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著自家的小院，周凡心里浮上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心酸，視覺沖擊帶來的疲憊感讓人感覺一下子從高樓大廈的城市，突然又是紅磚小院，這之間，好像做了一個很長一段時間的夢，在此刻終于醒了。

    還是家好，有家有孩子，有親人，有安心。

    一路顛簸，家近在咫尺，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想到叔叔在超市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刺痛著周凡的心。

    以后該怎么面對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嗎？想在想起他跟自己的種種親昵肢體接觸，就像有火在烤著身體一般，又燙又疼，疼痛難忍。

    還有他炙熱如火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他是像守護神一樣，如果不是中間夾雜著那道親情墻，或許關(guān)系是另外一種也說不定。

    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放下背包，怎么邁開腿進的屋子都不知道，倆孩子高興的跟歡快的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在周凡耳邊說個不停，直到看到大兒子笑時露出了牙齒，門口兩顆大門牙，少了一個，另外一個還有半個，才把周凡從思緒萬千中拉了回來。

    “給我看一下，還疼嗎？”周凡蹲下身子，皺著眉毛，心疼拉著頭發(fā)濕漉漉的太陽問。

    “不疼了，mama，你看我，我給你吹一個大泡泡”說著，兒子用衣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撅起小嘴，吹出一連串五彩斑斕大小不一的泡泡，一瞬間小院歡呼聲尖叫聲，此起彼伏，熱鬧開來。

    “mama，你看我，我也會”小女兒毫不示弱，也加入其中，吹出一連串的泡泡。

    “有什么好玩的，三個小屁孩，又天天吵吵鬧鬧，頭都大了”

    周凡聽話一愣，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光給仨孩子買東西，忘了周盈了，沒有給她買東西。

    咽了一口唾沫，周凡放下背包，從里面拿了一沓錢，喊周盈進了屋，關(guān)上門說“給你的零花錢”

    鬼機靈周盈當(dāng)時臉就不好看了，不過還是接過錢，黑著臉說“把我給忘了，你有沒有良心？虧我天天在家惦記著你”

    “怪我，怪我，我就是莊稼人，心思沒你想的那么細，等周末有時間，我們上街逛逛，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我出錢行了吧！”

    周盈猶豫了一下，這讓周凡又是一愣，心里暗暗叫苦連天，給她一萬塊錢，她還不高興嗎？小小年紀，胃口也忒大了吧，一萬塊錢也沒有讓她動心嗎？

    “勉強原諒你了，姐，你幾天沒洗澡了，聞聞你身上，都酸了，發(fā)酵酸菜味”

    揪著胸前的衣服聞了聞，那味實在太過‘銷魂’，就差沒直接吐出來，有汗味，有酸味，可不就跟自個家里的那口大酸菜缸里的味道差不多嗎？

    得，還是先去洗個熱水澡，把頭發(fā)洗洗再說吧！

    “姐，咱家裝了個太陽能熱水器，走，我?guī)憧纯础?/br>
    真好，這下方便了，不用再用鍋燒水洗澡了，天然環(huán)保無污染，的確不錯。

    仰頭看著自家的屋頂，上面已經(jīng)是樓板，不再是木頭房梁，蜘蛛網(wǎng)也沒有，就是兩個顏色，一截白的，一截紅磚，房頂還是水泥色，也著實有點不協(xié)調(diào)。

    不漏雨就好，管他呢，現(xiàn)在有錢了，買幾桶涂料刷白不就行了。

    這是剛剛砌的衛(wèi)生間，不大，有個浴缸，地上連瓷磚都沒有，還是水泥地，一個蓮蓬頭，旁邊上有個小板凳，肥皂盒，洗發(fā)精放在浴缸旁邊上，擺的整整齊齊，還像那么回事。

    “咱爸自個整的，還行吧！”周盈得意洋洋的翹著下巴，一臉興奮的說。

    老人家自個砌起來的，這又是大工，又是小工的，又要爬上爬下，想想都覺得累。

    “行，你還別說，咱爸還真的挺厲害的，他當(dāng)過兵，挖過煤，開過貨車，還會修車，還會種地，比現(xiàn)在的年輕人厲害多了，我自知不如他”周凡邊脫褲子，邊稱贊道。

    “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你是干死在沙灘上，不如咱爸，除了長得好看點，生了仨小屁孩，你說你要學(xué)歷沒學(xué)歷，掙錢還少，你還能干點啥？”

    被人嫌棄的感覺真不爽，斜眼瞪了周盈一眼，把目光停在她手上一沓百元大鈔上面，嘴角上揚了一下，以閃電般的速度奪下了一萬塊錢。

    有人頓時傻眼了，哭喪著一張臉急忙道歉“姐，我錯了，我嘴欠，你把錢給我吧”說此，周盈就差掉淚了，大幅度搖晃著周凡的手臂又說“好jiejie，你行行好，把錢還給我，我不需要買任何東西了”

    此刻的周盈像霜打的茄子，焉罷了，哭喪著一張臉，抬著頭看著周凡手里的一萬塊錢。

    財迷心竅呀！眼里都是錢呀！現(xiàn)在的孩子真的是無語了。

    “給你也行，這次期末考試，我要你的成績，全校第一名，讓媽高興高興，不然……”周凡壞笑說著，把錢舉的高高的，不讓周盈拿到錢。

    點頭像搗蒜似的，周凡也不是故意逗她玩，這也是沒辦法，這丫頭的成績是不錯，就是太過馬虎，有時候竟然會忘了寫名字，就這粗心大意的丫頭，要真的面對高考，萬一馬虎忘了寫名字，那可完蛋了。

    “你去復(fù)習(xí)吧！考完，拿了成績，錢就給你”周凡笑著一字一頓說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能賴皮，說話不算話”

    板著臉，一臉認真的狀態(tài)，小眼睛死死盯著周凡手里的一萬塊錢，眼睛都紅了。

    “一定遵守諾言，成績換一萬塊錢，想想都覺得劃算”

    周凡覺得自己很牛逼，就在剛剛一瞬間，給她來了個扭轉(zhuǎn)局勢，又覺得很卑鄙。給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談條件，估計世界上也只有自己了。

    周盈捏了捏自己的臉，頹廢的耷拉著腦袋，自言自語說“我怎么那么傻？我就是個白癡，沒事我刺激她干嘛？到手的錢飛了，我的筆記本，我的手機，拼了”

    想笑，強忍著，憋著，看著周盈離開后，周凡徹底笑翻了，把錢放一旁，喊了一句“媽，我要洗澡，幫我拿衣服”

    脫掉衣服，扔在地上，打開水龍頭，站在水下。

    “涼水，怎么搞得？”

    拿下蓮蓬頭，把脫下的衣服放在浴缸里，等了一會才開始是溫溫的水，再等了一會，就好了。

    門被推開了，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扎著小辮子，笑嘻嘻的進了浴室。

    “mama，我也要洗澡，哥哥也來了”

    這不好吧！倆孩子都跟自己一起洗，要是再來一個怎么辦？

    還沒嘀咕完，果然，又一個小腦袋也冒了出來，三個孩子，同時出現(xiàn)在門口，都準備脫褲子。

    “誰讓你們來的？姥姥呢？”周凡拿著衣服擋著胸前跟其他重要部位，面對三個孩子，還是很害羞。

    “小姨說，你喊我們洗澡”

    周盈，死丫頭，報復(fù)心很厲害呀！小瞧她了！

    “太陽，你去叫姥姥來，mama沒有衣服穿，讓姥姥把你們仨換洗的衣服拿過來”

    “嗯”兒子點頭，撒腿就跑，連門也不關(guān)。

    “太陽，你慢點跑，別又磕了牙”

    叔叔的聲音，離得很近，完了，這門還沒關(guān)，自己還不著一物，光著身子呢。

    “兒子，快點關(guān)門”周凡小聲音說著，把擋在身上的衣服擋擋好，心里一個勁的哆嗦。

    可就在此時，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一張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臉，亦然就站在浴室門口了。

    “姥爺，你要不要跟mama一起洗澡？”

    想死的心都有了，兒子居然還邀請叔叔一起洗澡，還嫌不夠?qū)擂螁幔?/br>
    周凡也實在是沒辦法，蹲在浴缸里，低著頭，脊背全部露在了外面，把重要部位全部擋住，不讓人看見，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洗澡不關(guān)門，還以為你是孩子嗎？”

    話音未落，浴室門猛的關(guān)上了，周凡提著的心，一下子放下了，抬頭一看，浴室里只有自己和女兒星星了。

    “嚇死我了，過來跟mama一起洗澡吧！”

    一伸手臂，周凡的胳膊露在了外面，一條手臂都紋身，一條蛇蜿蜒曲折，爬滿整個手臂。

    誰知道女兒撇撇嘴，回頭看看身后沒有一個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咋了，咋還哭上了？”趙玉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并推開了門。

    “姥姥，姥姥”

    懵了，她還怎么哭了呢？又沒罵她，沒打她。

    “媽，我沒打她，我冤枉??！”周凡急忙解釋道，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老媽，又看看自己女兒，也是沒轍了。

    “她怕你胳膊上的那玩意，這身上咋還少了幾個呢？咋回事？用啥玩意弄掉到的？”

    哪有全部弄掉，還能看到青色的印子，雖然不明顯了，不過疤倒是明顯看清楚了。

    “星星，你看你媽，傻不拉幾的給自己弄個這東西，難看死了是不是？不學(xué)好，你長大以后可別學(xué)你媽”

    呵呵！自己成反面教材了！有這樣當(dāng)姥姥的嗎？有這樣當(dāng)媽的嗎？能不能不當(dāng)面說這話？

    “媽，我是您親生的嗎？我是您身上掉下來的rou嗎？我怎么覺得我是從垃圾桶旁邊撿來的”

    周凡一說完，眼看著自己老媽臉色不好了，臉突然陰沉了下來，放下懷里的星星，接過周凡手里的蓮蓬頭，給周凡洗著后背。

    “你不是我生的”趙玉梅嘆了一口氣說完，眼睛都紅了。

    周凡緊抓著趙玉梅的手，轉(zhuǎn)身回頭看著她，陪著笑臉說“媽，我是說笑的，我不是你生的，難不成還真是垃圾桶旁邊撿回來的嗎？再說了，那個年代也沒有垃圾桶是不是？”

    趙玉梅哭的，周凡看著心疼rou也疼，拿毛巾給她擦眼淚又說“媽，就算我不是您生的，我也賴著您，我認定您是我媽，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家，打死也不走”

    “傻孩子，傻閨女，我苦命的孩子”

    趙玉梅的手，輕輕放在周凡胸前的疤痕上面，心里難受的就跟有刀在挖心，不過她高興，是真高興。

    過去就過去了，現(xiàn)在開始都好了，房子不漏雨了，孩子上學(xué)了，閨女健健康康的回來了，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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