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道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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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侍郎走得狼狽, 看熱鬧的人忙于議論,幾乎無人注意那個倒霉摔下馬車的書生。 書生的右腳崴了,他忍著疼痛爬起來,努力護(hù)住那口箱子, 又去拾取散落的包袱。好不容易收拾停當(dāng), 正要懇請旁邊的人幫把手將箱子搬上馬車, 忽然發(fā)現(xiàn)車輪不對, 頓時(shí)木住了,逐漸露出悲愴的神情。 孟戚已經(jīng)走過去了, 還沒開口說話,就看到錦水先生這般模樣。 “……” 只是車輪壞了,怎么像是受了沉重的打擊。 看來這位錦水先生離開太京的原因不一般。 “先生?” 書生兀自悲傷, 沒有反應(yīng)。 孟戚不得不用內(nèi)力將聲音凝成一線, 直接喚道:“錦水先生?” 書生猛地跳了起來, 因?yàn)槔兜搅藗?,他立刻痛叫起來?/br> “先生方才傷到了腿?” 孟戚一回頭,赫然看到墨鯉也來了。 其實(shí)錦水先生一站起來, 墨鯉就看出他右腳有些不對,見他還要拖著傷處搬東西,就也下了馬車過來勸阻。 且說書生原本沉浸在被迫出京,中途又遇到不測,以至于被困在這里動彈不得, 現(xiàn)在舉目無親朋, 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悲愴之中, 這時(shí)忽然被人叫破了最見不得光的身份,震驚得無以復(fù)加。他正要矢口否認(rèn),便對上了墨鯉的臉。 “……”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巧合? 書生慌忙望向周圍,卻見眾人眼睛發(fā)亮地盯著這邊竊竊私語,他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身體也微微顫抖,神情驚怒交加。 孟戚一看不對,立刻道:“先生平日里去茶樓聽評彈跟說書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孟戚不等書生發(fā)問,進(jìn)一步解釋道:“吾輩習(xí)武之人,修煉內(nèi)功可以做到話出吾之口,只入一人耳。” 書生一愣,隨即慢慢回過神,意識到事情可能跟他想得不同。 對著自己這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人,不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更可能是看見了美人。 ——沒錯,那位曾經(jīng)上門求取銀針的大夫,相貌出色。 書生找回理智后,總算想清楚自己身份其實(shí)沒那么容易暴露,他的畫雖然有名,但也沒到太京男女老少人人知曉的地步,起碼尋常百姓不會知道,因?yàn)樗麄儾豢赡芑ㄥX買那些圖冊。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shù)娜艘膊粫?,因?yàn)橐酢?宮圖就得去牡丹坊找那家書鋪。 “鄙人失禮了?!睍狡鹊毓笆值?。 雖然發(fā)怒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誤會就是誤會,他自問不是一個善于掩飾的人,種種神色早就把心中所想出賣得一干二凈,別人又不是瞎子。 書生這會兒有點(diǎn)難為情,對方可能是好意,卻險(xiǎn)些被他當(dāng)做了驢肝肺。 “先生的腳……” “沒事,腳只是崴了一下,沒什么大礙,養(yǎng)兩天就好了。”書生趕緊說。 “可是馬車壞了,你又帶著這么多東西,實(shí)在很難挪動,不如乘我們的車去青江渡口?”孟戚隨口提議,他沒問書生為什么要離開太京,又不問書生去哪兒。 書生看著行李犯起了難,他顯然不像跟兩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同行,然而他沒有選擇。游春會這一日,太京城外都是人,困在這里臨時(shí)雇馬車是雇不到的,想找人來修馬車亦不可能,如今他急著離開太京,更是耽誤不得。 “那就……麻煩二位了?!?/br> 書生話音剛落,便看到了令人驚駭?shù)囊荒弧?/br> 孟戚解開馬匹身上拖拉壞車的繩索,隨后扶住車轅,像是拎籃子似的走了幾步把壞車擱到了路邊。 周圍瞬間一靜,隨后爆發(fā)了更激烈的議論。 “他把車拎起來了?一只手?” “……這是什么樣的怪力?” 孟戚戴著斗笠,眾人的注意力不在他的長相上,而是吃驚于這種輕而易舉挪走馬車的舉動。不過游春會這一日,通常什么能人異士都會出現(xiàn),想要搏名的人不知凡幾。 反正才子也好,力士也罷,都沒有美人出名快。 墨鯉想不引人注意地將錦水先生的箱子跟包袱搬過來,可是一半人都盯著自己不放,連孟戚單手挪車都沒能讓他們移開視線。 太京百姓的熱情,墨鯉半月前就在東市上領(lǐng)教過了。 然而京城太大,消息傳遞得慢,許多人根本還沒聽說過。 “不知是何方人士,來太京做什么的……”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大著膽子上前詢問。 陸慜苦著臉打哈哈,等錦水先生跟行李一上車,他立刻催促拉車的馬,好像急著趕路。 孟戚把那匹空了的馬拴在車轅后面,沒有讓它一起拉車。 ——按照禮法,庶民不能乘坐兩匹馬拉的車。 江湖人很少會守規(guī)矩,他們敢穿庶民不許穿的綾羅綢緞,別說兩匹馬的車,就是四匹馬拉的車他們照樣坐。不過那都是在荒郊野嶺,像京城這樣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著直接犯忌諱。 選在游春會這一日出發(fā),就是因?yàn)檫@天出城的馬車多得數(shù)不清,一方面可以遮掩二皇子的行蹤,另外一方面是避開那些蹲在京城里打探消息的江湖人。 其中犯下過命案的、以及有江南遺楚或者西南天授王麾下卒子身份的人已經(jīng)被宮鈞抓得差不多了。宮副指揮使很講義氣,墨鯉孟戚幫了他,他轉(zhuǎn)手就將厲帝陵寶藏的事壓了下去,反正那處坑xue已經(jīng)被沙石填得差不多了,只要沒人挖就成。 六合寺已毀,新的寺廟也不會建在原處。 當(dāng)日被困在上云山的江湖人,比起寶藏更熱衷于談?wù)撍麄冊谏街杏鳊埖钠媸?。寶藏虛無縹緲,龍卻是實(shí)打?qū)嵉?,是他們親眼所見!然而每當(dāng)他們眉飛色舞地向旁人比劃時(shí),對方都興致缺缺,只反復(fù)打聽帝陵寶藏的事。幾次下來,脾氣再好的人也要翻臉了,甚至掀桌子抄家伙都是常事。 其實(shí)這不能怪人,太京酒樓茶肆里都是天現(xiàn)異象雙龍廝殺的傳聞,聽都聽膩了。 就這樣,一方以為對方在敷衍胡扯,另外一方覺得對方看不起自己,都說了帝陵寶藏是青烏老祖設(shè)的陷阱,還要問個不停?他們話不投機(jī),大打出手,太京巡城衙門的差役卻差點(diǎn)跑斷了腿。 孟戚只帶著墨鯉在東市逛過兩三次,機(jī)敏的人卻已經(jīng)從風(fēng)行閣那里買到了消息,紛紛揣測起了這位假稱前朝國師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在宮變之事里充當(dāng)了什么樣的角色。 可事情太復(fù)雜了,還牽涉到青烏老祖。 現(xiàn)在青烏老祖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只打聽到他協(xié)助二皇子謀逆不成死于火炮之下,說實(shí)話,十個人里面九個人都不相信這消息。 青烏老祖趙藏風(fēng)是當(dāng)世第一高手,火炮厲害,可笨重啊,難道他還不會跑嗎? 有人想要找孟戚問個究竟,然而孟戚來去匆匆,每次出現(xiàn)的地點(diǎn)都在太京的酒樓、點(diǎn)心鋪,甚至是街邊的攤販那兒。買了就走,絕不停留。 風(fēng)行閣的人試圖跟蹤,沒有一個成功。 墨鯉在東宮偏僻小院里讀著醫(yī)書,翻閱山川地志,閑暇就吃塊春餅喝杯好茶,偶爾跟孟戚品嘗京城的美味佳肴,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江湖人找他們都快找翻了天。 此刻孟戚靠在車轅上,神色悠閑。 按照計(jì)劃,即使沒有遇到錦水先生,他也會不著痕跡地留下一些線索,讓那些江湖人知道“孟國師”走了,算是最后幫太子一把,讓那些整日惹事的家伙早些滾出太京。 是了,不是太子,如今該稱齊帝。 民間稱呼皇帝都是拱手示意,不敢多言,也有膽大且不以為意的,會用年號代稱。 譬如陸璋在位期間,改過三次年號,用得最久的是泰元,便稱為泰元帝。不過死了之后,就該稱呼廟號跟謚號了,可是朝廷不發(fā)喪,這些事也就沒了下文。 最巧的是,如今這年號是新的,乃是陸璋于上元日見星孛后,命欽天監(jiān)重選吉利的,可以抵住災(zāi)劫的年號供他挑選,最后相中了“永宸”。 剛用了一個多月,人就死了。 千辛萬苦挑選的好年號歸了兒子,不知道陸璋會怎么想、 永宸帝這個稱呼,真真妙極了。 “孟兄,為何發(fā)笑?” 墨鯉莫名其妙地問。 車上不止有他們,還有縮著腦袋的陸慜跟臉色發(fā)白的錦水先生。 “……按照方士的說法,人的名字可以用來測字,窺看此人一生命數(shù)。至于別號、名號這類東西,雖沒有本名那么重要,卻也能影響氣運(yùn)?!泵掀菟菩Ψ切Α?/br> 墨鯉沒能反應(yīng)過來,還認(rèn)真想著錦水先生的名號是犯了哪條不能說的講究呢? “咳,說的是他兄長。”孟戚隨手一指二皇子。 墨鯉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年號。 皇帝駕崩,繼位的皇帝是不能改元的,通常都要等到第二年。 陸忈的問題在于,他未必能活到次年改元——他只可能被稱作永宸帝。 宸,乃星天之樞,北極星所在的天宮,正是帝王之意。 就算是書讀得差勁的陸慜,也知道這個字的意思,笑意頓時(shí)遏制不住,嘴角一個勁地往上翹。 “對對,好兆頭!” “……” 墨鯉看了看陸慜,沒說皇帝次年得改元,這兆頭也不是真的好啊,否則只能延一年,算什么“永宸”? “你就讓他好好趕車吧。”墨鯉無奈道。 別有事沒事逗二皇子玩。 錦水先生定了定神,他打量車上的三人,實(shí)在看不出他們的身份跟來歷,更揣測不透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只好開口問:“三位這是——” “我與大夫來京城游歷,不想遇到了封城,耽擱了不少行程,如今正要離開?!泵掀蓦S意地拍了下陸慜的肩,睜眼說瞎話道,“他兄長拿他抵欠債,有道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既然他懂馬就當(dāng)做車夫用了?!?/br> 書生目瞪口呆,下意識地抱緊了包袱。 “先生無需緊張,我等甚喜先生之畫,仰慕先生才華,此番順路而已,不會找先生要錢的?!?/br> 孟戚話風(fēng)一轉(zhuǎn),隨口問,“吾等著急趕路,沒想到路上竟是這般擁堵,先生久居太京。應(yīng)是知道游春會的盛況,為何也選在這一日離開京城呢?” 書生神情黯然,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話。 這下連二皇子都看出他有難言之隱了。 可是別人不說,總不能逼著問。 墨鯉回憶著當(dāng)初去求取銀針的情形,錦水先生自稱祖上都是醫(yī)者,他自己也學(xué)過針灸,因?yàn)榧业乐新?,為了謀生戶口,只好跟著金鋪匠人學(xué)了些打造金銀的本事。結(jié)果反而有了一手制銀針的好本事,還說楚朝風(fēng)氣開放,能學(xué)這些“旁門左道”,只要不公開售賣即不算匠人,到了齊朝,錦水先生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最后只能去畫春.宮。 墨鯉目光落在書生身上,錦水先生正用手按著自己腳踝。 這正骨揉捏的手法……絕非粗通醫(yī)術(shù)! 這便奇了,做郎中行醫(yī),怎么說都比制針匠人或春.宮畫師像樣。 即使不會開藥方,憑這一手正骨舒筋的手法,做個正骨大夫也未嘗不可。 “先生有仇家?”墨鯉脫口而出,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便致歉道,“在下隨口之言,先生不要當(dāng)真?!?/br> 書生的臉色變來變?nèi)ィ肷蔚皖^道:“確實(shí)有些麻煩纏身,等吾上船之后,便與三位分開。萍水相逢,緣盡即止,禍福己身矣,怎好牽扯到他人?” 墨鯉沉默不言。 按照他一向的運(yùn)氣,城門失火是一定會燒到自己身上的,錦水先生躲也沒用。 也好,不必再問,等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