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滅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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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神奇啊,平安京內(nèi)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繁榮了?!卑脖短┯H走在路上看著四周的店鋪說道。 由于白河急著撤退,安倍泰親并沒有被白河帶走,而是留了下來,繼續(xù)擔(dān)任宮廷御用陰陽師的職位。 “是啊,治安也變好了...就是那城門上的人頭到底什么時候能放下來啊,每次路過都好臭啊?!痹礊榱x有些無奈的說道。 “平陰侯實在是厲害啊,亂世用重典,所有敢于盜竊等違法行為的人抓住后全部做苦力,敢于搶劫的人全部砍頭示眾,又召集百姓修整因為戰(zhàn)爭而毀壞的建筑,并且發(fā)放錢糧,我們用了上百年都沒辦法解決的盜賊,不到五天就消失殆盡了?!卑才嗵┣逵行└锌恼f道。 “這蕎麥餅多少錢一個?” “兩文錢!” “兩文錢?比以前要便宜了很多呢?!痹礊榱x付錢拿過兩個蕎麥餅,遞了一個給安倍說道。 “你的小票,歡迎下次再來?!蹦堑昙疫f給源為義一張小票說道。 “嗯,所有的商人的商稅只有在交易過程中需要繳納,什么進城稅都取消了,還有這個...是叫小票對吧?!卑脖赌眠^小票說道“以這個為收入證明,然后每五日從小票中抽獎,最高獎勵白銀百兩,稅負降低,生意自然就好做了?!?/br> “可是稅負降低,不是收到的錢也就少了嗎?”源為義不解的問道。 安倍想了想說道“這我就不明白了,但宋國能如此富裕,他們這樣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源為義看了看四周,然后低聲說道“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宋人會離開嗎?聽說法皇陛下已經(jīng)在召集關(guān)東的武士了,如果沒有宋人,我還真的有些擔(dān)心呢?!?/br> 安倍看著繁華的平安京街道說道“離開...恐怕他們離開的時候就是一揆的時候了?!?/br> “一揆...”源為義有些結(jié)巴的念叨著這兩個詞。 一揆,在倭語中的本意是指同心協(xié)力,團結(jié)一致,但后面就變成了農(nóng)民或者其他勢力的暴亂、起義。 暗流涌動! 這一夜,西園寺和延歷寺的鐘聲突然大響,數(shù)以千計的僧人匯集在了一起,他們扛起了佛像和神轎,排著隊伍城中進發(fā)。 他們有的敲著木魚,有的手握兵刃,頭戴斗笠,口念佛號,齊聲的經(jīng)書聲讓整個平安京都被震動了。 聽著隱隱約約的佛號聲,王宮中的鳥羽不解的看向藤原忠實道“關(guān)白大人,真的要如此嗎?不是已經(jīng)快到一個月了嗎?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藤原忠實搖搖頭說道“宋人在關(guān)西四處攻略,分田割地,恐怕到了一個月之后又會有新的借口不離開,我們必須給他們一些壓力?!?/br> 鳥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藤原忠實的說法,但他心里卻總是覺得不安。 大隊的僧兵讓百姓們也sao動了起來,他們看著浩浩蕩蕩的僧人,有的跪下磕頭,有的躲到一邊,有的跟在后面看熱鬧,但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僧人的方向是平陰侯府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鳥羽等人順?biāo)浦鄣氖虑檫€是做的不錯的,在姜德表示要在平安京中少住一段時間后,立刻找了一個死忠白河的公卿家給姜德居住,由于控制了城門,姜德也不擔(dān)心會出什么大事,只在自己的身邊放了一個近衛(wèi)營,其他的部隊都駐扎在城外。 “最先動手的是這些僧人嗎?”姜德站在瞭望臺上看著遠處的火把說道。 大半個月的時間,姜德把這個院落打造的像是城堡一般,建立了大量的瞭望臺和箭臺,鳥羽等人雖然心中不安,也不敢上前阻攔。 “西園寺和延慶寺的僧人都出動了,他們抬著佛像和神轎,據(jù)說原來白河在的時候,他們也這樣干過,白河每次都拿他們沒辦法,只能答應(yīng)他們的請求?!痹S貫忠對姜德說道。 “呵呵,如果他們以為我們是白河法皇,那就錯了,傳令,準(zhǔn)備作戰(zhàn)!”姜德?lián)]手說道。 僧人來到了平陰侯府前,姜德戴上面具,讓許貫忠先出去應(yīng)付。 許貫忠在一隊軍士的掩護下走了出來,對僧人隊伍說道“你等是何人?難道不知道這里是平陰侯府邸嗎?在此聚集,難道是想圖謀不軌?” 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走了出來,用漢語說道“貧僧天臺座主法覺,聽聞平陰侯殿下和佛祖有緣,特來渡之。” “如何渡?”許貫忠問道。 “請殿下和貧僧回山,剃發(fā)出家三年便可。” “大膽!”在許貫忠身后的牛皋怒道“你何德何能,既然敢請我們侯爺出家?再不退去,就休要怪我們不氣了?!?/br> “也罷,也許是緣分未到,但請殿下歸還關(guān)西各國的佛土二百七十六處,合計田地十一萬石?!狈ㄓX也沒想過可以忽悠到宋國的侯爵到倭國當(dāng)和尚,便說出了真實目的。 “你這話說的有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佛土只在西天極樂世界,不知道大師是在哪里找到了二百七十六處佛土?”許貫忠笑著問道。 “大人休要戲弄貧僧,貴軍在關(guān)西各國私分田地,那些田地中有不少都是屬于我們延慶寺等寺廟的,貴軍如此做,難道是想成為佛敵嗎?” 隨著法覺的話,法覺身后的僧兵們齊聲吼叫起來,看著面前的場景,哪里有什么佛家的莊嚴,更像是群魔亂舞。 “佛敵,好大的帽子啊。”姜德在隱處笑著說道。 穿著和服的玉藻一邊給姜德倒酒一邊勸道“殿下可莫要小瞧了這些僧人,倭國和中原不同,僧人甚為囂張,而且百姓愚昧,大都向著僧人。” 姜德淡淡的說道“你錯了,百姓向著的永遠只會是強者?!?/br> 說話間,外面的百姓也聚攏了上來,他們聽著僧人們齊聲喊叫著“佛敵!”不由的互相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大師們都說宋人是佛敵嗎?” “聽說是宋人在各國沒收了寺廟的土地呢。” “寺廟的土地都是佛祖的啊,這實在是大不敬啊,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是啊,惹怒佛祖一定會降下災(zāi)禍的?!?/br> “哎...” “土地本來就不是你們寺廟的,而是百姓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你們這些和尚如果只是不事生產(chǎn),食素持齋,念經(jīng)奉佛,一心普度眾生也就罷了,可你們卻吃rou喝酒,執(zhí)杖殺人,掠奪婦女,搶掠百姓,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拜的到底是佛,還是魔?”許貫忠怒斥道。 法覺不由的有些惱羞成怒,日本佛教的起源是來圣德太子確定其為國教,并且派遣唐使直接向中原學(xué)習(xí),因此很多方面都是效仿中原佛教,但又結(jié)合了倭國本土情況,在很多教規(guī)上進行了還原。 中原佛教吃齋是因為梁武帝滅佛之時下的旨意,因此日本和尚吃rou倒是情有可原,但卻沒有哪個教派的經(jīng)文上說可以去執(zhí)杖殺人,掠奪婦女,搶掠百姓的,畢竟佛教不是另外兩個教派,對異教徒恨不得斬盡殺絕。 說到底,是日本佛教在倭國因為貴族的絕對統(tǒng)治而導(dǎo)致的世俗化的結(jié)果。 倭國的貴族在平安時代可是極為流行出家的,但對于出家后要守的清規(guī)戒律又是極為討厭,因此倭國佛教便想方設(shè)法為這些貴族出家后能繼續(xù)享樂找理由,同時倭國的佛教教派此時主要是真言和天臺兩派,其中延慶寺便是天臺宗,其開山祖師最澄倡導(dǎo)的是無戒之戒,認為形式上的戒律并不重要,認為只要發(fā)菩提心,眾生皆有成佛的機會。 這樣的理論為后來倭國佛教變成父子相承的特殊職業(yè),值得一提的是,從唐朝繼承過來的律宗在這個時期已經(jīng)勢微了。 故而剛剛許貫忠的話,讓法覺乃至更多的僧人覺得許貫忠是向著律宗的,這已經(jīng)是宗派之爭了。 而宗教的宗派之爭往往是不死不休的。 法覺說道“施主荒謬,佛家化緣,難道還渴求所有施主不沾葷腥嗎?至于娶妻,那多是居士,難道宋國的居士不能娶妻嗎?” 法覺沒想到的是許貫忠卻也是精通佛法之人,說道“《佛說當(dāng)來變經(jīng)》有言:佛告比丘。復(fù)有二事。令法毀滅。何謂為二。一、不護禁戒。不攝其心。不修智慧。畜妻養(yǎng)子。放心恣意。賈作治生。以共相活。二、伴黨相著。憎奉法者。欲令陷墮。故為言義。謂之諛諂。內(nèi)犯惡行。外佯清白。是為二事。令法毀滅。哼!我不管你等修的是何門,但卻絕對不是真正的佛門!但你們是倭國佛教,我等也不管你們是佛是魔,但如果你們再在此圍攻,此處必將血流成河?!?/br> 法覺被氣的只覺得腦袋上青筋直冒,他此次本來只是想造勢好要好處,卻沒想到會被如此羞辱,但想著駐扎在外面的宋國軍隊,他還是忍住說道“你們既然是宋人,就請歸還我們的領(lǐng)地?!?/br> “除非你也是宋人,否則我等如何管你們倭人之事?”許貫忠懟道。 法覺再也受不了了,這么多年來,即使是白河也不敢如此說他,他喊道“難道你們想滅佛嗎?” 聽到信號,僧人們一同齊呼佛號,并且開始抬起佛像、神轎,向前逼近。 許貫忠唰的一聲拔出寶劍,在地上畫了一道,喝道“過此線著死!勿謂言之不預(yù)也!” “弓弩準(zhǔn)備!”牛皋大聲喝道,說完抽出雙锏,護衛(wèi)的軍士也齊刷刷的把鋼矛對準(zhǔn)了僧人。 法覺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已經(jīng)站在箭塔上搭弓對著自己的弓箭手,那整齊的槍陣也讓他感到暈眩。 但他卻不打算退,或者說也不能退,那可是十一萬石的田地啊,要是不能拿回來,他這個天臺座主的位置都不一定能坐穩(wěn)。 僧人繼續(xù)逼近,終于,一個僧人的腳踏過了許貫忠畫下的線。 “放箭!”牛皋大聲喝道。 “轟!”數(shù)十把強弓勁弩齊聲發(fā)射,數(shù)十支箭羽射向了僧人,頓時,數(shù)十僧人被當(dāng)場射倒在地,這些山法師本來就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見到真的開打了,肩膀上的佛祖頓時往地上一丟,拔出兵械就開始沖鋒。 “刺!”牛皋站在長槍手之后命令道,排的極為緊密的長槍手一同前刺,接著第二排再刺,最后第三排再刺,三排合計百人的長槍手把府門擋的嚴嚴實實,僧兵們在聯(lián)合打擊下死傷慘重。 看著這一幕,倭國百姓們都快嚇傻了,不少人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嘴里念叨著祈求佛祖保佑。 站在箭塔上的姜德看著這一幕,冷哼了一聲,深受漢文化影響的他根本瞧不上這些倭國和尚,不事生產(chǎn)已經(jīng)是原罪,還想霸占土地,影響政局,不死你死誰? “放信號,讓各軍入城!”姜德喝道,旁邊的軍士立刻拿出一個煙花,對天空放了出來。 在王宮的鳥羽看著飛到天空的煙花,只覺得心中一沉,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報告在平陰侯府門外爆發(fā)的戰(zhàn)事。 “哈哈,如此一來,宋人再也不能在我們倭國待下去了?!碧僭覍嵟闹驼菩Φ?。 鳥羽卻覺得不會如此簡單,他問道“宋人連佛祖都敢不敬,還會忌憚我們嗎?” 藤原忠實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駐扎在各地的平陰軍們早在僧兵出現(xiàn)就開始了集結(jié),等看到信號,立刻開拔出擊,平安京的百姓只覺得這一幕如此的熟悉,好像就是在一個月前的一幕重演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