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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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裂縫,在緩緩的扭曲,空洞的黑暗是唯一的色調(diào)。 帶著憤怒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 愚蠢的人類…… 尾音在被無限制的拖長,拉伸成恐怖的一條直線。 他,一個看似十三四歲的男孩,他黑發(fā)凌亂結(jié)塊,滿身的傷痕,受過祝福堅如鋼鐵的雪白色鍍金邊圣法衣也變得破破爛爛,被它主人的鮮血染紅。他身邊豎著一個巨大的金十字架,也已支離破碎。 男孩凝視著漸漸消失的封印,耳邊回響著那個家伙憤怒地叫喊: 愚蠢的人類…… 一束陽光照射到他臉上,他抬頭,金色的眼睛窺見了久違的光明。 天空中綿延不絕的烏云隨著裂縫的扭合而逐漸消逝,如同退去的海潮。 自從那個家伙出現(xiàn)在這個,太陽的光芒第一次普照在這個被魔法與戰(zhàn)爭破壞的只剩殘垣斷壁與尸橫遍野的村莊——它曾經(jīng)是多么美好,流淌著的溪水,廣闊的森林,純樸的村民,這片被造物主賜福的土地富饒而秀麗。 但是如今,它與許多帝國其他的村莊或城鎮(zhèn)一樣,毫無生機,鮮紅的溪水搬運著腐臭的尸體,樹木不是被焚燒一炬便是枯萎成一團,村民不是被殘忍的殺戮就是生不如死的作為偽善者存活。 即使空前龐大的佩魯斯帝國,都在一夜之內(nèi)坍塌,而傾巢之下,豈有完卵?這個版圖上不見蹤跡的小村,又怎能抵擋奧茲瑪與他的偽善者大軍。 “米歇爾,我們贏了。” 虛弱卻欣喜的聲音。 那一位老者,撐著那殘破不堪的白銀盾牌——上面原本鑲嵌的七顆被賜福刀槍不入的寶石,卻都已破碎——慢慢的站立起來。他的盾牌,抗下了太多的攻擊,也撞碎了太多的敵人。他引以為豪的編成三條辮子的白胡須被削斷一半——那一擊險些割斷他的喉管。那厚重的黑鐵板甲與男孩的法衣宿命相同,盡管它比那法衣還硬上萬倍。老者滿面灰土,口角帶血,越發(fā)蒼老的臉上是久違的笑容??扇绻皼]有驅(qū)魔師的陣法掩護,他可能永遠都不能再露出任何表情了。 “米歇爾,封印成功了!” 男孩沒有回復(fù),他伸開手,捧住一把陽光。 成功了?結(jié)束了?恩。 太好了。 身上的傷口在緩慢的愈合。他天生便有神諭,傷口自動愈合只是他許多個令人驚訝的能力之一。但是是第一次,這么緩慢,以往就算是致命的一擊——雖然從未有人可以在他非故意的情況下給他如此的攻擊——恢復(fù)完好都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但之前這種能力在那家伙的魔法影響下,是完全無效的——不過即使有效也只是杯水車薪,那家伙的攻擊……但是即使他的法力隨著他一同消失在了異空間,殘余的魔力依舊將恢復(fù)速度延遲的如此緩慢,他還是有些驚訝。 不愧是帝國第一魔法師啊,不,應(yīng)該說是前帝國第一魔法師吧。 但究竟是誰,給了你,超越人類的力量。 每當(dāng)米歇爾試圖用神賜的力量窺視那一段過去時,總是一團黑暗——有什么人在干擾。 還好,那家伙被封印了。不過,第一次,如此棘手,如果沒有其他人的協(xié)助,自己或許完全沒有和那家伙對峙的資格吧。 他握了握手上的陽光,這就是,鬼神嗎…… 其他的三人也陸續(xù)站了起來。 稍微恢復(fù)了一點魔力的帕拉丁,手指在胸前熟練地劃過一個十字,口中虔誠地低語一句。他的恢復(fù)術(shù)雖沒有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卻也相當(dāng)厲害。 四人身上同時閃過一道綠光,傷口也開始慢慢的愈合,雖然比米歇爾恢復(fù)的還要緩慢。 “米歇爾,回去了吧?!?/br> 一個袒露著肌rou的黑發(fā)中年人,手上幾乎碎成布片的拳套被染成血紅,那柄漂亮的黑曜石鐮刀早已碎裂成幾段。他身上的傷口與血跡是最多的,因為他為了靈活,沒有任何的盔甲,盡管他本可以憑借他神風(fēng)般的閃避少受許多傷害,但他卻毅然沖鋒在第一線,用他閃著藍色火焰的拳頭為同伴開出一條血路。要不是圣騎士不斷的為他頌詠恢復(fù)祝福與盾牌祝福,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倒下超過一百次了。 即使如此虛弱,他卻還惦記著美酒。 “我要好好喝個一桶。” 浩浩蕩蕩的路,延伸向著天際。 不知這路途的終點,是哪里。 兩匹灰色的壯馬,拖著這輛輕便的馬車,在這路上慢跑。 我坐在車前板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路的兩邊——大地與天空,草地或村莊…… 已經(jīng)這樣好幾天了。離我們的村莊,已經(jīng)太遠太遠了。 但是那不堪入目的回憶,卻無法忘記。 我不想說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覺得空空的——就像突然被掏空了一樣。 是啊,一下子,爸爸,村子,梅爾,都沒了。 我握著梅爾給我的劍——連吃飯和睡覺,它都從未離手。梅爾沒有告訴我它的名字,于是我便給它取名“勇敢的梅爾”。 劍柄被我捂得發(fā)熱,手上薄薄的一層汗。 這輛馬車的車廂只能容下一個人。我讓給了莉莉。現(xiàn)在,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車前板上,那個青年坐在我的旁邊,駕著車。他依舊是如此的莊重,腰桿挺得筆直,臉上的表情如同在布道一般嚴肅。 “喂。” 我聽到一個聲音,東張西望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他在喊我。 “你很多天沒有講話了?!?/br> 他聲音是很溫柔,但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看不出是和誰說話。但此刻,他身邊只有我一個——不算那兩匹馬。 “你……很悲傷嗎?” 我搖了搖頭。 這并不是要強,我并不覺得想哭或傷心,只是心里空空的。 “有時候,心里空蕩蕩的,正是因為心,被悲傷侵蝕了?!?/br>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他好像能讀出我的心聲。 他又扭過頭,駕駛著馬車。路很平,他的駕車技術(shù)也不錯。 他沉默了一陣,卻沒有繼續(xù)剛剛的話題,而是第一次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艾德,艾德·凱洛達。” 他頓了頓,繼續(xù)平淡地說道 “直屬貝爾瑪爾大圣堂的圣騎士,任圣職者教團高級傳教士兼……偽善者制退師?!?/br> 偽善者?梅爾臨終前也說過。那是什么東西? 為什么?艾德在說出這個名詞前,有些吞吞吐吐? “你呢?!?/br> 他拋給我一個問題。 但我不想回答??赡芩f得對,我的心,被悲傷浸沒,腐蝕,已經(jīng)麻木了。 車在路上單調(diào)地直線移動,背景是夕陽黃昏。我側(cè)目,卻還是無法開口。 “沒關(guān)系?!?/br> 他微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看見他的微笑,很溫和的笑。 “不是每個人都能那么快從那種悲傷中恢復(fù)的,我理解?!?/br> 高大的他看了看我,正對上我看他的目光。那瞳孔,仿佛最清澈的藍天,籠罩著你,讓你無從隱瞞自己的內(nèi)心。 “但是悲傷,無法挽回已經(jīng)流逝的生命。它只會絆住你的步伐。” “暫時的悲傷是情感的流露,但永遠的悲傷卻是逃避的表現(xiàn)?!?/br> 他偏過頭,目光直視,又恢復(fù)了那種嚴肅的表情,不再說什么。 逃避嗎……是啊,你說的很對。但是,我有什么辦法呢,我沒有勇氣與決心去面對那么殘酷的事實。 我只是一個八歲的小鬼。 但,我不會永遠是一個八歲的小鬼啊。 總有一天,我將不得不面對。 路漫漫。遠處的天色越來越暗,黃昏即將降臨。 “翰德·肖特?!?/br> 我蠕動唇齒,低聲地說道。 “你的名字?” “恩?!?/br> “那個女孩是……” “我meimei。愛爾莉·肖特?!?/br> “哦?!?/br> 他不再多問。 這家伙真是奇怪,話語總是很溫柔,但是臉上常是冷若冰霜。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很強。 那時,他一個人,就可以毀滅那么多的怪物,同時也順帶將我們的村莊碾成了一片廢墟。 雖然溫和而有禮的他事后向我和莉莉說過,那是迫不得已,他也很莊重的道了歉,我們也原諒了他。 但是當(dāng)那金芒四射的光珠化為吞噬光明的暗珠,照射出無數(shù)的破壞黑光的畫面,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甚至直到很久之后,每次想起,依舊覺得敬畏,并且,恐怖。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艾德?!?/br> 他應(yīng)聲靠過頭。 “‘偽善者’是什么?!?/br>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陣?!肮治??!?/br> 我瞪大了眼睛,聽他慢慢敘述,一段段染著血的歷史。 “很久以前,佩魯斯帝國無比強盛,一度具備了統(tǒng)一大陸的實力,但是,帝國突然就在一夜間毀滅了?!?/br> “原因,就是偽善者?;蛘哒f,血咒?!?/br> “當(dāng)時,帝國有兩位很有才干的大將,一名叫做奧茲瑪,乃是帝國第一法師;一名叫做卡贊,出身帝國將門。二人私交甚密,無論是戰(zhàn)場上,還是生活上?!?/br> “宰相擔(dān)心二人功高震主,便預(yù)謀將其殺害??墒菗?dān)心二人手握重兵,直接討伐可能逼其謀反,得不償失。于是便與帝國皇帝合謀,欲圖令二人先行自相殘殺,再坐收漁翁之利。” “于是皇帝便下了手諭,昭示卡贊有私通敵國之嫌,立刻抄其滿門。不出所料,極度憤怒的卡贊果然起兵反抗。宰相立刻下令,命奧茲瑪帶兵圍剿。忠心耿耿的奧茲瑪馬上領(lǐng)命出征,卻不知這將是他最后一次作戰(zhàn)。” “卡贊與奧茲瑪于第三嶺展開了一場昏天黑地的大戰(zhàn),當(dāng)雙方都彈盡糧絕之時,大批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帝國軍隊突然殺來,二人毫無準備,雖盡力抵抗,但無奈寡不敵眾,最后被擒?!?/br> “皇帝下令滅了二人全族,并將二人手腳筋挑斷,分別流放到魯斯特魯山脈與南部海濱?!?/br> “二人不久之后就先后死去。死后不知道為什么,都變?yōu)榱斯砩瘢瑠W茲瑪為‘混沌’。卡贊為‘刀光’。” “從那以后,兩種詛咒就開始在大陸上如同瘟疫一般傳播。一種名為‘卡贊綜合癥’,就是俗稱的‘鬼手’;另一種就是‘血之詛咒’。俗稱‘血咒’?!?/br> 艾德看了看天色,已經(jīng)越來越暗,他抽了馬一鞭子,馬兒也聽話的加快腳步。 這些資料,各式各樣的經(jīng)書中都有或多或少的記載,而他從小便過目不忘。 “血之詛咒,是一種以血液為傳播途徑的詛咒。起碼就現(xiàn)有資料來看是這樣的。” “最原始的血之詛咒來自于奧茲瑪本體,隨后中了這種詛咒的人便也擁有了傳播詛咒的力量——只要被他們傷到,這種詛咒就會進入你的身體。很快,這種詛咒就如同漣漪一樣層層蕩開。” “被這詛咒束縛住的人,平時與凡人無異,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時候,就會爆發(fā)出巨大的嗜血性。他們的速度與力量都超乎凡人,但是沒有理智,唯一的情感就是瘋狂的渴望將自身的詛咒傳染給別人?!?/br> “這些家伙,就被稱為偽善者。” “當(dāng)年,在奧茲瑪?shù)挠绊懴?,血之詛咒如同風(fēng)一樣迅速的傳播到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偽善者的數(shù)量達到了一個極恐怖的程度。但是在一貫謹慎的奧茲瑪?shù)目刂葡?,這一切都靜悄悄的,佩魯斯帝國的上層甚至都沒有任何察覺?!?/br> “當(dāng)他們察覺到的時刻,已經(jīng)晚了——所有的偽善者在一夜間全部撕開面具。他們瘋狂地襲擊每一個遇見的人類,包括……自己的血親。” “在奧茲瑪?shù)腸ao控下,很快,龐大的帝國一夜之間,崩塌。曾設(shè)計謀害他與卡贊的宰相與皇帝都慘死于偽善者手下?!?/br> “但他的復(fù)仇遠遠沒有結(jié)束。他的目標已經(jīng)不再限于整個佩魯斯帝國,而是……全人類?!?/br> “很長的時間內(nèi),因為沒有辦法區(qū)分人類與偽善者,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徹底崩潰,無數(shù)人被當(dāng)成偽善者處以火刑。整個阿拉德大陸就籠罩在長達幾個世紀的黑暗之中?!?/br> “直到,神的光芒撕破黑夜。下一段歷史,被稱為‘暗黑圣戰(zhàn)’?!?/br> 有些口干舌燥的艾德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他偏頭看了看翰德,才發(fā)現(xiàn)這小家伙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小家伙握著劍,依著車板,呼吸平和。 艾德?lián)u了搖頭,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拉了拉手上的韁繩,善通人意的灰馬便放慢了部分,讓馬車走得更加平穩(wěn)些。 夜色,徹徹底底的覆蓋了整個天空。 “快到了吧。”他是……囚犯?無疑是的。 那瀕死的囚犯眼睛無神,口中滿是鮮血,微弱的呼吸隨時可能中斷。 這惡心的畫面讓我?guī)缀蹙鸵铝顺鰜怼?/br> 還好,視線突然一旋,又換成了另一個場景。 火焰燃燒下的城市。這大火燃燒的畫面讓我想起了我的村子。 但接下來出現(xiàn)的東西,我更加熟悉。 那些披著人皮的野獸! 我看見他們在街道上肆意的奔跑,殺戮。 人類——無論大人小孩,都被他們殘忍的殺死。 這場景何其地相似。 我握緊了拳頭,咬住嘴唇。一種憤怒,充斥著我的內(nèi)心。 這些家伙,害了爸爸,梅爾,害了我們的村子。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仇恨! 但當(dāng)我正要發(fā)作時,一切突然又歸于虛無。 那個模糊的家伙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他的身軀模糊不清,但那一雙血紅的眸子卻清清楚楚。 “人類,就是如此的,丑陋?!?/br> 他的聲音,滿是憎惡。 “廝殺,陷害,陰謀,殘害,那丑陋的皮囊里包裹這數(shù)不清的罪惡!” “強者欺凌弱者,惡人壓榨善人,壞人踐踏好人……這一切出于私欲的罪行卻被冠以正義之名?!?/br> “而真正的正義卻被視為不敬,狂妄,以下犯上?!?/br> “法律,道義,被權(quán)勢,利益,踩在腳底,肆意的蹂躪?!?/br> “隨意的莫須有罪名,便可以誅殺忠心耿耿的將領(lǐng)的全家與戀人?!?/br> “自衛(wèi)的反抗被誣陷為反叛。一道圣旨便可以讓曾生死與共的摯友無可奈何的自相殘殺,最終只得雙雙的敗于半路殺出的友軍之中——我們把他們當(dāng)成友軍,但他們卻把我們看出必須擒拿的逆賊。” “不見天日的黑牢,慘無人道的折磨,這些不需要任何理由。曾經(jīng)萬夫莫敵的猛將,也變得不成人形?!?/br> “最終得到的是虛偽的‘寬恕’——與死無異的流放?!?/br> 那雙血紅的眼睛慢慢瞥下,直愣愣的看著我,勾起了我身上無窮無盡的恐懼。 痛! 背上,那些傷口,又是那種火燒火燎的痛楚。 不,這次,更加劇烈。 該死,應(yīng)該早就好了啊,艾德給我施過圣術(shù)了,其他的傷口也早就好了啊。 可是,這傷口……痛! 痛楚,不斷的蔓延,將我包圍。 我痛倒在地,縮成一團。 “脆弱的人類啊?!?/br> 血紅色的眼睛里,無法盛下的鄙夷。 “你們懂得我的痛苦嗎!” 疼痛越發(fā)的劇烈。 “我讓你目睹了我所經(jīng)歷的痛苦!但是你會了解我內(nèi)心真正的悲哀嗎!不,你不會!” “‘關(guān)我屁事,這些又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是這么想的吧!” “不過,這也不是你的錯。全人類都是一樣的,一群懦弱,貪婪,膽怯,無恥,自私,無知的垃圾?!?/br> “你想說什么,渣滓!你這種家伙就只配像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 “別以為擺出一幅清高的樣子就以為可以將自己置身一旁!” “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是一樣的!愚蠢的人類!” “你有恨過,悔過,想要復(fù)仇過嗎?你也很清楚人類的罪孽,不是嗎?” “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會,去毀滅這些無知的人類。” “用你的靈魂,換取力量。” “給我你的答案,小鬼!” 那雙赤紅的眼睛,充斥著復(fù)仇的火焰。聲音如同命令一般,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不?!?/br> 當(dāng)我掙扎著擠出這個字眼時,身上火燒般的疼痛突然減輕了許多。 我咬著牙,慢慢爬了起來——我可不要像蟲子一樣爬在地上無力的扭曲! 我想到了許多人。在生活的重壓下?lián)纹鹫麄€家的父親,為了就我重視自殺的梅爾,關(guān)切而又總是冷淡表情的艾德…… 他們身上,有著這家伙看不到的東西,不容侮辱的東西。 “我不清楚你是誰,曾遭遇了什么,我也沒有必要清楚?!?/br> “但你別以為只有你自己才有不幸的過去?!?/br> “我也有過很倒霉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我的村子一下子就沒了?!?/br> “我也恨過,想要復(fù)仇!但我和你不一樣,我可不會只想著報復(fù)?!?/br> “我更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只知道報復(fù)的你看得見什么!你只能看見陰暗的一面?!?/br> “因為你,不配被陽光普照?!?/br> “有的家伙是很懦弱,很貪婪,很膽怯……但這些并不是大家的全部?!?/br> “寬恕,骨氣,勇敢,善良!這些你都不懂!” “因為你從來沒有體會過!” 父親,莉莉,梅爾,艾德,他們的面容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 “大家,才不是什么垃圾!” 自己聲音在空間里盤旋。 說完,我自己都呆住了——這完全不是八歲的我所能說出口的憤慨之詞。 但是我很快就明白了:從那一刻起,我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八歲的小鬼了。 我是一個八歲的,人。 回音消散,但依舊是大段的沉默,不過身上的疼痛卻在不斷的減輕。 “哈哈哈!” 那家伙爆發(fā)出的笑聲,劇烈的沖蕩在這個空間,我的耳膜險些為此震破。 “有意思!” 他的聲音與之前判若兩人,好像很高興。 “小鬼,你知道嗎!幾百還是幾千年——該死,在這個牢廄里沒有時間的存在,算了,這不重要——只有兩個人拒絕過我,你是其中之一。雖然另一個家伙的理由更有意思,不過……” 他在慢慢的靠近,我想要躲避,但一股莫名的阻力讓我無能為力。 “你比他,更讓我感興趣?!?/br> 怎么了,剛剛還說了那么一大通的豪言壯語,但和這個家伙如此靠近的時候,我卻忍不住的兩腿發(fā)抖…… 但這種莫名的壓迫感卻突然隨著他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這個空間里,一下子只剩了我自己……還有,那個又變得空虛而浩渺的聲音。 “以后,我還會找你的。哈哈……” 世界逐漸的坍塌,而我,卻失去了一切的感覺。 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微弱的顛簸讓視野有些晃動。 但我還是看清了木質(zhì)的車頂。 “我在哪里?” 很顯而易見的問題,我現(xiàn)在就身處馬車的車廂內(nèi)。 我立刻清醒過來,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木質(zhì)的四壁確確實實的存在。 那個空間只是一個夢?但為何感覺如此真實。 算了,不去想它了。我搖搖頭。 等等。 我的劍呢? 慌忙的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那把劍就靜靜的躺在我的身旁。 我如釋重負般的松了了口氣,握起劍,劍柄上絲絲的寒意讓我感覺相當(dāng)安心。 不過……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應(yīng)該是坐在車前板上,聽著艾德說話,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然后就……哎,不去想那個該死的夢了。 不過按這么說,我就算是醒了也應(yīng)該是在車前板上啊。 我撩開車廂前的幕布,看見艾德還是一樣一本正經(jīng)的駕著馬車,而莉莉正坐在他旁邊。 “哥哥,你醒來啊?!?/br> 莉莉扭過頭看見我,很高興的笑了。 現(xiàn)在,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每次想到這些,都總感覺到有些悲傷。 “我怎么在車廂里?” “半夜里,我看你睡著睡著突然臉色很不好,就讓愛爾莉和你換了一下?!?/br> 艾德看著路,很溫和的說——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可以想像那一貫冷淡的臉。 “哥哥你是做噩夢了嗎?” 莉莉的臉上還是很天真的表情。 我思索著是不是要把“那件事”告訴她和艾德。 “恩,一個很普通的噩夢?!?/br> 最終我選擇了隱瞞。自己不可以再像個孩子一樣了。 那通豪言壯語讓我明白自己必須成長。 馬車前不知何時掛上了一盞油燈,即使如此,遠處的路在黑暗里還是模糊不清——所幸,艾德的車技真不賴。 “晚上又要露宿荒野了嗎?” 幾個晚上,都只有毛毯,篝火,黑夜,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唯一的好處是不必擔(dān)心半夜從床上滾下來——整個大地都是你的床。 “不。” 艾德回答。 “馬上就到了哦?!?/br> “哪里?” “目的地?!?/br> “目的地?” 我很疑惑的反問,一路上,艾德從未告訴過我們,旅途的目的地是哪里。 “那是哪里?” 艾德沒有直接的回答,只是指了指遠處。 “就在那里?!?/br> 順著他的指向,我看到茫茫的黑色中,燦爛的燈火。 燈火越來越近,慢慢分裂開來——數(shù)不清的光源,把天空都照亮了一邊。 是城市!我看到了一棟棟房屋的輪廓。 好大啊,城市隨著馬車的步伐在我眼前擴展,已看不到都市的邊緣。 我第一次看見這么大的城市。 一股莫名的興奮,持續(xù)到馬車駛?cè)氤情T。 向著兩旁橫向延伸的白色城墻,高大到讓我只得豎直仰望。同樣高大的城門,比村子里最高的高塔還要高上三四十米。 即使是半夜,出入的人流依然龐大,但是寬闊的城門完全可以容納得下再多一倍的人流——或許還有些許空余。 巨門的兩邊,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當(dāng)年我曾看見過一隊士兵從我們村子路過,但是他們明顯沒有現(xiàn)在的這幾位裝備精良。 他們不時攔下過路的民眾盤查,但是當(dāng)我們的馬車駛?cè)霑r,他們只是看了艾德一眼,便顯出司空見慣的樣子,站在兩旁。 足足走了幾分鐘馬車才穿過城門洞,駛?cè)氤莾?nèi)。越發(fā)激動的心情掩蓋了對剛才士兵態(tài)度的疑惑。 城市,太大太大了,普通街道也有我們村大道的三四倍寬敞,路旁都燃著火紅的火把,兩邊盡是高聳的閣樓與華麗的府邸。 地面也不是那種凹凸不平的泥路,而是一排排一列列整齊的青石板。馬車平緩的行走在上面,平穩(wěn)地如同步行。 我也曾妄想過大都市的模樣,但是這城市的浩大,還是超乎我的想象。 “真壯觀!” 看得出,莉莉也和我一樣的興奮。 “這是哪里??!” 我好奇地問正在駕車的艾德。 “赫頓瑪爾?!?/br> 艾德坐在車前板上,幾乎不怎么需要去控制馬車了,只是偶爾的調(diào)整方向?!柏悹柆敔柟珖氖锥肌!?/br> “公國的首都?” 當(dāng)時,我對國家的認識只是局限于每年上交的賦稅時,那些官吏們喊的口號“為了國家!”“為了公國!” 怪不得這城市建得如此的豪華,我們交得那么重的賦稅,大概都是被用在建筑這座城市了吧。 那時年幼的我想法相當(dāng)天真,殊不知這宏偉的城市早就屹立于此幾百年之久了。 后來我才知道,當(dāng)時那么重的賦稅,絕大部分都被用在了一個地方。 軍備。 路道兩旁的建筑在火焰下顯得豪闊壯麗,但我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房屋,閣臺,墻籬,盡管材料上面看得出明顯的好壞,新舊程度也各不相同,但是無一例外,所有的建筑,都是乳白色的。 “艾德,為什么這里的房子都是白色的啊。” “這座城市所處的地方,原本是一片荒漠,后來一位偉大的魔法師——那位令人尊敬的法師很長壽,現(xiàn)在還健在,好像有幾百歲了吧——他在這片荒漠上布上了一個巨大而復(fù)雜的魔法陣,這才得以在這片沙漠上建筑城市,作為公國的新都城。因那位法師特別喜歡白色,所以女王當(dāng)政后便下令新都所有建筑都得刷成白色?!?/br> “那位法師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我可以去他家玩嗎?” 莉莉天真的問。 曾在家鄉(xiāng)見過一位流浪法師——其實也就是個懂些魔法皮毛的雜耍藝人罷了——他至多也就能讓蘋果大小的物體懸在手心個把分鐘而已。不過即使如此,在當(dāng)時幼稚的我們眼中,這已經(jīng)是非常偉大而不可思議的壯舉了。 從那家伙嘶啞的嗓音里,我和莉莉第一次知道了“魔法”。 不過我很快就不在在意那玄之又玄的東西了,比起四大元素,鐵與火更能讓男孩子興奮。 但莉莉卻一直念念不忘,為此著迷了好久。 “等以后有機會吧,我曾有幸見過那位老法師。不過他已經(jīng)很老了,經(jīng)不起小孩子的鬧騰?!?/br> 艾德說話溫和有禮,但表情卻一本正經(jīng),聽上去與看上去極不協(xié)調(diào)。 城市太大太大,繁華到即使是半夜也依舊有許多形形**的路人的程度。 兩邊,不少房屋里還露出燈光,白色的墻面上閃爍著光影,掛于門前的招牌與隨風(fēng)揚起的幡旗多半漆黑一片。 “我們?nèi)ツ睦???/br> 我也爬上車前板——盡管三人擠在窄窄的木板上頗不舒服。 “大圣堂?!?/br> 艾德說這話時,連語氣都變得畢恭畢敬起來,更不要說那張本就死板一塊的臉了。 “那是哪里啊?” 我追根究底的詢問。身旁的莉莉也和我一樣的好奇。 “神圣的凈土。” 盡管這話好像很玄乎,但艾德的表情不像是在賣弄。 我也不打算繼續(xù)問了,反正到了那里就自然而知了。 我抬起頭,夜空漆黑一片,原本璀璨的星辰都在火焰的遮掩下隱入黑暗。 青石板路好像看不到盡頭一般延長。 城市大的如同迷宮一般,到處都是大同小異的白色建筑。除了那些口音迥異的小販,其他行人大都是披金戴銀,衣著艷麗,侍從成堆——起碼每個人都衣著整齊。 對啊,這是我們的國家的都城啊,住在這里的人當(dāng)然比我們那窮鄉(xiāng)僻壤的村民要活的滋潤。 不知道艾德所說的‘神圣的凈土’位于何處。 突然,想到那個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的家鄉(xiāng),接著這個念頭就立刻死死抱住我,不管怎么努力地試圖去淡化,但越是掙扎,回憶的絞套就越發(fā)緊鎖。 那屋,那湖,那林,那——痛! 火燒般的痛! 那種感覺又來了! 除了夢里的那次,以往這疼痛我都可以齜牙咧嘴的默默忍受。 但這次——痛! 就像全身被火焰所覆蓋了一樣,刺骨的痛楚瞬間傳遍全身。 疼痛讓我無法支持身體,我下意識的躺倒在地,縮緊身軀。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耳邊是艾德和莉莉的呼喊,越來越輕。 眼前一黑。第九章:瑪爾 “為什么我會在這兒?” 莉莉望著四周光怪陸離間透著些恐怖的書架,慌張地自問自答。 沒有回答,只有一排排的書架,沉默的直立在哪里,散著詭異的氣息。 書柜呈現(xiàn)出一種磷磷的乳白色,古式地四角突起,卻沒有任何雕花或裝飾。每一條框棱都光滑到能照出你扭曲的倒影。 每個書柜的每個架板上,或多或少的安放著幾本厚重而古老的書典,無論是豎放還是橫堆,抑或是傾斜著倚靠,大都布滿灰塵。 書柜頂上,一排排燃燒的白色火燭安靜的泛著蒼白的光——它們似已在此燃燒千年。作為這個空間里唯一的光源,它們實在暗得可憐,甚至照不到這屋子的高頂。 莉莉怔怔的邁出一步,老朽的白樺地板嘎吱嘎吱的響,她感到一陣脊梁發(fā)冷,回頭,只有暗淡的白墻。 “有人嗎?” 聲音在不大的空間里回蕩,聽著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回音,她回想為何自己會在這里。 今天早上,趁著養(yǎng)父母外出辦事的空隙,她偷偷的順著后院的小路,繞過后門的看守,溜出了那棟帶著花園的二層樓屋。她在街道上無目的的穿梭,不知撞了多少個行人,說了多少句抱歉——然后就來到了這里。 養(yǎng)父母和艾德一定在焦急的尋找著自己吧。她想。心中竄出的一絲內(nèi)疚很快便被更深的失落所淹沒。 不是養(yǎng)父母對自己不好,恰恰相反,他們真正地把自己當(dāng)成親女兒一般對待,無微不至。艾德也常來看自己,看得出來,他試圖代替哥哥的存在。 但是,不可能。不管他們怎么關(guān)懷,她心中總是空蕩蕩的。每一個杯子,每一把梳子,背后都有一個灰色的影子——讓她想起那個已近不復(fù)存在的家里的點點滴滴。這些影子時不時的攪亂她的情緒,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她開始做噩夢,然后失眠,然后沉默,因為沒有什么想說的,養(yǎng)父母關(guān)切的問候她感覺不到溫暖,艾德突然的到訪她感覺不到驚喜。 她開始有一種失落,而渴望往往誕生于這種失落,如同玫瑰生長于血泊之中一樣。 報復(fù)。讓那些披著人皮的野獸從這個世界消失。人們常說,女人的報復(fù)心遠比男子堅韌,只不過像木桶里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