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6 愛憎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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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主人臉上掛滿微笑,仿佛正陶醉于漫天的血霧之中。 讓我親手將你送上祭壇吧以這個世界的一切為木柴,燃起最旺盛的滅世之焰,將你送到瑞麗身邊去?。。?/br> 蹲在一旁的斜亭中,身著白色旗袍的少女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決斗。 以正常人的程度來說,少女的思維能力尚未發(fā)育健全,大概她還不能理解面前激斗的兩個男人是誰,與自己有怎樣的關(guān)系吧。 然而,不知為何兩人中的一人深深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周身的黑衣被血染上無數(shù)紅斑,幾近狂亂地揮舞著手中兵器的男人,與勇猛、威凜這樣的詞匯相去甚遠宛如受傷的猛獸死前痛苦地掙扎,男人的樣子只能另旁觀者感到悲傷與心痛。 可是,面對眼前無比凄涼的景象,少女的內(nèi)心卻被無盡的平靜所占據(jù)。 不錯直到先前那一刻為止,不明緣由的悲傷一直折磨著她的心靈。 被稱作哥哥的人是自己的至愛然而,本應(yīng)陪在自己身邊的她卻不知去向,可自己甚至連哥哥是誰都不知道對于少女來說,那自然是一種無限的悲痛,就好像茫然地走在迷宮中,卻不知這個迷宮根本就沒有出口。 然而,雙眸中的眼淚卻在不經(jīng)意間干涸??粗矍皽喩硎茄S時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的男人,少女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揪住,忘卻了先前的悲傷。 莫非,那個令自己流干眼淚,朝思暮想的男人 沒錯哦,那個呢,就是哥哥了。 不知何時站到少女身邊的小女孩在少女耳畔輕聲說著,話語中夾雜著對親姐妹的憐憫之情。 哥哥那就是,哥哥 不錯 小瑞麗伸出雙手,從背后將身穿白旗袍的分身攬入懷中。 這樣看著哥哥有什么心情? 心情很溫暖嗯,覺得有點發(fā)熱的感覺 是吧,我也是這樣的。 還記得嗎?哥哥那重要的劍。非常敏捷的,引以為自豪的劍術(shù)。你看。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那么沉重,那么的遲鈍 啊 就算如此,哥哥還在戰(zhàn)斗著,只是為了瑞麗而戰(zhàn)。 所以,現(xiàn)在的哥哥,是僅僅為了瑞麗而存在的,一切都是為了瑞麗。 所有所有 神志不清般反復(fù)說著,少女的妄想無休止地蔓延開來。 那強有力地揮動著的手也好腳也好,那劇烈的上下起伏的胸膛也好,全部都是為了她 在他臉上浮現(xiàn)出的苦悶表情也好,從喉嚨里發(fā)出的痛苦也好,一切都這么的可愛。這一切,她們都是為meimei孔瑞麗所做的犧牲。 高興吧,幸福吧,因為你也是瑞麗,你也很清楚吧。 慌亂地呼吸著的少女和幼女,雖然身體的容器不同,但都在想著同一個畫面,都在為同一個欲望而苦惱,兩個身軀載著同一個靈魂。 哥哥那么強烈地,激烈地思念著瑞麗那是多么幸福啊是吧,瑞麗。 兩個少女抱在一起用熱切濕潤的眼神,注視著血斗中的濤羅。 哎,快看哥哥,那么的難受。 哥哥哥哥的血那么的紅 很完美吧。很漂亮吧。哥哥的,渾身是血的臉龐。 血的味道,你知道嗎?我舔過喲。非常非常的甜喲。哥哥 豪軍施虐般地興奮地揮動著佩劍的劍鋒,將其全身都淺淺而尖銳地割傷。濤羅每次都痛苦地慘叫,發(fā)瘋似的揮動著他那把看上去很衰弱遲鈍的倭刀戰(zhàn)斗著。 少女們品味著那絕望的慘叫和執(zhí)著。她們夢想著那破滅般的無盡的感情,全部都傾注于她們自己身上。 哥哥,哥哥??! 哥哥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了。你和我瑞麗的。 在這不容喘息的忘我之境中,小瑞麗將和pda相連接的轉(zhuǎn)送器拿到手邊,一頭的插頭已然和自己腦后部的接口連接好了。 哥哥 另外一個瑞麗被對哥哥的思念奪去了意識,沒有發(fā)現(xiàn)悄悄放在耳邊的轉(zhuǎn)換器。 來,一起去到哥哥那里去吧。再一次,變成真正的瑞麗到哥哥身邊 ?。?! 小瑞麗把插頭插入了插座,像決堤般涌入另一個自己體內(nèi)。 啊啊啊啊啊??! 無法忍耐迸發(fā)而出的的歡喜的悲鳴,響徹在夜的靜寂中。 兩個男人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能稱作是劍士之間的較量了,呈現(xiàn)在眼前的,完全是其中一方濫用私刑般的場景。 因急促的喘息而不停抖動著肩膀的濤羅,每邁出一步都要靠雙腿相互支撐才能免于倒下的危險。讓他使出輕捷的戴天流劍式顯然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了,刻印在他全身的劍傷已經(jīng)多到失去了計數(shù)的意義,如果參考失血量的話,不禁讓人感覺到他能維持站姿就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了。當然,更不用說行動了。 豪軍似乎還要玩弄這般情形的濤羅,伴隨著不絕于耳的嘲笑聲,他悠然自得的cao縱著手中的西洋劍,緩慢的刺擊繼續(xù)讓濤羅體會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哇哈哈哈哈哈這副落魄的樣子真的很適合你呢!!劍內(nèi)寄宿著的榮耀,維系著今日與明日的生命,全部都奉獻給瑞麗了嗎? 挑釁一般的言語,如今只剩五成能夠傳入濤羅耳中。長時間經(jīng)受著不曾間斷的劇痛帶來的折磨,對痛覺的感觸早已不再鮮明即使是令自己血rou橫飛的西洋劍的劍鋒,現(xiàn)在也只能感到一股生硬的冷氣而已。 這樣很好。你的血與rou,乃至魂魄,都會在這里在瑞麗的面前被蠶食殆盡,不留一絲痕跡 昔日曾經(jīng)愛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名字,此刻夾雜著千百種情感從豪軍口中流出。面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沉醉在這聲輕輕的呼喚中了。 你已經(jīng)不需要再做人了,只活在瑞麗的記憶中就好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倒還可以原諒你。明白了嗎?濤羅? 幾乎要被人活生生斬碎的濤羅,意識已經(jīng)在虛無的世界中遨游。 (我) 窮盡一生追求的劍之道,從容接受成為俠客的命運。 不管這個世界有多殘酷多無情,只要有一樣值得自己守護的東西就足夠了一直堅信著這點,從未迷惘過的人生。 這一切,從一開始便是虛假的嗎? 倘若過去的幸福與慰藉,甚至一切都是虛構(gòu)的,心中最重要的人還因此流干了眼淚倘若是這樣呢? 一直頑固地拒絕著眼前的現(xiàn)實,大概也已經(jīng)身心俱疲了吧時至今日,他甚至沒有任何可以信仰的東西了。 瑞麗,你 曾經(jīng)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meimei為什么?為什么自己從未懂過她的心呢? 我應(yīng)該明白的然而,我甚至從未注意到過。 不,或許是因為從心底害怕得知真相,才下意識挪開了注視著meimei的眼睛 拒絕了她的感情。 也拒絕了自己的感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命運未免也太殘酷了吧? (為什么以我meimei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為什么我偏偏是你哥哥瑞麗!) 不如忘掉一切便好了。在悲嘆與煩惱的三涂河畔徘徊,深陷在痛楚與絕望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的日子,我已經(jīng)厭倦了。 能讓我遠離這一切的地方,沒錯,只有那里了。 超脫一切作為一名內(nèi)家武者,我時刻不忘提高自己的修為,直至今日。如今擺在我面前的,便是忘卻痛楚與恐懼忘卻世間三千煩惱,解放心靈于塵世的秘訣。 與昔日面對殊死決斗時一樣,濤羅停止了一切動作,仿佛忘卻了自身存在一般將一切信念寄托在手中的倭刀上。 長久以來紛亂不堪的心神,字濤羅將萬念寄托與刀上的那一刻起意外地變得平靜畢竟他是濤羅,一個具有極高才能,武學(xué)修為甚深的非凡武人。 手中的倭刀仿佛失去了重量,刀鋒緩緩上升到豪軍眼睛的高度。 正是戴天流劍術(shù)云霞渺渺。 哼終于讓我看清你了,濤羅。 如晚霞般飄渺無形,如垂柳般柔韌無間,沉靜的架勢中蘊含著無限變化,時刻瞄準對反復(fù)各空隙反擊的防御式云霞渺渺。注視這濤羅那仿佛不讓一粒灰塵有機可乘的架勢,豪軍輕哼醫(yī)生,慢慢瞇起眼睛。 留到最后的偏偏是這一刀嗎這姿勢真是再適合劍客不過了。濤羅,你果然從靈魂深處便是一只劍鬼。愛上一個人,回應(yīng)別人的愛,和你說這些也是白費呢 濤羅沒有回答,沒有余地容他反駁。 不錯,我是劍鬼。我活在世上,只為揮舞手中的劍。 如此便沒什么可問的。不管這場賭上性命的決斗的目的,還是令傷痕累累的身體浸滿鮮血的意義,再不需要為考慮這種事而煩惱。 從塵世三千煩惱中解脫,濤羅的內(nèi)心此刻無比平靜。 要我折斷你手中的劍來結(jié)束一切嗎好吧,接下來的一擊就讓你體無完膚。 豪軍淡定地提起西洋劍柄,擺出貫光迅雷的起手式。死斗已經(jīng)進入白熱化階段,對于旨在看穿對手的一絲破綻,給予必殺一擊的貫光迅雷來說,在攻擊范圍外擺出架勢可以說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對于前沖力超過音速的豪軍來說,攻擊范圍這樣的概念又有什么意義呢? 最后的最后,豪軍要以從未有過的壓倒性優(yōu)勢徹底擊倒?jié)_。豪軍的恨意仿佛化作某種形態(tài),發(fā)誓要徹頭徹尾地否定名叫孔濤羅的人。 如伯勞(注:鳥名,喜歡折磨被捕捉的獵物,又稱屠夫鳥)戲耍獵物般的挑釁到此為止了。下一個瞬間,無數(shù)音速劍再次向濤羅襲來。 早已洞察這一切的濤羅已經(jīng)沒了先前的恐懼,惟有寂寥宛若一陣清風(fēng),悠悠吹過他空寞的內(nèi)心。 人活一世,就是為了今天以絕望謝幕嗎? 精研武藝到今日,只是為了這樣不斷逃避嗎? (豪軍,我) 迎面而來的,是西洋劍逼人的劍氣。以超越疾風(fēng)的速度夾雜著比雷鳴更加響亮的喧囂,豪軍的身體再次發(fā)動,以超越一切地速度奔向濤羅。 與先前一樣,濤羅的意識沒有跟上這個身影的速度。超過濤羅的意識而行動的,是他手中的倭刀。 豪軍并不知道,這把刀先前也曾拜托音速的束縛,凌駕于槍林彈雨之上。這是濤羅在修羅地獄般的決斗中領(lǐng)悟到的,傳說中的戴天流絕技。 仔細想來,不管是殺出一條活路還是執(zhí)著于兵戎相見,這些對濤羅而言都已沒有意義。然而,他手中的倭刀并沒有為這些想法而迷茫。出劍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理由,被對方劍網(wǎng)捕捉到的話,只需將其一一斬斷便是。 所謂的流派,不過是過去時代的產(chǎn)物嗎?面對如此大放厥詞的豪軍,六塵散魂無縫劍再次降臨人間。 激烈碰撞在一起的精鋼發(fā)出的震耳的轟鳴響徹寧靜的夜空。一律含糊不清的鈍響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去,仿佛烙印這劍匠之魂的麗人臨死前的最后呻吟。顯然,一方手中的劍已經(jīng)被折斷擊飛了。 被之前的沖擊卷起的灰塵彌漫在整個庭院里,不就被徐風(fēng)吹散,消逝在飄渺的夜空。 四周再次回到先前的寂靜中。定睛看去,沐浴在月光中涌向大地的影子,只有先前佇立在一旁的枯樹。 在生死邊緣交錯的男人們一不見蹤影,只有斷做碎片的劍帶著清澈的光澤,如矗立在風(fēng)暴中心的道標一樣直插與大地之上。這直指向天空的金屬碎片正是西洋劍的刀身。 先前激烈交手的兩個當事者,此時正重疊在十步之外的地方濤羅仰面橫躺著,豪軍俯臥在他身上。 神速西洋劍與秘傳奧義倭刀,勝利的一方是后者。 然而,被折斷西洋劍的豪軍沒能止住前沖之勢,濤羅也沒能及時躲開。于是,濤羅被超越音速的豪軍撞個正著,與豪軍一起滾到現(xiàn)在的位置。 無序接受刀鋒的洗禮,濤羅的命運便早已經(jīng)注定了,內(nèi)臟破裂發(fā)生在沖撞之后沒在種種摔向地面時背骨與腰椎也完全粉碎。這次真的是致命傷了,沒有當場斃命已是僥幸其實光是先前的內(nèi)傷,就已經(jīng)令他出于瀕死狀態(tài)了。 為什么 夾雜在臨死前的喘息聲中,濤羅仰望著面前的豪軍,用盡力氣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 為什么我們的結(jié)局會是這樣 靜靜看著濤羅的豪軍,臉上寫滿喪失一切表情的虛無。對她來說,已經(jīng)再沒有向濤羅傳遞冷笑與憤怒的必要了。 豪軍的沖撞本就不是有意識的行為,在雙方碰撞在一起的那瞬間,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受自己控制可,折斷西洋劍的倭刀順勢螺旋著刺過豪軍的胸膛,正好洞穿了人工心臟與脊椎。 面對終于死在自己劍下的仇敵化作復(fù)仇之魂的男人眼中噙滿了熱淚。 我明明那么深愛著你們不管是你,還是瑞麗 即使如此,你愛的方式也是錯的。 口中不斷冒著血泡,豪軍自語般的聲音將濤羅的呢喃靜靜打破,這輕輕的聲音,卻比以往任何一句挪揄與嘲笑都更加折磨著濤羅的內(nèi)心。 對你感到絕望的瑞麗,令我徹底陷入瘋狂 不要說了 哽咽著哀求的濤羅無力地舉起左手,撫向豪軍的脖頸。他以經(jīng)一句話不想多聽了,與其聽到這些,還不如毀掉自己的耳鼓膜。 不知是不是這樣的濤羅激起了豪軍最后的施虐之心,他那染上死亡色彩的臉上,再一次浮現(xiàn)出貫有的冷冷微笑。 一切都是被你親手回調(diào)的,我或是瑞麗,都是一樣 豪軍?。。。?! 隨著一聲慟哭般的嚎叫,紫電之氣再次游走于濤羅的左手智商。朝向抓在手中的接續(xù)端口,男人放出了今生最后一次電磁發(fā)勁。 鬼眼麗人的微笑直到最后也沒有顫動過,豪軍深邃的雙眸漸漸變得渾濁,最后只剩下空漠的虛無。 豪軍 像是在腐蝕身體一般,叢神經(jīng)中樞擴散開來的涼意很快籠罩了濤羅的全身。將身體內(nèi)外分隔開的東西仿佛消失了,體溫與氣溫融在一起。 寂靜的夜色中,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里,孤劍走江湖,與仇人們拼殺至今的男人從未品嘗過如此的孤獨感。 這是一種被世間所有生物不,被包含這冰冷的夜風(fēng)與月色在內(nèi)的,森羅萬象的時間萬物所拒絕的疏離感。與一切事物的關(guān)系仿佛都被斬斷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觸碰到的一切,都漸漸從他身邊消失。 令人難以忍受的不安與孤獨想著要哭出來,卻發(fā)現(xiàn)淚腺早已凍僵。 連合上冰冷而干燥的眼皮都做不到的濤羅,用形不成音調(diào)的微弱聲息喊出了一個名字來,一個將他維系在這個世界,從未忘記他的人的名字。 之后忽然,溫暖而柔軟的觸感包圍住他的臉頰。 哥哥,聽得到嗎? 瑞麗? 這聲音自然來自瑞麗,雖然連對方的姿態(tài)都已經(jīng)看不清,但這雙柔軟地撫摸在耳畔的手以及如鈴聲般抑揚頓挫的聲音在自己身畔耳語的不是別人,正是唯一的meimei。 嗯,哥哥很久不見可,我始終堅信絕對能有與你再會的一天,這一天,讓我等得太久了 是啊 已經(jīng)太久了這份令人盼到近乎瘋狂的安寧與慰藉。 真的已經(jīng)太久了。 取回瑞麗的魂魄,為了這個目標才活到今日的我,甚至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現(xiàn)在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即將毀滅的我應(yīng)該沒有任何留戀才對。 然而濤羅的胸口,如今卻被強烈得痛徹骨髓的悔恨僅僅勒住。 想與她訂下海誓山盟,看到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顏如今,連完成這點愿望的一小塊生命碎片都留不住嗎? 真相再聽到瑞麗的琴聲,看到她鶯歌燕舞的姿態(tài)明明瑞麗就在眼前,這一切卻不可能實現(xiàn)了。 為了這樣的結(jié)局,我 話至中途便已泣不成聲,淚珠如突然降臨的滂沱大雨一般涌出眼眶,劃過濤羅的臉頰。 真想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男人的腳邊,冰冷的深淵已經(jīng)為其打開了大門,那里沒有瑞麗,只要一次墜入這個深淵,便絕對不能與瑞麗再相見 曾經(jīng)用雙手為無數(shù)人織出死亡之路的兇手,孔濤羅。原來這個男人自己,對死亡也感到如此恐懼嗎? 瑞麗,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如今,卻輪到我消失了嗎?這下,我又要變成一個人了嗎?而且是永遠地 不會的,哥哥,既然哥哥的愿望是這樣我們就不會再分離。 將哥哥因?qū)^望的恐懼而鳴泣不止的頭擁入懷中,瑞麗的話中傾注著無限憐愛。 哥哥,愿意和我在一起嗎?不管到哪里 從未奢望過的愿望然而如果它能夠?qū)崿F(xiàn),不管是要變成魂魄還是等到來世都不足惜。 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濤羅,用無盡溫柔的聲音向神禱告。 帶上我一起走吧拜托了,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 謝謝你,哥哥,瑞麗很高興呢就讓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吧? 瑞麗 (我愿意,不管拿什么作為代價,只要能與你在一起,我) 不斷在心中重復(fù)這句話,濤羅的意識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化作千縷思緒消逝在夜空里。 謝逸達重新看了看檢測過的所有數(shù)據(jù)。 用數(shù)不勝數(shù)的犧牲才換來的樣品,拿到手中卻又沒了怦然心動的期待感。只要粗略一看,就知道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在預(yù)測范圍之內(nèi)。 雖然還沒有進行細致的驗證,但身為科學(xué)家的一直以來的直覺告訴謝恐怕從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突破性的發(fā)現(xiàn)。 怎么樣?謝博士。 從檢測設(shè)備中站起來的少女一臉正經(jīng)地問道。謝還是一副不太痛快的表情,勉強地點點頭。 構(gòu)筑在你記憶體內(nèi)的思維矩陣,可以算是明確的高度精神活動,也可以被稱作靈魂吧說實話,與測量正常人類所得到的數(shù)據(jù)沒有什么不同。 你在期待某些別的東西出現(xiàn)嗎? 少女歪著頭擺出一副疑問的樣子僅從容貌來看就像年幼的孩子一樣卻有著成熟淑女的氣質(zhì),那裝模作樣的微笑,更令謝感到不快。 是啊,沒什么令人驚喜的新發(fā)現(xiàn)。在檢查錯誤的時候,最讓人頭痛的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錯誤。我也沒想到會得到這么完美的結(jié)果。 就是說,試驗成功了? 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保持著沉默,舉起旁邊裝滿低價酒的酒杯喝了起來。 確實,現(xiàn)在你的存在就是一個成果。從腦中分離出的魂魄居然能維持這等水平的精神活動,這在之前從未有過先例。作為記憶體的你與收容你的信息記錄媒體,已經(jīng)像軟件與硬件一般被完全分開了。雖然還不能備份與復(fù)制,但如果除去這個,完全可以不去介意靈魂燃燒了。你就可以作為記憶體,沒有任何缺陷地完全地轉(zhuǎn)移到其他記錄媒體身上了。即使是改造人也阻止不了rou體老化,然而你已經(jīng)超越了這個極限。事實上你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擁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人。 是嗎 仿佛看到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一樣,少女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我可不記得自己想要過這么了不得的東西 真是諷刺啊,為求得此身而走上不歸路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嗎? 可是,正是有了這么多人的犧牲。博士才能逐漸走向成功吧? 成功% 謝有些厭惡地含含糊糊重復(fù)著,將酒瓶中的液體倒入杯里。 是啊,如果那能稱作成功的話 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 謝注視這杯中的琥珀色液體,沉默片刻后,很不痛快地說到: 將魂魄從人腦中移向人工記錄媒體,這就是我的研究題目。這次試驗的成功與否,關(guān)鍵要看你是否能以完全的孔瑞麗的姿態(tài)轉(zhuǎn)移到那個軀體中這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 你是說,事實不是這樣? 記憶會隨著加工而逐漸退化,而你的記憶是將一點點抽出的魂魄編碼后重新融合在一起的,要經(jīng)歷很多步驟,過程如此復(fù)雜,誤差自然就會變大。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完美地塑造瑞麗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哎呀,真過分。 好像是在談?wù)搫e人的話題一樣,少女平靜地皺著眉頭。 連你都沒有把握哥哥聽到之后不知道會怎么想。 我不是預(yù)言家,而是科學(xué)家,正因為有懷疑才會去做實驗,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斷失敗的過程中成長的。 謝平靜地說著,沒有半點羞愧之色。 你再生的身體會產(chǎn)生誤差,可以說這是試驗的前提。問題是誤差能不能控制在生命再生的允許范圍之內(nèi),這才是實驗的重點可是不巧,我沒見過原來的你,關(guān)于原先的孔瑞麗也一無所知,不能和現(xiàn)在的你對比檢測。能做到這一點的,只能是很了解孔瑞麗的人比如拜托你的哥哥或者劉。 謝淡淡地說完后,深深地嘆著氣搖起頭來。 然而,他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聽到這里,少女好像再也掩飾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了解真正的我的人,偏偏是他們兩個嗎? 滿臉天真可愛的少女喘了口氣,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看著謝的表情。 那么博士,如果這腦子里的東西不是瑞麗的話,現(xiàn)在的我又是什么呢? 對于少女的質(zhì)問,謝好像說著我投降了一樣聳聳肩。 那樣的話,它是否還是人類的靈魂都很難說了。或許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胡須是弗蘭肯斯坦般的怪物不管怎樣,那都不是我管的范疇,倒是該和尚或者神父出場了。 左道鉗子這個人,真是怯懦啊。 是啊,還不如看到醒來的瑞麗是個廢人,實驗以明確失敗高中的好,那樣就能徹底放棄了。 面對與那天真無邪的笑容不相符的刻薄諷刺,謝哼了一聲,開口反駁。 失敗就是失敗,但那也是一個結(jié)果。得到確定的結(jié)果就是進步,但眼前的結(jié)果并非成功也并非失敗,而是無限期地擱置也就是說,這場實驗根本是徒勞的沒這事作為科學(xué)家的屈辱。 老人一遍自暴自棄地說著,一邊呷著酒。少女苦笑著看著他,忽然像出謎語一般一臉正經(jīng)地問道: 那么,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曾是醫(yī)學(xué)界寵兒的謝博士和暗黑醫(yī)生左道鉗子,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原原本本的您呢? 真是犀利啊。 謝冷冷地瞥向?qū)Ψ?,少女嫣然一笑?/br> 其實除了問你自己,也可以將了解你的人們問個遍呢。然而,有人能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嗎?恐怕沒有吧。如果不知道這個答案的話,你的研究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謝沉默了片刻,也許是怯懦了的緣故嗎?不管怎么說,他也不是那種會輕易地將情感外泄的類型。 不知道自己靈魂的真正身份你真的無所謂嗎?說起來很簡單,但你真的覺得這樣可以嗎?不想確認一下自己是孔瑞麗還是其他什么嗎? 便對博士平靜的質(zhì)問,少女撇開視線,將目光投向放在腳邊的硬鋁箱?;燠E于亂七八糟的各種物品中,隨意被擺放在地上的這個箱子,是腦外科醫(yī)生專用的緊急搬運箱。 在危急時刻,即使是受了致命重傷的患者,只要腦部沒有受傷,就可以將其放進這個箱子維持腦機能,最長四十八小時。 這個男人叫我瑞麗。雖然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沒明白瑞麗的心思沒關(guān)系,只要他這么喊我,我永遠做孔瑞麗也無妨。 謝表情復(fù)雜地看了看少女腳邊的箱子。少女在那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憐憫一樣的東西,又重新露出燦爛的微笑。 介意自己到底是誰那樣孤獨的想法,從此和我們再無關(guān)系了,是吧? 你真的 由主動將自己送到左道鉗子手邊的少女的提議,再次的實驗,可以的話,謝很行永遠把它當作一個玩笑。 連以旁門左道而臭名昭著的天才科學(xué)家都躊躇不前的領(lǐng)域一個少女竟然想以身相試。 上次你能順利熬過手術(shù)是拜上天所賜,這個手術(shù)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我不能保證有第二個你能存活下來,你可是當今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說實話,我不想做這樣魯莽的實驗。 你是在為我們擔(dān)心嗎? 魂魄的再融合確實是可行的,在你身上也做得很成功可是將兩個人的魂魄合在一起的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的記憶空間還有足夠的空閑,再加進一個人也無妨的吧? 這不是容量的問題,你們兩人的精神要完全地融合在一起。雙方會收到如何的影響呢說實話,我也預(yù)測不到結(jié)果。簡直就像宇航員在未知的星球上脫下宇宙服一樣,太危險了。 即使這樣,您還是有興趣的吧?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如果站在未知領(lǐng)域面前卻感受不到誘惑的話,那就不能被稱為科學(xué)家了。 博士不是討厭實驗無疾而終的嗎?反正我只是個已經(jīng)結(jié)束的實驗,不再有任何價值的小白鼠,再冒險一次也沒有關(guān)系吧? 面對著用沙啞的聲音問著她的博士,少女露出天真爛漫的笑臉如果不知道面具下隱藏的真實意圖的話那是一張與她幼小的年齡完全相符的無邪的笑臉。 他和我約定好了,我不可能毀約的。 靜靜地沉默著,謝把地板上的腦搬送箱打開,放到手術(shù)臺上。 話說在前面,就連魂魄轉(zhuǎn)寫的結(jié)果如何我都很難保證。光是回收魂魄就會產(chǎn)生很大的消耗,能否承受之后的手術(shù)就更難說了。 即使手術(shù)成功,記憶也很有可能會有缺陷,連人格能不能維持都不好說 沒關(guān)系,盡力而為就好了。當代第一的醫(yī)學(xué)博士左道鉗子,我相信他的技術(shù)。 看著滿不在意地邊笑著邊說出這些話的少女,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一切結(jié)束之后,若是還能聽到這句諷刺便好了 睜開眼睛,男人向周圍望去。 這里是哪里? 目及之處,滿眼都是盛開的桃花形成的粉色云霞,甚至讓人不能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美得讓人窒息的桃源仙境但卻是個陌生的地方。 為何會迷失在這里呢不,來到這里之前我又是在哪兒呢?男人想不起來。 他的腦中沒有一星半點的記憶,但也沒有為此感到不可思議或是不安。甚至像回到忘卻已久的故鄉(xiāng)的景色中一般,心中涌上一種安全感。 放眼望去,那盛開的鮮花,清爽的風(fēng)兒吹過臉頰的感觸,就好像實在舉起雙手歡迎他一樣。不知為何,男子很清楚地確信,這里再沒有半點威脅他的東西存在。 無意間側(cè)耳一聽 叮。 叮溫柔的,宛若耳畔低語的銀鈴聲。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這音色,迅速將男子的心深深吸引住。他被這美妙的音色引導(dǎo)著,穿行在桃林之間。 悠揚的鈴聲漸漸連成一片輕快的節(jié)奏,不就便構(gòu)成宮廷中打擊樂器的拍子 剛開始的時候,男人誤以為眼前的少女是桃之精靈。 華麗衣服的下擺輕輕舞動,仿佛在和飄舞的桃花嬉戲一般,少女揮動著鼓槌,悠然自得地踏歌起舞,跟隨著鈴聲的節(jié)拍,像蝴蝶一樣嫵媚,想鳥兒一樣輕巧。 男子醉心于這份無上的美麗。 對舞蹈的強烈懷念感,令其忘卻了驚奇。 (啊,這舞姿) 是啊,我記得這舞蹈。 是蘭陵王將憂郁的美貌隱藏于面具之下,演繹著鬼神的年輕王者的故事。 對了,我記得她。 她那優(yōu)美的舞姿,一直被自己珍藏于內(nèi)心的最深處暴風(fēng)雨也好,冰冷的寒夜也好,只要有它帶來慰藉便能忍耐過去所以,唯獨那舞蹈,永遠不會從記憶中消逝。 陶醉在不絕于耳的安摩亂聲(注:安摩是日本宮廷古樂雅樂中的一類,亂聲是雅樂中的主要舞者出場時演奏的曲調(diào))的橫笛聲中,男人感到心中充斥著難以名狀的安寧。 不管她是誰,如今已經(jīng)沒有顧慮的必要了,因為我們并非在此邂逅只是這片桃源,恰巧就是為我們準備的約定之地而已。 盛開著的桃花,悠揚的橫笛旋律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祝福兩人而準備的。 男子安詳?shù)啬矍暗纳倥?。不久,少女停下了舞動的雙手,帶著滿面笑容回頭看著他。 宛若一朵歷經(jīng)千年終究綻放的蓮花,喜悅之情滿溢在少女的容顏中 歡迎回來,濤羅 被稱作濤羅的男子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協(xié)調(diào),也許從很早之前開始,他就一直在期待這聲呼喚吧 你終于如約而至了從此以后,我們便會永遠在一起,絕不會再讓你獨自離開了。 瑞麗 男子不覺喊出一個名字那是一個仿佛第一次聽到,卻令人感覺無比親切的名字。 沒錯,她的名字叫瑞麗,多么美麗的名字啊 一個溫柔又堅定的擁抱,將兩人的心跳永遠融合在一起,隨著兩人不斷地充實著對方,桃源世界漸漸閉合,完成了全部構(gòu)筑。 為了回到這里,好像經(jīng)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獨行一樣不知為何,總有這種感覺。 也許,那是一段光是回憶就會覺得辛苦的難以忍耐的旅程。 不過,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就這樣忘掉一切吧是的,這樣就可以了。 我已經(jīng)別無他求。因為這快樂,會一直持續(xù)到時間的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