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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魚不服在線閱讀 - 145.齊式微

145.齊式微

    “你,你不是說來買銀針的嗎?”書生臉漲得通紅, 羞惱不已。

    孟戚一撣袖子, 搶在墨鯉前面說:“大夫來買銀針,在下恰好在風行閣買了幾幅扇面, 方才聽到先生的自言自語, 不由得脫口而出,若有冒犯先生之處, 還請見諒?!?/br>
    那書生想要把人拒之門外, 卻因為之前的遭遇,不敢發(fā)怒。

    再看墨鯉, 見對方神態(tài)并無一絲鄙薄不屑之意,心里勉強好受了一些。

    “你們……算了, 進來罷。”書生懊惱地說。

    不管如何,總不能在家門外嚷嚷,被人聽到了麻煩更大。

    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院子,朝向不好, 院子不是一個規(guī)規(guī)整整的四方形,而是一個狹窄的長條狀,進門就需要側(cè)著身體走。

    墻壁生滿青苔, 墻面斑駁不堪。

    正屋旁邊架著梯子,旁邊摞著一疊瓦片。

    “前幾日下雨, 屋子還沒有修好。”

    書生邁過院中低洼處的積水, 語氣不善地說, “家里沒有顏料, 春日里淅淅瀝瀝的落雨,屋子不修好,我沒有心情做畫?!?/br>
    “先生勿惱,吾等并非上門求畫?!?/br>
    墨鯉見這書生十分在意,只能出聲解釋。

    ——讀書人寫話本都不敢用本名,更別說畫.春.宮圖了。

    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喚了出來,墨鯉有些懊惱,這不是君子所為。既然別人不愿承認,放在世間也不是可以光明正大談論的事,就不該說出。

    至于他們其實是欣賞畫法的獨到,筆觸的靈氣,根本不在意畫中人在做什么的事就不用解釋了,因為可能越描越錯。

    墨鯉知道用什么樣的語調(diào)安撫人,也知道怎樣讓別人相信他的話。

    這點孟戚做不到。

    或者說,孟戚沒辦法在一兩句話間,就讓對方打消戒心。

    書生的臉色稍微好轉(zhuǎn)了一些,他想了想,覺得都是風行閣的錯。那群見錢眼開,什么消息都能標價賣錢的家伙,壓根不可靠。

    書生進屋里取銀針了。

    墨鯉沒有跟進去,因為在禮節(jié)上,即使別人把你帶進了家門,如果對方?jīng)]有伸手示意做“請”的姿勢,那么就應該站在門外石階下等候。

    ——上門找麻煩不算。

    故而不管這是一棟破敗得沒什么可看的屋子,還是一棟幾進幾出的富庶院落,都應該非請莫入。

    孟戚原本打算陪著墨鯉在院子里等,想到到巷口的陸慜,只能出去看了,防止這位二皇子在這片舊屋破房子中間迷路。

    于是書生走出屋子時,只看到墨鯉等在外面。

    他也沒有興趣多問,就想著趕緊把生意做完,將人送走。

    書生拿出了兩個粗糙的木匣子,匣子有布包,打開可以看到里面規(guī)整地插著兩排銀針,合起來就是四排,數(shù)量十分可觀。

    且長短不一,粗細不同。

    銀針上端有柄,形狀略圓,色澤跟針尖不同。

    除此之外,匣子里還有六枚打磨光滑的石針跟骨針。

    墨鯉一見便知道這鑄針者手藝了得,針身光滑,最細的一根針跟頭發(fā)差不多。

    大夫郎中用于針灸的針統(tǒng)稱為銀針,但不是每套針都是銀制的,只是它看起來尖而亮,旁人就以為是銀。實際上金針與銀針都不能做得過細,因為太軟了,容易折斷。

    墨鯉身懷武功,針灸之技高明,更喜歡用較細的針。

    而市面上能買到的銀針,大多不符合他的要求。

    “這針可是先生所制?”

    “家祖家父皆是醫(yī)者,幼時也學針灸,只是技藝不到家,不敢行醫(yī)罷了。因家道中落,隱姓埋名跟隨一位住在月桂坊的金鋪匠人學了些本事,不能打造精巧的首飾,銀針還是沒問題的?!?/br>
    書生嘆了口氣。

    秀才不能做買賣,只能替人寫書信拿潤筆銀錢。

    “得虧我二十歲時,楚朝風氣開放,并不禁止書生去學旁門左道之技,只要不公開售賣所制物品,咬定了是自己喜好的話,鑄劍種花釀酒皆可,亦不必躲躲閃閃。楚朝沒了,現(xiàn)在就只能偷著賣。”

    之前有名望還好,現(xiàn)在不敢張揚,實在不能糊口,只得另謀出路。

    書生這番未盡之言,其實也是為“錦水先生”所做作為辯解。

    墨鯉仔細一想,心道難怪那些春.宮圖畫得出色,不止人物與畫中景物相諧,身軀與四肢的長短都很正確,雖是春.宮,卻沒有那種粗劣不堪的感覺。

    原來畫者學過醫(yī)道,還懂得針灸之術(shù)。

    墨鯉算了算手里的錢,遺憾地放棄了從書生這里訂一套金針的想法,他再次比對了一番,最終挑中銀針數(shù)量較少,針身更細的那套。

    “這套八兩銀子,不能再低了?!睍⌒囊硪淼貓罅藗€價,唯恐墨鯉覺得價高。

    墨鯉想起自己直接丟給風行閣的那二十兩銀子,不僅陷入了沉默。

    上好的銀針可遇不可求,急求又不想費心的話,自然要出高價了,二十兩銀子本來就包括了給風行閣的錢,這沒什么,總要讓人有賺頭不然誰愿意跑腿辦事呢?

    可是風行閣一張地圖賣十兩銀子,未免——

    幸好孟兄生了一場氣,偷了一堆官袍回來。

    墨鯉默默地取出銀票,拿了十兩給書生。

    “閣下沒有碎銀或銅錢么,我找不開?!?/br>
    “不必了?!?/br>
    墨鯉關(guān)上匣子,正待告辭,只聽那書生堅決地說:“這不成,哪有多要錢的道理?!?/br>
    “閣下鑄針技藝,值得了這份價錢?!蹦幈P算著銀針到手之后,一定要認真行醫(yī)賺錢,總不能再讓孟戚打劫劉錢袋或者偷官袍。

    “不行不行,我說了八兩銀子,怎么好意思多要?”

    這書生十分頑固,見墨鯉轉(zhuǎn)身要走,而他在后面根本追不上,忍不住追著道:“既然閣下友人喜畫,不如取一卷畫相抵?”

    墨鯉:“……”

    片刻之后,孟戚見到大夫抱著個小匣子,提著一卷畫軸出來了。

    “這是什么,針灸圖?”孟戚好奇地問。

    “新的地圖?你們還要買什么?”陸慜也湊過來問。

    墨鯉面無表情地將畫軸塞給了孟戚。

    “別在這里打開?!?/br>
    這話一出,孟戚立刻明白是什么了,不禁問道:“大夫是怎么拿到手的,那人不是不賣嗎?”

    “添頭?!?/br>
    “大夫頗有吾之風范……”

    “二兩銀子?!?/br>
    “什么?”孟戚連忙追問道,“是什么樣的畫,有沒有給過風行閣?”

    墨鯉搖了搖頭。

    孟戚沉吟,考慮要不要回去敲詐風行閣。

    ***

    太京,麟成門。

    禮部侍郎神情不安地望著緊鎖的城門,這一路上他已經(jīng)聽說京城出事了,城門封鎖了好幾日,京畿大營也在鄉(xiāng)野間來來去去。

    事實上他們這一行人就是遇到京畿營的軍隊之后,被“護送”過來的。

    感受到身后虎視眈眈的目光,何侍郎心里直打哆嗦。

    這趟去祭掃皇陵可謂諸事不順,還攤上了六皇子這么個惹禍精,說話肆無忌憚,還動不動偷溜了出去玩。

    一起上京的那個劉將軍還不頂事,什么主意都不出,只會和稀泥,任憑六皇子鬧騰,簡直是個無能且無用的廢物!

    那些江湖人更是無法無天,互相斗毆打進了皇陵,破壞了皇陵駐軍的營地,還誤傷了不少人。真真可惡至極,消息傳到太京,陛下雷霆震怒,也不知會不會波及到自己身上。

    這些加起來已經(jīng)夠倒霉了,結(jié)果到了太京,一個更大的噩耗砸下來。

    二皇子謀逆造.反!

    說是二皇子,身邊這位六皇子有沒有參與還不一定呢!

    真真是國朝不穩(wěn),亂象橫生。

    何侍郎焦灼萬分,他一邊擔心自己這派的幾位重臣有沒有受到謀逆的影響,一邊憂心太京城內(nèi)的狀況。他看著防衛(wèi)森嚴,遍布兵馬的城墻,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核驗無誤,開城門。”

    “迎六皇子回宮?!?/br>
    聽到這幾聲喊,又見城門緩緩開啟,何侍郎終于松了口氣。

    “阿嚏!”

    劉澹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然而他喉頭發(fā)癢,緊跟著又打了第二個噴嚏。

    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負責“護送”他們的兵丁更是齊刷刷地拿起了長矛,指著劉澹跟他的親衛(wèi),以及負責保護六皇子的錦衣衛(wèi)。

    何侍郎差點摔下馬,連魂都駭沒了一半。

    六皇子掀開馬車簾子,帶著諷刺的笑意看著如臨大敵的眾人,似看猴戲一般。

    “劉將軍,你這是做什么?”何侍郎掛不住面子,低聲呵斥。

    “或許是塵土的緣故……”

    劉澹含含糊糊地說,不是他服軟,是眼下形勢不明,他連皇位是否易主都不知道。

    眾人收回了兵器,車隊緩緩入城。

    劉澹眉頭緊皺,借著馬蹄聲的遮掩,他對親兵說:“這可能是個預兆,爾等切記小心。”

    親兵們聞言神色一肅。

    過了一會兒,有個親兵忍不住問道:“將軍,你的不祥之兆到底是跟我們有關(guān),還是跟錢袋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