暑。在那他認識了隔壁家一位jiejie, 八九歲的樣子, 男孩子一樣的性格, 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無所不能。羅家楠正是皮的時候，好在鄉(xiāng)下沒車，老人能放心撒開孩子，由著他天天跟那jiejie瘋跑瞎玩。

    那jiejie其實對他挺好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他，愛用皮筋給他扎小辮，要不就是拿mama的口紅給他涂紅臉蛋。她mama是唱歌仔戲的，家里有的是化妝品。有一天她帶他去傳說中“鬧鬼”的廢棄老屋里玩捉迷藏，路上講了個鬼故事。羅家楠本來聽不太懂她講的是什么，可當聽到jiejie說那個屋子里的“鬼”會吃掉沒藏好的小孩時，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再然后就是被jiejie那張涂得宛如夜叉的臉給嚇懵了。她那會換牙呢，一張嘴好幾個黑洞，白的地方沾著唇膏，猛一看跟吃了死小孩一樣。嚇得年僅四歲的羅家楠腦袋“嗙”一下撞到床板上，登時人事不省。

    從縣醫(yī)院回來，羅家楠再沒見過那jiejie。具體發(fā)生什么他記不清了，那會太小，只大概記得外公說jiejie被家里人送城里她爸爸那去了。雖然受了傷但他并不記恨那jiejie，反倒盼著人家能回來。村里的孩子都嫌他小不愛帶他一起玩，外公外婆怕他再出事也不放他出院子了，于是剩下的日子過得百無聊賴。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從那時起便落下了心理陰影，不能聽鬼故事。即便是不信鬼神，可就是無法控制大腦的條件反射，一聽眼前就有畫面了。當初剛認識祈銘不久，聽對方講停尸間抽屜把手掉了的故事時，他直接腦補出舌頭伸一尺長的女尸瞪著倆眼詐尸的場景——還他媽是動態(tài)的。

    一根煙抽完，羅家楠更精神了，一看表還不到兩點，只能硬逼著自己回床上睡覺。這兩天祈珍來國內(nèi)出差，順道帶孩子來給舅舅看，祈銘去酒店陪meimei和外甥女過夜，家里就他自己。也好，要不剛他那一嗓子準保得給祈銘嚇著，還丟人。

    躺著刷手機，他點開微信，看祈銘發(fā)來的杰西卡的照片。有著四分之一白種人血統(tǒng)的小丫頭長得活似個洋娃娃，白瓷般的肌膚，烏黑的頭發(fā)微卷，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色度很深的紫水晶。之前聽祈銘說過，妹夫文森特家里有紫瞳基因，但是文森特的眼睛并不是紫的，看來是隔代遺傳給了杰西卡。

    祈銘認為紫瞳可能是伴性遺傳的基因，男性不顯現(xiàn)，只有女性才能看出來。但是紫瞳非常罕見，可供研究的樣本空間太小，數(shù)據(jù)量不足以支撐給出定性的結論，不然他還真想鉆研下這個課題。

    ——【真可愛】

    給祈銘發(fā)過條信息，羅家楠接著擼杰西卡照片。這小丫頭長大了一定很漂亮，光看她媽就知道。雖然她爸老了點，但年輕的時候也是枚標準的小鮮rou。祈珍給他看過文森特年輕時的軍裝照，混血帥哥，那真是，英氣十足又俊美脫俗，簡直帥的人神共憤。

    【你還沒睡？】——“biu”的一聲，祈銘秒回了條消息。

    緊跟著音頻通話打了過來，羅家楠接起，就聽祈銘壓低了嗓音問：“怎么還不睡覺？有現(xiàn)場要出？”

    “沒，起來上廁所，順便撩一眼手機?！绷_家楠可沒臉說自己是被噩夢驚醒的。平時只有祈銘才會做噩夢驚醒。他？不能夠！

    “你怎么也沒睡？”他問。

    “祈珍在寫稿子，我?guī)退疹櫧芪骺ǎ瑒偽雇昴??！?/br>
    “呦，你還會沖奶粉?。俊?/br>
    “學啊，我也會換尿片了?！迸鲁承蚜私芪骺?，祈銘一直用近乎耳語的音量說話，“我剛過來的時候杰西卡還不肯讓我抱，可現(xiàn)在抱著我的手睡覺不肯撒開?！?/br>
    聲音再小也掩不住那nongnong的幸福感，羅家楠聽了勾起嘴角：“嗯，這舅舅當美了吧？還說你不喜歡小孩子呢，這不也挺開心的？”

    祈銘不以為然：“我meimei的孩子當然喜歡了，看著她就像看著小時候的祈珍?！?/br>
    “那咱倆什么時候生一個？”

    “你行你生，我養(yǎng)。”

    “嘿，我要有那功能我媽得樂背過氣去。”無奈咋舌，羅家楠翻了個身，賤不嘍嗖的：“媳婦兒，想你了……”

    “把手從褲子里拿出來?！?/br>
    祈銘完全能想象的出來這孫子此時此刻在干嘛，然而總有意外的“驚喜”——某人哼哼唧唧地說：“家里就我一個人，洗完澡就沒穿。”

    那頭瞬間靜音，不多時，傳來忍無可忍的喘長氣聲：“羅家楠，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對面那樓不符合——”

    “等等等，我先接個陳隊電話！”

    切斷與祈銘的通訊，羅家楠給陳飛把電話回了過去。這大半夜的打電話過來，除了出現(xiàn)場就是趙平生的槍傷又犯了，哪個都耽誤不起。

    陳飛一接起電話就沒好氣：“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覺跟誰聊天呢？”

    “跟祈銘，他在他妹那?！绷_家楠十分后悔沒把音量調(diào)低，剛祈銘說話聲太小他給音量調(diào)到最大了，這會兒聽陳飛說話直震腦子，“出什么事了？”

    “除了出現(xiàn)場還能有什么事兒？你給許杰打電話，他那的案子，具體情況問他，我開車呢?！?/br>
    “??？要去縣里啊？”

    “哪那么多廢話，趕緊的！”

    說完陳飛就把電話給撂了。羅家楠一骨碌爬起來，又往許杰手機上拽電話。許杰剛調(diào)回縣公安局不到半個月，沒想到這么快就遇上需要市局重案組協(xié)辦的案子，看來情況挺嚴重。

    電話接通，羅家楠聽那邊背景音十分嘈雜——警笛聲喊聲和警犬的吠叫聲此起彼伏——下意識的提高音量大聲問：“喂？許杰，我羅家楠，怎么個情況？”

    “發(fā)現(xiàn)了五具尸體?！痹S杰的聲音略顯沙啞，指揮現(xiàn)場工作喊的。

    我cao！羅家楠眼眶一緊：“五具？”

    “對，一具新鮮的，其他都是骸骨，警犬還在繼續(xù)找?！边@邊話音還沒落，他又朝旁邊高聲嚷道：“把圍觀的都給我清了！錄視頻的給手機拿來刪了！那邊！警戒線往外再拉五十米！”

    手機打開外放扔床上，羅家楠開始翻箱倒柜收拾行李。五具尸體，這算特大案件，是得重案組出山。聽許杰那意思，死者被害時間還不一樣，而且警犬還在搜尋，保不齊不止五具。

    朝手下人吼完一通，許杰緩了口氣對他說：“讓鑒證的也都過來，還有祈老師和高仁，我們這人手肯定不夠。”

    “我去接祈銘，高仁讓袁橋帶過去?！绷_家楠應下，轉念一琢磨，又補了一句：“鑒證的我可喊不動，這你得找方局。”

    “行，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電話立馬掛斷。遇上這種案子，羅家楠也不知道該說許杰是幸運還是倒霉。許杰調(diào)任的那個縣是旅游勝地，治安出了名的好，三五年都不定碰上起命案。臨走之前開歡送會的時候，大家還笑他說在那地方干刑偵大隊長純粹是去養(yǎng)老的，誰承想一下子碰上五具尸體。除了連環(huán)車禍，羅家楠從沒遇上過這么彪悍的現(xiàn)場。別說他，陳飛從警這么多年都沒碰上過。

    這運氣該去買彩/票。

    給祈銘打完電話，羅家楠順手幫他收拾了幾件衣服，匆匆離家去酒店接人?？h公安局條件肯定沒市局好，保不齊得去殯儀館做尸檢，還不知道五具尸體是不是最終數(shù)量，沒一禮拜估計回不來。

    前腳接上祈銘，后腳羅家楠就接到了呂袁橋的電話，說跟苗紅聯(lián)系了，她留局里值班，看誰方便拐個彎去接歐健。呂袁橋已經(jīng)上了出城高架了，只能羅家楠去，然而羅家楠壓根不知道歐健住哪。自打許杰調(diào)走，陳飛讓歐健改跟苗紅，除了工作上的事，他跟那孩子在生活上沒什么交集。

    轉頭又給歐健打電話，給睡得迷迷瞪瞪的小伙子叫起來發(fā)定位。夜里路上沒幾輛車，一路暢通，羅家楠掛上電話不到十分鐘就開到歐健家樓底下了，結果溜溜在車里等了半個鐘頭那小子才下來。

    人剛上車，就聽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吼道：“你他媽出嫁??！還得化全套的妝是怎么著??？”

    歐健被吼得肩膀一縮，委委屈屈的：“……我……我……頭……頭回出差……收拾……收拾行李來著……”

    “cao！”

    低聲罵了一句，羅家楠打輪駛離路邊。剛看歐健拖著個大號行李箱出來他就想罵人來著——能不能行？整那么一大箱行李去他媽度蜜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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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開啟，楠哥怕啥來啥~

    明天15號了，矮油~致命第六期該發(fā)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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