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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魚不服在線閱讀 - 78.人心不古久矣

78.人心不古久矣

    李空兒靠在祠堂前的石雕前, 冷冷地看著那些罵罵咧咧的村民,心里惱怒異常。

    盡管他叫李空兒, 卻不是那個偷了金絲甲蠢到在相好赤蟾女面前顯擺, 最后被赤蟾女伙同jian夫害得一命嗚呼的江湖神偷李空兒。

    那個倒霉鬼是他的師兄。

    他們空空門有個習(xí)慣,代代的傳人都叫李空兒。

    很少有人用自己本名去混江湖, 一來容易被官府通緝禍及同姓族人, 二來就是怕江湖仇殺波及到不懂武功的家鄉(xiāng)舊識。

    再一個, 江湖后浪推前浪, 三年換一代武林新秀,再膾炙人口的事跡也會很快成為過去, 小宗小派要怎么發(fā)揚光大呢?不如就讓臺面上最長臉的人始終用一個名字去闖江湖, 所謂鐵打的綽號流水的傳人,在武林始終占有一席之地,豈不妙哉?

    于是武林中有許多響當(dāng)當(dāng)?shù)摹叭宋铩?,然而名動江湖的事跡未必是現(xiàn)在這個人做的。

    那些公開的、有脈絡(luò)可尋的門派還好一些, 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這位是第幾代傳人,而那些隱匿在暗處的門派就很難說了。

    比如這空空門, 十年前寧王府玉觀音被盜案,以及三年前江南八韻堂金絲甲被盜案, 這兩個案子到底是不是同一個“李空兒”犯下的,江湖人都說不準(zhǔn)。

    空空門還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他們每一代的傳人, 往往不止一個。

    想想看, 這神偷李空兒昨天還在江南作案, 三天后竟然出現(xiàn)在燕州!作案手法一樣!武功路子一樣!玩的暗器也差不多!是不是神乎其神?

    當(dāng)然有人懷疑其中一個案子是別人仿冒的。

    可問題在于誰是真正的李空兒呢?對空空門的人來說,誰都可以是,誰也都不是,根本判斷不了。

    如此一來,真真假假,半真半假,又在江湖上掀起一番熱議。

    這就是江湖普通認(rèn)定的生存之道:沒有名望,還混個屁!

    所謂揚名立萬,吾輩江湖人所求也。

    其實并不是武功越高,就能活得久。武功是江湖人賴以生存的最重要條件,要是武功高運氣卻差,指不定還沒鏢局的趟子手長命。何況武功越高,遇到的麻煩也有可能越大,這都是避免不了的風(fēng)險。

    梁上君子這一行,不算危險,主要還得看偷了什么。

    如果偷到了麻煩,就是找死。

    “李空兒”算是為名所累,長久“經(jīng)營”著“江湖第一神偷”的名號,總得做點大事吧!只是偷普通的東西,怎么能顯出神偷的能耐?

    江南八韻堂的老堂主以前是武林盟主,他死了,八韻堂的威望下降一截,實力也跟著下跌。李空兒選擇在八韻堂祭奠老堂主的時候動手,很多送上祭禮的人完全是來湊熱鬧的,想要混進去一點不難。

    撿了這么個軟柿子,李空兒的神偷之名,在江湖上又要傳揚好幾年。

    凡是提到老堂主,就得說說八韻堂被偷走的寶物。因為這里面有老堂主昔日縱橫江湖使用的兵器,與紅顏糾葛的信物,還有親率武林人士覆滅的邪道幫會令符等等。

    李空兒這事做得很不要臉,卻非常有效。

    ——借著死人揚名,只要這個死人足夠有名望,就不怕自己沒名氣。

    李空兒這招是跟殺手們學(xué)的,那些殺手也跟他一樣見不得光。

    即使遭到江湖人的一致唾罵又如何?難道平日里走在街上,參加武林大會的時候還會被人認(rèn)出自己是神偷李空兒嗎?根本不可能!

    然而意外發(fā)生了,這些寶物里有一件金絲甲,他腦子發(fā)昏拿去跟相好炫耀,最終害死了自己。

    他死得委實太驚天動地了一點,氣得他師弟心肝肺都疼得要命。

    師兄一死百了,可神偷李空兒的牌子砸了?。∷麄兛湛臻T要怎么辦?

    這個李空兒很不甘心,他認(rèn)真追查這件事,發(fā)現(xiàn)確實有貓膩,越查越深最后牽扯到了藏風(fēng)觀,于是他靈機一動,想著如果能夠重新找到金絲甲,事情就好解決了!

    神偷李空兒是詐死!是為了調(diào)查幕后.黑手!

    懷著這樣的心思,這三年來他完全放棄了“神偷”的身份,借著高明的輕功跟巧妙的脫身功夫,輾轉(zhuǎn)探聽真相。

    藏風(fēng)觀青烏老祖意圖謀反,暗中對齊朝龍脈下手的事,李空兒最初也是半信半疑,結(jié)果當(dāng)真在某個地方挖出了一枚浸泡在污血壇子里的金蟬,頓時興奮莫名。

    這枚金蟬是當(dāng)年某個邪派的信物,倒霉師兄偷盜的八件寶物之一。

    金絲甲可能也被埋在某個地方了!

    李空兒跑遍了雍州,誓要找出金絲甲,為“神偷”正名。

    為了避免引起藏風(fēng)觀的注意,他總是很小心。關(guān)于屋頂?shù)哪竞校羁諆阂灿X得這地方太輕率了,不可能真有寶貝,可是他不愿錯過。

    來都來了,找唄。

    不僅挑夜深人靜的時候,連狗都沒放過,唯恐村里有藏風(fēng)觀的人,結(jié)果還是翻船了。

    李空兒在心里拼命罵孟戚與墨鯉,偏偏他還不知道壞了自己好事的人到底是誰,竟然捷足先登拿走了金絲甲!

    為了脫身,他一邊沖擊xue道,一邊等著那兩人出現(xiàn),想要試探對方的立場,如果都是跟藏風(fēng)觀過不去的人,那就皆大歡喜!結(jié)果等來等去,等到晌午時分,還是只有幾個不懂武功的村民來來去去。

    李空兒的眼神愈發(fā)陰冷,有個村民被他盯得后背發(fā)毛,急忙去找村長了。

    打也打了,送衙門吧,又怕這賊跑了以后回來報復(fù),村長也是左右為難。

    誰都沒有注意,一只白絨絨的毛團沿著墻角飛速跑了過去。

    孟戚已經(jīng)很習(xí)慣這個身體了。

    隨著過往的記憶慢慢恢復(fù),他變成沙鼠之后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不自在,雖然毛色顯眼,但是總能做到挨著別人視線的死角跑動。

    就算前方有六個人,還沒有遮蔽物,沙鼠也能保證沒有一個人看到自己。

    沙鼠眼睛里的一切都是放大的,他能看到很細微的、身為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東西。

    比如剛才在村外的林子里細細勘探了一圈,孟戚發(fā)現(xiàn)某株半枯梅樹的下面,曾經(jīng)被人放過東西,只不過東西已經(jīng)被人拿走了,幾次折騰之后,這株梅樹傷了根。

    至于村長隔壁的張德子家,雖然屋子家具都還像樣,卻窮得叮當(dāng)響,碗都是豁口的,米桶都要空了,稍微值錢的小物件更是一個都看不到。

    幾件冬天的厚襖厚衣里面都有當(dāng)鋪做的標(biāo)記,說明曾經(jīng)典當(dāng)出去,后來又贖了回來。

    墨鯉能推斷出來的事,孟戚當(dāng)然也能。

    張德子根本不在家,一早就跟著那些趕集的村民出去了,孟戚覺得事情要麻煩了,可是不知道張德子去了哪家賭坊,也不知道他會對什么人胡說,孟戚決定先解決那個賊。

    村民們懼怕李空兒報復(fù),紛紛避開了他的目光,或者退出祠堂。

    李空兒正在得意,忽然后背一涼,他連忙望向地上的影子,正看到一個人右掌抬起,虛虛地罩在自己后腦上,只要微一吐力,就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前輩饒命!”

    李空兒脫口而出,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留在祠堂的兩個村民好像被人點了xue道,睡得人事不知。他要是死在這里,根本沒人知道誰殺了他。

    李空兒愈發(fā)慌張,尤其看到那突兀出現(xiàn)的人影,就像是神龕旁邊幔帳里冒出來的鬼魂,身上還披著幔帳呢!

    “我不會把金絲甲的秘密說出去的!”李空兒眼珠骨碌碌地轉(zhuǎn),他確定像這樣的高手,估計不會為藏風(fēng)觀辦事,也不是藏風(fēng)觀能夠收買得了的,于是咬咬牙交底了,“金絲甲之事背后有陰謀,我是為了師兄報仇?!?/br>
    說著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說了一通,重點是青烏老祖有意用這件寶物攪得武林不寧,如今又放出厲帝陵的消息,必定有鬼。

    “……前輩,如果這時候有人拿出金絲甲,揭穿青烏老祖的陰謀,拯救武林同道,必定會揚名天下!”

    李空兒說得十分激動,孟戚卻是嘴角一抽。

    破壞青烏老祖的陰謀,沒什么可說的,但是后面那些就算了!他不是江湖中人,跟那些家伙也從來就不是什么“同道”。

    那些人死也好,活也罷,孟戚都不關(guān)心。

    “什么金絲甲,我怎么不知道?”

    孟戚把話說得冷颼颼的,李空兒一愣,有點不甘心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道:“是是,沒有金絲甲,我什么都沒看到!”

    孟戚見他一副油滑的模樣,就很是膩味,狂性一不小心占了上風(fēng)。

    手上內(nèi)勁一吐,李空兒身體劇震,張口要叫,卻頹然栽倒。

    人沒有死,可是頭部受到重?fù)簟?/br>
    輕則失去一兩年內(nèi)的記憶,反應(yīng)變得遲鈍,嚴(yán)重的話可能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

    孟戚后退一步,身影重新回到幔帳后面,再隔空解開村民的睡xue,又變回了不起眼的沙鼠。

    沙鼠剛沿著墻根溜出去,忽然看到村里一片慌亂,人人都往村口跑。

    沙鼠想也不想,迅速躥到了一堵墻上。

    它身量小,想要不暴露自己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爬高了。

    沙鼠胖歸胖,卻真的很靈活,絕對沒有能夠難倒它的墻。

    孟戚首先看的就是村長家,那邊沒事,不過他依稀看到了墨鯉的身影。

    看來大夫也被驚動了。

    沙鼠再轉(zhuǎn)過腦袋望村口,便見到一個老學(xué)究似的人,做儒生打扮,胡子花白,看似年老體弱然而手里卻提著一個人,像提著一只雞似的。

    儒生走到村口,笑瞇瞇地把手一松。

    原本被他提著的人跌倒在地,滿臉驚恐的磕頭喊著求饒,正是張德子。

    “你沒騙我?”

    “沒有沒有……我們村里真的有寶貝,好像是金的!”張德子臉色發(fā)白。

    老儒生眉毛一掀,怒道:“什么金的銀的,你之前說的可不是這個。”

    “是金絲!金絲……”張德子顯然想要補上后半句,可是他想不出來,最后硬著頭皮說,“是金絲燈籠,也,也許是金絲釵,反正很值錢。”

    說著,他對著村長家一指,哀聲道,“就在他家!”

    老村長走得慢,人還在后面呢。

    張德子這一指,不偏不倚,恰好是對著墨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