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時有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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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鈞一邊跑一邊去摸懷里的煙花傳訊筒。 結(jié)果摸了個空。 破成碎布條衣服怎么能存得了東西, 肯定落在了剛才的廂房里。 宮鈞咬了咬牙, 停步繞到了山門前, 抓起一個錦衣衛(wèi)命令道:“全部撤退, 快!” 守在山門前的錦衣衛(wèi)只覺得眼前一花, 隨后就看到了自家副指揮使,楞了一下沒能及時反應(yīng)過來。 “所有人撤出龍爪峰!”宮鈞重復(fù)了一遍, 又往身后看, 唯恐孟戚追來。 想三年前孟國師殺性大發(fā)闖入皇城, 宮鈞在北鎮(zhèn)撫司里繞了五遍都沒能把人甩掉,被追得鞋都要跑掉了,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到現(xiàn)在夜里做噩夢都是那時的情形。 “可是同知,你之前才說過……” 嚴守六合寺各個入口, 絕對不放一個人出去的!怎么忽然要走? 命令說變就變, 錦衣衛(wèi)心中一陣茫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宮鈞哪有時間解釋太多, 他冷著臉說:“剛才的動靜, 是前朝孟國師!” 那錦衣衛(wèi)臉上的血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去, 當(dāng)即扯著嗓子高喊道:“快, 快撤!” 聲音驚動了附近的錦衣衛(wèi),然后消息迅速傳了開來,雖然沒有煙花傳訊來得快, 但是速度也不錯了, 一眾錦衣衛(wèi)聽到同僚傳來的名字, 霎時神情大變,抄起刀子——開始跑。 沒有人想試自己脖子硬度。 忠君什么的,至少得皇帝在吧!現(xiàn)在又沒有這種顧忌! 跑了再說,丟臉總比丟命好! 于是被關(guān)在六合寺后院的江湖人,眼睜睜地看著錦衣衛(wèi)們大喊著“孟戚”、“是孟國師來了”、“同知有令,快撤”這些話,然后就全都不見了! 所以孟戚是誰? 齊朝有國師嗎? 眾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才有僧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去看情況。 “都走了,那些錦衣衛(wèi)真的都走了!”僧人驚喜地跑回來說。 那幾個江湖人當(dāng)即精神一振,呼喊著命令僧人給他們松綁。 和尚們自然不愿意,可是這些個人他們也招惹不起,再說不松綁又能怎樣呢,帶下山去送官嗎?錦衣衛(wèi)都走了,他們害怕這些人的江湖同伙進寺找麻煩,只能去解繩索了。 一邊解,還一邊念著佛號,絮絮叨叨地撇清六合寺的干系。 “行了!你們這些禿驢憑多的話!”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江湖人喝罵著,不耐煩地扯開了身上的繩子,招呼兩個弟兄跟他一起離開六合寺。 “大哥,錦衣衛(wèi)不是走了嗎?” “走了就沒事了?!”絡(luò)腮胡瞪著眼睛,怒道,“你沒聽到剛才的巨響?” 他結(jié)拜兄弟吶吶地表示,正是因為聽到了,所以想去那邊看個熱鬧,至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江湖同道問起來豈不是兩眼一抹黑? “胡鬧!像你這種脾氣遲早死在外頭!”絡(luò)腮胡暴跳如雷。 他正跳著,只聽那邊小沙彌高喊了一聲:“師父在前院,房頂都塌了,救人?。 ?/br> 然后就帶著三個和尚沖向了正殿。 絡(luò)腮胡跟他的結(jié)拜兄弟:“……” 其他江湖人:“……” 絡(luò)腮胡說得不錯,然而這小沙彌真的不是專門跟他們作對嗎?怎么就那么巧呢? 不懂武功的和尚都跑過去了,倒顯得他們江湖人貪生怕死。 “要不,咱們遠遠地看一眼?”絡(luò)腮胡的結(jié)拜兄弟不死心地問。 絡(luò)腮胡黑著臉不吭聲。 眾人找到自己的兵器,謹慎地向前院走去。 且說小沙彌急匆匆地跑到正殿前面,想了想還是抓起一把掃帚,沖進連門、窗、屋頂都沒了的廂房。 “放,放開我?guī)煾?!?/br> 墨鯉側(cè)頭,老和尚面無人色地躺在榻上。 廂房里只有他們二人,孟戚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老和尚是被墨鯉“逼著”躺回去的,他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看到小徒弟帶著人跑了過來,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叫嚷,頓時冷汗直冒,拼命努嘴使眼色。 小沙彌完全沒有明白方丈的意思。 “你是誰?”小沙彌對上墨鯉的眼睛,先是呆了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舉著掃帚色厲內(nèi)荏地說,“你,你不要亂來,我們寺里有很多人的!還有官府的人!他們剛才還殺了一個江洋大盜!” 想到之前后院那具尸體,小沙彌瞬間臉色發(fā)白,差點兒吐了。 “阿彌陀佛如來佛祖藥師佛……” 墨鯉看著拼命念叨佛跟菩薩的小沙彌,轉(zhuǎn)頭對老和尚說:“你真的要拿那些人的金子,去江南做富家翁?” 老和尚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小沙彌。 另外還有兩個和尚在院前探頭探腦,只有這個最傻的徒弟跑進來了。 “你的度牒究竟是怎么來的?” “……我早就有逃跑的念頭,所以花了好一番心力,偷了報國寺里一個外來僧人的度牒,然后假意幫他想辦法,說京城的僧人找衙門的關(guān)系交罰銀能夠免罪重獲一張,他的鄉(xiāng)音很重,我故意把他的法號年紀都搞錯,又叫了寺里的和尚冒充他去辦這件事,就這樣混到了一張?zhí)┥硕入?。他一看名字錯了,十分著急,可又沒辦法。我再把原本那份偷去的度牒落在寺廟角落里,隨后被人撿到……我勸他繼續(xù)用原來的,后補的那張我去悄悄毀了,當(dāng)沒這回事,他便信了?!?/br> 老和尚神情苦澀,他聲音低微,也就只有面前的墨鯉能夠聽到。 墨鯉沒有說話。 不管對方說的是真是假,現(xiàn)在都很難查,不過他做六合寺方丈這些年應(yīng)該沒有劣跡,否則宮鈞就能用別的理由直接將老和尚抓起來審問了。 這樣不經(jīng)嚇,受威脅跟利誘的時候會動心的人,其實也很尋常。 等威脅去了,再看看身邊親近的人跟事,那點貪心的念頭自然就沒了。 “他們要用厲帝陵做陰謀,你認為六合寺還能保得住嗎?”墨鯉低聲問。 小沙彌沒聽清墨鯉在說什么,現(xiàn)在又見老和尚滿臉痛苦,更急了,直接沖了上來。 “師父!” 墨鯉沒有攔著他,小沙彌撲在榻上。 “徒兒,他是郎中。”老和尚趕緊解釋。 “郎中?”小沙彌很是茫然,怎么就忽然來了個大夫? 墨鯉換了語氣,不緊不慢地說:“你郁結(jié)在心,久而成病,若要沉疴盡消,還得豁然意解。就在眼前,拖不得了,方丈還是早做決斷吧!” 小沙彌震驚地問:“師父,你得了什么???” 老和尚吞吞吐吐,不知該怎么說。 “是年老體衰,又受風(fēng)寒,山上不宜于養(yǎng)病。”墨鯉一本正經(jīng)地胡扯道,“我觀方丈還有一疾,可大可小,令徒似乎也有癥狀。” “什么?” 墨鯉飛快地抓住小沙彌手腕,不等后者反應(yīng)過來,直接道:“癥狀輕微,可能是飲水不潔?!?/br> “真的?我們寺廟的水井以前修房梁的時候落過灰塵,填了一段時間沒用,后來因為挑水太麻煩,所以師兄們又堅持把井挖開了。”小沙彌信以為真。 老和尚也嚇了一跳,連忙望向墨鯉。 他知道厲帝陵有水銀,當(dāng)時隱約從盜洞里聞到了異味,聽那些人說是水銀,越想越不安嚇得把水井填了,后來寺中僧人堅持挖開再提水上來也無異樣,他還以為事情過去了。 當(dāng)然不是真的,這水喝起來已經(jīng)沒什么影響了。 墨鯉勸道:“可去別寺暫居,過個一年半載再遷回來?!?/br> 這話被旁人聽去是要遭罵的,竟叫和尚棄廟丟佛而走。 小沙彌卻以為師父身體真的不行了,十分猶豫。 墨鯉把銀針艾草收拾進了行囊,站起來對著外面的和尚說:“過一陣子,江湖人跟錦衣衛(wèi)可能還要來寺里,你們的麻煩也不少,不如去別處先掛單吧?!?/br> 說罷就走了。 六合寺的僧人們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路。 那些看熱鬧的江湖人不樂意了,立刻有人上前一步攔住墨鯉。 “尊駕是哪條道上的?這寺里有什么事,怎么往我們江湖人身上扣?還有這房頂是怎么回事,那些錦衣衛(wèi)……哎,你別走?。 ?/br> 攔人的忽然發(fā)現(xiàn)墨鯉不知怎么地就到了另外一邊,他立刻跟著換方向,結(jié)果攔來攔去,非但沒有把人截住,自己反而跌了個跟頭。 這才后知后覺地一驚,是高手! “大哥,你看——” 今日發(fā)生的事也太不尋常了,絡(luò)腮胡皺眉拍板道:“走,離開六合寺,去找別的江湖同道打聽打聽,這孟戚究竟是何人?怎么把錦衣衛(wèi)都嚇跑了!” 且說墨鯉出了六合寺之后,并沒有走遠,他仗著輕功高明,摸回了六合寺佛塔后的林子里。 孟戚就在那里等著他。 “宮副指揮使與我二人真有默契,如果寺中藏風(fēng)觀的眼線,也聽到了你的名字?!?/br> “等金鳳公子那些人渡江趕來,聽到這幾個江湖人的話,就會知道孟戚確有此人了?!?/br> 想到宮鈞與錦衣衛(wèi)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傳說中的孟國師”揚了一次名,墨鯉搖了搖頭。 忽然出現(xiàn)的“孟戚”,已經(jīng)成了厲帝陵寶藏陰謀里的變數(shù)。 方士們因為師門師輩的經(jīng)歷是懼怕孟戚的,這從桑道長身上就可得知。如今水已經(jīng)徹底攪渾,青烏老祖還能沉得住氣不露面嗎? “我給大夫?qū)ば┥街械暮飪壕疲蹅兙驮谶@里賞春景、飲芳菲,暖意融融?!泵掀萁o墨鯉找了塊平坦的青石,自言自語地說,“也許宮鈞跑不了多遠,還得回來?!?/br> 墨鯉一愣:“怎么說?” 此刻龍爪峰山道上,撤離的錦衣衛(wèi)遭遇了一群蒙面人的襲擊。 他們越戰(zhàn)越是心慌,這些人武功很高,沒一會好幾個錦衣衛(wèi)都帶了傷。 宮鈞手按佩刀,額頭冒出冷汗。 他有不祥的感覺,像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 暗處藏有高手!是他敵不過的高手! ——他自己能跑,可是屬下怎么辦? 宮鈞立刻想到了青烏老祖,他神情大變,嘶聲道:“退!你們回六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