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楚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好幾天，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有時候他會從昏睡中驚醒，眼前都是那飛濺而出的鮮紅血液，他就呆呆地坐著，掐著自己的手臂想看看這是不是夢。

    然后每次都失望地發(fā)現(xiàn)，這是現(xiàn)實。

    “篤篤篤?！?/br>
    門外又有人來敲門了。

    井淵來過好多次，他都沒見，他就想靜一靜。

    只是沒想到，一靜就靜了這么多天。

    “師弟，是我?！?/br>
    聽門外的聲音，是憫然師兄啊。

    木楚站起身來，這幾天沒見著陽光讓他面色有些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開了門，麻木地道了一聲：“憫然師兄?！?/br>
    謝憫然看著他這幅頹廢的樣子眉宇幾不可見一皺，邁步就進(jìn)了屋。

    兩師兄弟相對而坐，卻是相顧無言。

    良久，謝憫然的聲音才幽幽響起，卻是石破天驚一語，“師弟，你是不是和你的小徒弟有什么關(guān)系？”

    木楚垂眸抿唇，低著頭一聲不吭，雙手下意識地攥起。

    謝憫然看著他這幅默認(rèn)的樣子，眸中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你們真的在一起！”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走了兩步，而后似乎是氣急，吼了一句，“荒唐！胡鬧！”

    木楚沉默著，任由他生氣地罵著。

    謝憫然壓下心中的怒火，重新坐下，“四年前試劍大會我就曾聽聞有關(guān)你們二人的流言蜚語，當(dāng)時我還沒當(dāng)一回事，覺得是無稽之談，沒想到你們居然……”說到這，他頓了頓，沉聲道：“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不要和說你們四年前就已經(jīng)……”最后這個詞，謝憫然簡直是難以啟齒。

    木楚悶聲道：“不是，我們沒多久，就兩個月前。”

    謝憫然將白折扇往桌上重重一擱，冷聲道：“這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沒有……”

    謝憫然怒其不爭地看著他，“師弟，你怎么會做出這么蠢的事！若是讓其他人知曉你們的事，你知道他們會怎么說嗎？

    說你和你的徒弟亂搞；說你們不知廉恥；說你喪心病狂，對自己的徒弟都上/下/其/手。其他更難聽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木楚抬起頭，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他。

    謝憫然苦笑一聲，“師弟，流言是怎么樣的？這次城隍事變你應(yīng)該深有體會了?！?/br>
    木楚看著他，開裂的嘴唇動了動，“師兄，我們……”

    謝憫然打斷了他的話，臉色難得的十分嚴(yán)肅，“你想說什么？難道你想說你們是真心的？”

    謝憫然扶著額頭，暼了他一眼，出口的話語都重了幾分，“師弟，如果你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我絕不攔著你，但是你是昆侖的木仙尊！是昆侖的代表，是昆侖的臉面！你和他在一起，置昆侖千萬年來的清譽于何地？日后人們提起你，都會提一句是昆侖的木仙尊和他的徒弟有不清不楚的卑劣關(guān)系，不是單單指你木楚和井淵私相授受暗通款曲?！?/br>
    木楚低著頭，壓抑得睫毛輕顫，他死死地攥著雙手。

    謝憫然憤然道：“師弟，我曾經(jīng)問過你，‘你覺得昆侖怎么樣？’那時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道‘很好’，可現(xiàn)如今呢？你就是這么對待你覺得很好的昆侖的？城隍一事你就已經(jīng)很讓昆侖丟臉了，至今那些叫囂著關(guān)押審訊你的人還日日上昆侖和掌門理論呢，然而現(xiàn)在你還要讓昆侖繼續(xù)丟臉嗎？讓別人戳著昆侖的脊梁骨叫罵嗎？昆侖千萬年如同白紙一樣的清譽，你想做那一滴玷污的墨水嗎？”

    謝憫然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扎在木楚心上，剜得他鮮血淋漓，血rou模糊。

    他眼眶通紅，死死地咬著下唇，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種種情緒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謝憫然看著他，無奈道：“師弟，城隍廟一事你任性就任性了，但是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你好歹也得替昆侖考慮考慮?！?/br>
    木楚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若是，我離開昆侖呢……”

    謝憫然蹙著眉看著他居然笑了，語氣幽幽，“師弟，你在昆侖生活了二十多年，你身上早就打上了昆侖的烙印，你以為就憑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和昆侖徹底斷絕嗎？你怎么還是那么天真呢。

    再說了，師弟，你年紀(jì)也不小了，井淵他比小上許多，而且他悟性不錯，天賦也高，他還有花團錦簇的大好前程，還有光明的未來，你忍心就這樣耽誤他，成為他的絆腳石嗎？說到底，為了昆侖，為了井淵，也為了你自己，希望你能慎重考慮，當(dāng)斷則斷?！?/br>
    當(dāng)！斷！則！斷！

    這四個字震得木楚整個腦子都嗡嗡的。

    他木然著，僵硬地坐在原地，腦子里斷與不斷兩個巨大聲音在不停地撕扯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甚至連謝憫然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這一切是他太想當(dāng)然了……

    他以為他能毫無顧忌地和他在一起。

    他以為身邊的人雖然會對他們有些微詞，但是也只是有些微詞，不會覺得他們天理不容，不會覺得他們不倫不類……

    但是，今天謝憫然這一番話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告訴他，你們是錯的！你們是不被允許的！

    甚至說他是自私的，為了一己私欲，搭上昆侖千千萬萬年的好名聲，他就像一粒老鼠屎，玷污了整鍋粥。

    他甚至拖累了井淵被人控訴，被人口誅筆伐！甚至他會親手將他的大好年華，將他的錦繡前程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