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雙修嗎(十三)
花白禾情難自抑地伸出手去, 眼底已積蓄了兩汪淺泉, 一時間甚至都分不清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的到底是心魔, 還是過去因那一場意外身亡耿耿于懷,重生來到自己面前的那個星隱。 她想將這個停留在過去時間節(jié)點上的戀人重新?lián)砣霊阎? 然而等她的手碰到那心魔的衣袖時,被她觸碰到的衣料部分反而消融的更快,以至于她稍觸即收,只淚眼婆娑地與那雙溫柔的眼眸對上。 星隱見狀, 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若是旁人因生死執(zhí)念而生的心魔,多半是與原身在生死相搏的戰(zhàn)場上分出勝負,二者之間只能存一個。 以她如今的修為,要想與那心魔分出勝負,又談何容易? 然而正是因為凝光的存在, 輕而易舉化解了她的生死大劫。 可她本人的內(nèi)心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原因很簡單, 若是沒有過去的自己,她又如何能夠有今天? 但,沒有人是原地踏步的。 心魔在誕生的那一刻,心緒就永遠停留在了執(zhí)念最濃重的那一刻,無論未來九洲滄海變桑田, 物換星移, 只要執(zhí)念存在一刻,心魔就永遠存活在那一刻。 然她雖然在理智上很明白這個, 一但想到自己的愛人身上, 就有些心疼了。 試想, 若有一日,花白禾的曾經(jīng),那個還沒有在諸多不同世界中穿梭完成任務的人,無比慶幸地站在她的面前,與如今的愛人一道,讓她二選一…… 星隱光是想想就覺得那是自己無法忍受的疼痛。 可…… 可她的愛人依然是這樣選擇了。 正因理解她,也明白她對自己的體諒,這選擇的結果才更讓人心痛。 星隱上去從后面抱住了花白禾,從她的身后,看到了那個在仇恨中釋懷的,愿意為了凝光消解執(zhí)念的、如今眼神已與自己變作一模一樣的心魔。 在點點消散的金光中,身形逐漸消失的那人見凝光抖著手,不敢再來碰自己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主動朝她貼了過來。 那個渾身金光的人開口道:“親一下吧?” “你都沒主動親過我,也沒肯讓我親過?!?/br> 花白禾既怕她湊過來消失的太快,又怕她直到消失之前都無法滿足自己的心愿,只含著淚包看著她,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刻這人就直接消散了。 見到她一動不動的樣子,那人便直接將她這幅態(tài)度當作是默認,當即就一點點地湊了過來。 她身上慢慢消失的部分已經(jīng)從四肢到了主軀體,就連腦后黑色的長發(fā)尾部都跟著消失了半截,仿佛一座被風蝕化了半截的神靈雕像。 她閉了閉眼睛,輕輕地靠了過來,動作里帶了些小心翼翼的部分,好像生怕自己的動作大一些,就將凝光直接驚醒了,抬手將自己推開似的。 然而當兩人的鼻子距離只剩下一丁點的時候—— 一滴透明的液體落到了她的唇上。 那面色溫柔的人抬眼看去,卻看到了淅淅瀝瀝的淚水從凝光的眼中奪眶而出。 原來是她眼眸里承載的淚水太重,托不住了,于是泄洪一般統(tǒng)統(tǒng)奔涌而出。 花白禾已經(jīng)模糊地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了,只能使勁的眨眼,力求讓自己眼眸清明的程度比淚水涌出的速度更快。 那人看她哭,眼中泛起淡淡的心疼,抬手想去給她擦擦淚,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方抬起,就已經(jīng)在空中慢慢消散了。 指尖、手掌、手腕、小臂、胳膊、肩膀…… 她唇角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自嘲的意味,不再動手了,轉(zhuǎn)而義無反顧地抬起頭,朝著花白禾的唇瓣而去—— 兩人相碰的一瞬間。 如同陽光下的泡沫,一觸就破。 虛化的金色顆粒從四面八方漫過來,將這位留在過去的星隱,全然淹沒。 原本落在那人臉上的淚滴,又一度失去了承載的重量,還未來得及被空氣蒸發(fā),于是嘀嗒兩聲,掉在了床鋪的被子上。 花白禾怔怔地抬起手,在空無一物的前方空氣里來回穿梭而過。 那個心魔星隱消失的太過徹底,什么痕跡都未留下,讓人恍然間分不清方才還在原地的那身影究竟是錯覺還是真實。 花白禾再找不到那個眉心帶著奇怪符號的星隱痕跡,收回手的時候茫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唇。 連她都不知道,最后那一刻,究竟是對方先靠上了自己的唇,還是遺憾地提前消散在了空中。 畢竟,到了最后,她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然無限接近了。 她還沉浸在親眼看到一個“星隱”突然消散的情緒里無法自拔—— 此刻,旁邊忽而傳來一聲輕笑。 那笑聲有些模糊,使人辯不清究竟是從喉嚨里溢出的,還是鼻腔里哼出來的。 花白禾與抱著她的星隱回頭去看,見到了床上另一邊好整以暇坐著的星隱。 哪怕對方眼中有“兔死狐悲”的悲傷,但還有比這情緒更濃厚的,現(xiàn)出在她臉龐上的嘲意。 她瞇了瞇眼睛,看著因為哭泣,臉上模樣變得有些惹人心疼的花白禾,原本想要嘆一句星隱好手段,讓愛人來對付心魔的她,話到了嘴邊,忽而卡了卡。 “你不要這樣看我。”她略微傾身過來,抬手蓋在了花白禾瀲滟的眸光上。 那一刻—— 原本不解于生死執(zhí)念為何剎那消散的她,也明了了愛人這目光的威力。 別這樣看著她…… 她害怕自己也會在這眼神里舉手投降,不再與星隱做對,不再執(zhí)著于得到這個自己得不到的人。 花白禾也沒敢抬手把她的手給掀開,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之間,這個心魔也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于是,室內(nèi)一時間只剩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相對,一人眼眸深黑如墨,一人眼眸通紅賽血。 “我不如她那般,輕易地就能放下?!?/br> 還是心魔最先開口說話了。 她盯著星隱,湊近了花白禾的耳邊,也像是湊到了星隱的跟前,壓低了聲音,略有些沙啞的嗓音勾了一絲笑意響起: “讓我把我的寶貝徒弟吃干抹凈,我再考慮放下我的執(zhí)念,如何?” 以殺止殺,以欲解欲。 因為距離太近,那話音幾乎等同于在花白禾的耳邊直接響起,讓她的耳根子驟然被那語氣熏熱了。 而這話語直接沖向的對象—— 星隱本人卻忽然拉下了臉。 她面上一派冰冷,就連語氣都被那冰給凍涼了,帶著十足的警告: “凝光是我的,她也是我的,不論是以前、現(xiàn)在、或是未來,我都要陪她走下去——只有我能陪她走下去。”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不管是花白禾,還是這個世界的凝光,她都不打算讓給別人。 自己也不行。 管他是平行宇宙、過去的執(zhí)念、還是未來更強大的自己,星隱都不打算退卻一步。 聽見她的回答,那心魔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只哼笑一聲: “你不讓,我不會搶嗎?” “左右你這一世都無法獲得天道認可,哪怕你再努力,也不過蹉跎至九劫散仙,至死都登不上仙門——” “又何必如此固執(zhí)、與我作對?” 說到這里,她看了看被自己捂住眼睛的小徒弟。 那心魔借著對方瞧不見自己動作的便利,朝著凝光那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輕輕吹了一口氣,帶著十足暗示意味地問了一句: “我和她都是星隱,寶貝兒,若沒有我們,她也難成今日的她?!?/br> “何必為難自己,為難我們呢?” “不如放寬心,讓兩個師父一塊兒疼疼你,豈不是更好?” 吹出的氣息帶著微微的涼,激得花白禾脖子上冒出細細的小疙瘩。 她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星隱卻冷然地看著她,黝黑的目光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并不肯退卻一步,甚至還想抬手將這個妖孽給推開。 那心魔見她再次不知死活地朝更強大的自己動手,臉上浮出一分冷意,立刻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散漫,打算給星隱一點顏色看看,于是即刻就抬起自己空閑的另一手,準備朝她去一掌。 “無道之人,也敢以下犯上?” 她的話音隨掌風一同擊出! 誰知星隱之前抬手打出來的那一擊只是虛晃,在她動手的同時,就松開了花白禾,只往后退去。 見她如此動作,那與她模樣相同的心魔只是愣了愣,而后心中立刻涌上十分的狂喜來! 她沒想到—— 星隱居然會害怕自己這一擊的威力,甚至為了避讓自己,干脆讓出了凝光。 那心魔高興之下,立刻就想帶走凝光,卻驟然間感覺到一股被神識鎖定的危機。 卻是避開的那人臉色變了又變,抬頭看了看這聞道閣偏殿的天花板,最后動了動唇,又看向了那個試圖拉著凝光離開的人: “無道?” “我偏要修有情道。” “端看這天道要如何滅我——” 原來她竟然是在動手的那一刻,念頭通達,原本在天道質(zhì)問下的瑟縮、困惑乃至愁思都消失不見,深黑色的眼眸中滿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她整個人仿佛一柄玄色的劍,在黑暗中出鞘時,周身不帶一絲光芒。 卻在下一刻! 聞道閣外的天頂忽而閃過了悶響的雷聲,有閃電從天際劃下,張牙舞抓地在天空中破開一道荊棘狀的弧形! 那光芒透過聞道閣偏殿門,亮起的剎那,幾乎將整片合歡宗的山門范圍都映成白晝。 自然地,那光也照亮了站在床前不遠處墻角的星隱。 白光在她的側(cè)身上濃墨重彩地描出一道銀邊,那光線落在她單側(cè)的眼眸中,在她眼底凝成一道銳利的彎鉤。 那心魔察覺到她周身無聲息節(jié)節(jié)攀升的氣勢,被她強行提升修為的狠戾模樣所震。 原本,星隱的修為要下降,也不過是因為天道不認可她的成仙路。 于是,她一旦修煉,便是要面臨天道的捫心一問,但對己身之道仍懵然的星隱怎么能找到自己的路,于是下場也不過是越修,境界跌得越快罷了。 哪怕是她動用符合自己修為的力量,動一次,對她來說也是一次傷筋動骨。 八年前。 她被年幼的凝光所勾-引,直接憋出了內(nèi)傷,養(yǎng)傷期間,她吸取天地靈氣進行修煉,卻在修習心法療傷的過程中,念頭一岔—— 修為倒退的同時,因凝光而生的心魔驟現(xiàn)。 而她卻面臨了修為倒跌的結果。 之后,她再度想要在不修心的情況下,繼續(xù)嘗試修煉,結果不過是修行過程中再次因為道心不定,又跌一境界的同時,心魔二度生出。 于是,她不敢再修煉了,甚至在與兩個心魔對峙的過程中,隱約處于下風。 因為她心虛…… 若不是她對可看不可吃的凝光、甚至對自己的曾經(jīng)耿耿于懷,也就沒有所謂的心魔。 以至于在之后的時間內(nèi),她根本不知道在如何的情況下才能與這些心魔和解。 然而,就在剛才,對生死執(zhí)念固執(zhí)的心魔消失的剎那,她卻忽然想通了。 凝光是她的解—— 那個自己說的不錯。 哪怕她在這世界里,非人非靈非鬼非怪,是天道從未見過的能夠修出情的種類,但那又如何! 她就偏偏是對凝光情根深種。 只要凝光能在,她這心中的情就在,她也就在。 若說原本的她還有自己的意義,但是自從在那個世界與花白禾相遇之后,已死過一次的她,再遇上花白禾這個救贖,無數(shù)次與這人的化身模樣陷入愛河的時候…… 就已經(jīng)注定了。 她為這人而生。 這是她全部的存在的意義,這也是她的道。 故而,此刻的星隱哪怕在強行提升自己的境界,但由于她早經(jīng)歷過這幾個境界,此時的心境也是堅如磐石,心法運轉(zhuǎn)起來之后,她在修行上反倒是一通百通! 只幾息之間,就引動了劫雷! 分-神、合體、大乘! 大乘初期……大乘中期……大乘后期! 她的境界重回巔峰! 聞道閣頂上的劫雷響得更厲害了,聚修士修行最厲害的三個層次的劫雷為一體,若是有人在外頭觀看,便能發(fā)現(xiàn),這雷云已蔓延至方圓百里,天空黑成一片,駭人得很! 心魔看著她,幾乎變了臉色,沒想到她道心穩(wěn)固之后,竟做出如此不要命的行為。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她卻又想通了。 這不擇手段要變強的樣子…… 終究也是為了得到凝光。 她忽然嗤笑了一聲,視線轉(zhuǎn)向旁邊還在這一系列變故中未回過神來的凝光身上: “真是——成也是你,敗也是你。” 生是你,死是你。 七情六欲,全是你。 星隱抬手將自己身上的那件星辰袍取下,抬手甩到了花白禾的腦袋上,將她蓋住了。 就在她手忙腳亂從衣裳里掙扎出來的時候,星隱對自己的心魔淡淡地吩咐道: “等我回來,與你一戰(zhàn)?!?/br> “在此之前,護好她?!?/br> 說罷,已經(jīng)提升至大乘期的她動了動腳,準備一步跨出合歡宗的宗門地界,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去渡過自己此次的大劫。 對面卻有一聲音笑著傳來:“護好她,那是自然的,只是——你不怕我趁你渡劫,偷吃了她?” 星隱轉(zhuǎn)過目光看著她,半晌才道: “你不敢。” “你若是這樣做,就證明你已經(jīng)承認不如我了,才放棄正面競爭,使這種法子?!?/br> 兩人不愧是互相最為了解對方的,在星隱說完這句話之后,她的心魔不太甘心地哼出一聲,情緒不大好的樣子。 她沒再說話,星隱也沒搭理她,只是朝凝光看了一眼,就一步跨出了聞道閣。 此次時刻,合歡宗宗門內(nèi)的掌門、長老們,甚至那些閉關修煉的老祖?zhèn)?,都被這劫雷的動靜驚動,紛紛出來看情況。 “這是誰在渡劫?” “聞道閣?星隱老祖又有突破了?” “這劫雷也太恐怖了些!” 眼見著那劫雷誕生不久之后就跟著往宗門外移動,許多人都御器跟了上去,卻不敢離得太近,生怕在劫雷范圍內(nèi)被波及了,那可死的冤。 …… 同一時刻。 七情嶺,魏府。 被帶著進入其中的劍閣男修因為反抗太過,讓周圍的家仆不好做事,有人上報了府中老爺,對方立刻帶著人前呼后擁地趕到了女兒的閨閣門口。 見到那個固執(zhí)著不肯進院子,嚷嚷著要找到自己師妹的大漢,魏國公皺了皺眉頭,斥道: “姑娘家家的,成日說話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 “再看看你這一身穿的是什么,來人,給她換了!” 在這些人的眼里,半點看不出眼前這人是男修,仿佛人人都被種了蠱-術,將這外來人看作是府中小姐。 于是在魏老爺一聲令下之后—— 周圍那些力氣大的婆子立刻沖了上來,壓著他進了屋子里,拿出桃紅色的衣衫、曲裾襦裙等就要給他套上。 那男修試圖抗議,用自己被封住了修為之后最本真的力量去跟這些老婆子抗衡。 不一會兒,緊閉著房門的房間里就涌出來幾聲凄慘的“哎喲”聲。 這可把外面等著的魏國公給氣壞了,他吹胡子瞪眼地回頭從自己的隨從里找出幾個力氣大的女煉氣修士,讓她們幾個進去幫忙按住小姐,把那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給換了。 那幾個肌rou虬實,氣力極大的修士們紛紛應了! 應下之后,她們就跟著沖進了屋子,不多時,里頭立刻傳出了殺豬般的慘叫,伴隨著各種驚呼: “你們居然敢!” “給我住手啊啊啊!老子不要穿裙子!” 那聲音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里頭那位男修士反抗了整整一個時辰,卻未得到結果。 正當時,有下人來找魏國公匯報:“老爺,這眼看著就要到晚膳點兒了,廚房里給小姐預備著的那條靈蛇rou,您看是……?” “處理了!照常用膳!一個時辰后,我必要讓人押著婷婷出來喝粥!” “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 他一邊揮手讓下人下去,一邊聽著那緊閉著的房門內(nèi)各種雞飛狗跳的聲音,頓覺頭痛。 于是,因為進府宅時反抗過頭,導致根本沒時間思考自己身在何處,更沒時間去找那個“瀟湘”師妹的男修,跟廚房里那條被迫變成了蛇的瀟湘師妹本人,都在一個時辰后聽見了一個聲音—— “相遇門未過?!?/br> “投,死門?!?/br> 一時間,無論是正在強迫那男修換衣裳的家丁們,還是捉了黑蛇欲宰的廚子,都紛紛停住了動作。 林瀟湘一下子恢復了自己原先的模樣。 她還在茫然中,下一刻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場景一裂,讓她整個掉進了一方深不見底的窟窿中。 旁邊傳來了同樣失措的男聲! “啊——林師妹!” 他試圖指揮出自己的劍,讓自己能夠在半空中停留,不至于無盡下落,可卻失敗了。 同樣的,與他一同下落的林瀟湘也是,不斷地從恢復原形后的儲物戒中想要召喚出自己的法寶,卻發(fā)現(xiàn)那些東西都不能夠讓自己停留身形哪怕一時半刻。 兩人都察覺到深淵底下傳來的危險感,于是—— 林瀟湘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父親來時給她的一樣法寶,是上古妖族鳳族的羽毛。 這根羽毛,是他父親林奕的老祖宗,飛升前與一火鳳關系不錯,在對方未涅槃前,力量最鼎盛的時刻得到這羽毛相贈,而后一代代傳到了林奕這里。 如今這羽毛又到了她的手上,是林奕給她的護身法寶之一。 鳳凰非梧桐樹不棲息,只要周遭沒有梧桐樹,這片鳳羽就會浮在半空中,絕不降落。 于是,她得以剎那間停住自己不斷下落的趨勢。 原本掉落比她慢的,在她上方的男修見到那根金紅色的,仿佛隨時要燃燒的羽毛時,心中松了一口氣,朝著林瀟湘伸出手去—— “師……” 后面的字眼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見到林瀟湘對他笑瞇瞇地彎了彎眼睛,喊了一聲:“師兄,你可知下面有什么?” 問話的時候,她抬手拉住了男修的手腕,對方重重墜落的身形跟著一頓,爾后慶幸地抬頭看向她,下意識地回道: “不知,所幸?guī)熋媚阌袔煾噶粝碌倪@法寶,不然我二人如今定是要葬身于此了?!?/br> 林瀟湘‘嗯’了一聲,面上露出幾分遺憾來,低頭說道: “是啊,多虧了爹爹給我留下這鳳羽?!?/br> “而且,爹爹還給了我一張可傳送出這秘境的符箓卷軸。” 聽見她的話,那男修松了一口氣,開口道:“太好了?!?/br> 說完,他又很快變了臉色:“此次出行,讓師妹鎩羽而歸,實在是我這做師兄的無用,待到回宗門之后,我定要同師父好好修習術法,爭取下次再來時——” 他話到一半,聽見自己師妹跟著喃喃道: “是啊,師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br> “師妹……?” 那男修聽見她的聲音,有些不解地開口喊了她一聲。 正當時,只見拉著他的女修沖他笑了笑,爾后驟然松開了拉住他手腕的動作—— “離開之前,我很是好奇這底下藏著什么東西,抱歉了,師兄,爹爹給我留的卷軸,只能傳送出一人而已。” “麻煩師兄在我臨走前,替我先探探這死門中的陣法吧,如此,也不枉師兄陪我走這一遭?!?/br> 男修帶著無盡的錯愕看著她,因為之前對她太過信賴,甚至不想冒犯她,才在被她拉住的時候控制住了回手拉這師妹的本能。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君子行為,竟然正中師妹下懷。 他睜大了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去,而這漆黑的深淵也終有盡頭—— 就在快要掉進地底的時候,忽然有無數(shù)的細條形東西從底處躥起來,爭先恐后地跳到了男修的身上。 正好丟下一條火折子照亮那一幕的林瀟湘,從那微弱的光芒中,見到了那所謂死門的情境。 五彩斑斕的,紅色、綠色、橘色、黑色的蛇在底下,仿佛蚯蚓一般一團團擠在一塊兒,讓那火折子的光芒被吞沒前,使得上方借著鳳羽浮空的林瀟湘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一幕。 “萬蛇窟……” 她吞了吞口水,低聲念道。 就這個地方,哪怕她來再多次,也不可能有機會從這死門中出去。 因為落地的剎那,誰也穩(wěn)不住自己的身形,被那些毒蛇咬過之后,身上的毒素會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作,哪怕是大羅金仙來了,估計也難用一己之力,扛住這無數(shù)的蛇毒。 她面色發(fā)白地從自己的空間袋里摸出一個卷軸,一手緊緊地抓住鳳羽,另一手拿著卷軸,用牙咬住一段,手中力氣一扯—— “撕拉”一聲! 那卷軸泛出柔和的白光,將她整個包裹住,連同她手中的鳳羽一并吞入,在半空中消失不見。 …… 劍閣,林奕長老所在的天子峰。 閣樓外,半空中一道火紅色的光閃過,正在教導弟子劍法的林奕恰好演完一式,負劍而立。 見到那動靜,他在心中瞬間算了算時間,頓時察覺到不妥。 “瀟湘?” 他對那紅光出現(xiàn)后,幾乎在半空中無力地直直掉下來的女兒喊了一聲。 見到那道倩影無力的從半空中滑落,他大驚失色,立刻一步跨了過去,將自己的女兒接了個滿懷,見她臉色蒼白,氣若游絲,頓時開口問道: “怎么回事?” “你不是與你尹師兄一同去那‘落紅秘境’嗎?出了什么變故?” 這么快出來,還是孤身一人,林奕直接就知道他們是出事了。 但他想知道這具體是怎么回事。 周圍的其他練劍的弟子也圍了過來,關切地“師姐”長、“師姐”短地在周圍,想要知道林瀟湘有沒有什么事情。 林奕眉頭一皺,喝令他們都退下,自己帶著女兒閃身進了閣樓,只留下一句: “爾等自由練習?!?/br> 被留下的眾弟子面面相覷。 閣樓內(nèi)。 林奕抱著自己的女兒,小心地喂了幾顆丹藥,待到她面色紅潤了些,探查出她體內(nèi)沒有什么內(nèi)傷,只靈氣被那逃命的卷軸抽空后,才松了一口氣。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爹,那落紅境兇險萬分,尹師兄為了替我探路,葬身萬蛇窟了……” 她說著,臉上流露出自責與哀傷來。 林奕聽罷,眉頭皺了皺。 他本以為那東西讓徒弟與自己的女兒一并去取,必能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他托大了。 林奕皺了皺眉頭,瞇了瞇眼睛說道: “這落紅境在九洲內(nèi)聞名已久,傳說是那大妖留下的專為有情人提供的修煉秘境,與合歡宗的‘合歡意’有異曲同工之妙,我本以為你二人進入,必能夠輕松取得法寶?!?/br> “如今看來,事已過千年,里頭怕是生出了什么變化?!?/br> 他一邊說,聽著的林瀟湘就一邊心驚膽戰(zhàn)。 她向來知道自己爹爹的意思,不想讓她吃太多的苦,所以從小修行的時候,不論是比她年長的,還是比她年少的同門,都會讓著她。 只有這個尹東升,偏偏對她情有獨鐘。 林奕想著他若是能與自己成婚,便能將自己保護在劍閣的范圍內(nèi),林瀟湘很清楚自己爹爹的盤算。 可是…… 她并不愛這尹師兄。 或者說,她十分厭煩自己爹爹的安排,一直在想辦法擺脫被自己爹爹cao控的日子,所以一開始與那姓尹的進入這個秘境,是她計劃之中的事情。 她想借著被秘境排斥的機會,回來讓爹爹看清她的心意,打消這個安排。 然而,世事不如她意。 她和那情不投、意不和的尹師兄居然被允許進入了秘境。 她在心中暗想,自己可不是故意要丟掉尹師兄的,只是那種情況下,卷軸只能放出一人,她對那鳳羽的cao縱又不太熟練,為免兩個人都遭殃,只能麻煩愛她的尹師兄替她死一死了。 林瀟湘心中念頭轉(zhuǎn)了許久,回過神的時候,聽見林奕的聲音響起: “為免那混沌鐘碎片落入他人手,或許我該尋個機會,進入其中看看?!?/br> …… 此時。 合歡宗百里外,山頭處。 劫雷一道道轟鳴而下—— 一道比一道恐怖,一道比一道粗壯! 自從第一道劫雷降下之后,周圍那些試圖跟來圍觀的合歡宗后輩就覺得自己不太能睜開眼睛。 劫雷落下的同時,他們互相之間連傳音的神識都被強烈扭曲的空氣給攪碎,一時間,天地中,耳朵里,腦海靈臺內(nèi),都只剩下那幾乎毀天滅地的劫雷聲。 章知意掌門差點將自己的拂塵給揪禿,憂心忡忡地看著那比自己以往看過的都要可怕的大乘期的劫雷,問身邊的長老: “師兄啊……這師叔究竟是修為有進益,還是——?” “我怎么看著這劫雷,像是師叔做了什么惹怒了天道,讓天道要除了她啊?!?/br> 他聽著一把年紀的心肝都在亂顫,生怕自己宗門最強的戰(zhàn)斗力不容于天道,就這么給劈死了。 旁邊的長老扯了扯自己的胡子,低聲道: “人各有命,師弟,這是師叔自己選的路子?!?/br> 章知意嘆了一聲,道:“我知?!?/br> 再擔心,他們也不能沖上去、也沒那個本事沖上去給星隱抗雷,只能懷揣著期待,希望那幾乎毀滅萬物的雷劫下,存在奇跡。 大乘后期,足足是九九八十一道劫雷! 最初的九道已經(jīng)讓周圍的十來座山頭的草木都化作灰燼,方圓幾十里變成焦土,他們這些離得遠的,幾乎都看不清那中央是否還有那道身影。 第一回的九道雷落下之后,短暫地停了一瞬! 若是修-真者已死,后面的劫雷就會自動散去。 在眾人的心驚膽戰(zhàn)中,天空中的雷云滾滾,沒有半點要退去的意思,不多時,又是轟隆隆的透響—— 第二回的劫雷要落了!這意味著剛才那九道雷沒有劈死星隱! 比剛才聲勢更為壯大,更為浩蕩的雷聲繼而連三地落下! 八道、十六道、二十四道、三十二道…… 雷電的顏色,從耀眼的白色,變成粗壯的銀色,最后仿佛為了避免波及更多生靈,那落下的雷慢慢加深了顏色,淺紫色、深紫色、紫黑色—— 雷聲已響至第六十三道! 一道令人聞之肝膽俱裂的雷聲在云層中翻滾,時刻醞釀著落下,若是這劫雷落下,誰也無法懷疑,世間萬物,沒有一處能扛過這毀天滅地的雷! 這是要將修士置之死地的雷! 然而,誰也不知道,就在這最后一道劫雷落下時,天空中響起了一道聲音: “汝所修何道?” 星隱抬頭看著天空,看著那滾滾雷云中的黑暗所在處,哪怕她此刻渾身的皮rou所剩無幾,衣衫更是化作灰燼,身上暴露出多處的白骨和已經(jīng)被雷劈成焦黑色的rou。 但她的目光仍是一如既往的灼灼發(fā)亮: “你若殺我,我是為情而死,但我依然能從至死中,因情而生!” “生生世世,我獨為我所愛而生,為我所愛而死!” “哪怕我非人非鬼非怪非靈,我亦有情!” “我之道,非成仙道,為吾獨有!” “吾修——” “至情道!” 非止有情,乃是至情! ※※※※※※※※※※※※※※※※※※※※ 啊啊啊今天又晚了! 寫修仙世界真的好難,我為什么要給自己鋪這么多設定,哭了! *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開放了非商用的廣播劇授權,目前三缺一工作室已經(jīng)聯(lián)系我啦! 關注我的圍脖:卡比柒柒柒 等廣播劇出了就能第一時間收聽啦! 么么噠! 為了慶祝這個消息,本章留言繼續(xù)發(fā)20個紅包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