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浮春
“抱歉?!?/br> 明明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個人,樂觀…豁達(dá),卻不知童年時在泥濘里跌倒多少次,才得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她似乎是不該問的。 藕斷絲連…皮開rou綻,分分寸寸,都連接著身體的每一處神經(jīng),即使看似愈合了許久許久,待到那處傷疤再次碰觸揭翻時,依舊是血rou模糊的一片狼藉。 “那些都過去了,不是麼?!比~旻釋然地笑笑,又將頭轉(zhuǎn)回,看著天上下弦的月,彎彎的,柔柔的,明明是淡之又淡的光,卻能照盡每一寸歸路,“這么多年,我同別人從未說過這么多,我也不想說這么多…阿爹也是,這些年村里的人雖說憐惜關(guān)照我…可我終究不想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我很高興,阿岑,我很高興…….” “謝謝你能聽我說完這么多。” “一切都會好的?!彼膊恢撜f何,明明是上千年的記憶與年歲,與葉旻相比,她卻好似只是個未經(jīng)人事顛簸的孩子。 “那么,作為交換……”男人的語氣依舊溫和平靜,一如流瀉一地的月光,無端令人心安,“與我說些什么罷,那件喜服…或是…你的夫君…又還是上界的那些生活,你的過去……什么都可以,算我要求也好,請求也罷…….” “算是…你臨行前送我的最后一點東西罷。” 雩岑默然,明明是多日的猶豫與思慮,還有無數(shù)次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可葉旻就是這樣的人,能輕易道破你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葉父只說了三日之期,他卻早已篤定了,她要走,她會走。 這興許是他們此生相逢的最后一段時日了。 天上一日,人界卻是一年蹉跎…待到她再回人界之時,又是何等的光景年華呢。 盡在不言中。 “與他有關(guān)麼…那位…零公子?”見雩岑思緒默默,葉旻試探著率先開了口。 “你知曉?”她好似從未在他面前提過零隨的名字。 “他自己與我說的?!蹦腥诵π?,“有時說起來,他對我的態(tài)度還好些,對你便是一副不待見的模樣…倒顯得你才是多余的那個,其實換種想法,就算是只小寵兒,也只會對信任之人展露出自己真實的模樣,不是麼?!?/br> “他從來便如此不待見我?!宾п瘣瀽灒肫鹆汶S那副樣子,倒也開口說了個大實話。 她與零隨見面從來便是勾心斗角地吵啊吵,他恨不能要她的命,不給她些好臉色也是正常。 畢竟這些神向來便是不講理的。 “阿岑?!?/br> “欸?” “要用心去看人?!比~旻點了點心口,“有些事,蒙蔽了表象的真,用眼睛是看不見的。” “…我不懂?!迸d許也是明白一些的,但不知為何,明明只是個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族罷了,她卻好似能從他這學(xué)到許多。 昆侖從來只教人修仙,從未教仙怎么做人。 “那便好好去看,去想,去尋?!?/br> “興許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心是相互的,憤怒的假象何嘗不是一種掩飾真心的做法。” 見雩岑依舊一臉困惑,葉旻倒也適時打住,似是不經(jīng)意將話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他是你夫君麼?” “我撿到你時,便見著他化龍死死護(hù)著你,雖說衣裳破爛了些…可那些傷終究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是常人…除卻化龍以外一說,他雖說病了這么多日,身上原本的傷在休眠時以自我愈合完全了?!?/br> “欸欸?”被葉旻這么一提,她才突而想起,當(dāng)初撿到零隨之時的確小龍身上的鱗片都被刮去了大半,整個翻出的rou也發(fā)著毫無血色的白,看著嚴(yán)重極了,但第二日變?yōu)槿诵伟l(fā)起燒之后,全身倒是白白凈凈,也無一處傷口,只不過被他而后這么一鬧,雩岑又羞又惱間,才將這個細(xì)節(jié)完全拋在了腦后。 如此說來,那隨后斷斷續(xù)續(xù)發(fā)的幾日燒,也大概可能只是身體修復(fù)的某一環(huán)節(jié)罷了。 指不定什么時候連眼睛都好了。 暗自撇了撇嘴,她當(dāng)初與衛(wèi)桀打架身上那些傷雖說沒零隨嚴(yán)重,可也扎扎實實地躺了半年才好,與這恢復(fù)速度一對比,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那他手上的傷?” “這幾日已結(jié)上疤了,興許再過一兩日便好了?!?/br> 零隨眼盲之后的起居幾乎依賴于葉旻,明明她才是與零隨一道來的人,卻比陌生人熟絡(luò)不了多少。 “他不是你夫君對麼?……抑或你本就是逃婚出來的?” 男人一語中的。 她與零隨倒也不像是夫妻之感。 “算…算是罷……”然而如今突然問起這個,她也不知該如何說了。 按理說,她與濯黎是過了禮,經(jīng)上界大部承認(rèn)過、完成過儀式的,但新婚之夜又被零隨如此一設(shè)計…又經(jīng)玄拓如此一插足,弄得聲名狼藉一團(tuán)糟…… 她是欠了濯黎的…她可曾配得上權(quán)傾上界的青要帝君?…… 難說…難辦…… 也許就算是回了上界…她也不會再有臉去見那個曾經(jīng)對她如此好的男人了。 她將人家的真心踩在了地上,還抬手撒上了一把鹽,他定是…已然恨極了她罷。 “是我負(fù)了他。” 小手冰涼,氣氛也變得沉寂低漠。 “阿岑,你愛他麼…曾經(jīng)喜歡…或是只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夠喜歡而逃了婚?” “…我不知道?!彼龕坼椟N? 這本身就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就像她被如此光芒的男人吸引,又陰差陽錯有了些關(guān)系,便如停不下的車軸一般迅速的投聘、發(fā)庚、結(jié)親…固然他是對她有情的,可她呢…… 她卻從未考慮過她愛不愛這個男人。 就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愛著玄拓的…一直很愛,但實則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只是神荼的替身之后,心也須臾涼了半截,她還愛玄拓麼…也許是肯定的,但一個人的感情傾注于另一個人時,還能分出更多來愛另一個人麼? …她不知道。 濯黎很好很好,她摸不透自己的心。 “興許…是愛的罷?!?/br> “我一直都很喜歡他的名字…” “濯黎…濯黎,濯者洗也,黎者,青天白日之始,浣洗天下之污濁以透徹,壯闊且光明,我充其量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微光罷了…又何能與他相配?!?/br> “青要之神…對麼?”葉旻沉寂了半晌,卻突而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將雩岑驚了一驚。 “你知曉他的名字?” “不知,”葉旻緩道,“古籍上只說青要之神起源人族元丘,中皇元年繼天地異象降世,在青要之山飛升仙界…主官祿之道。” “可你那日詢起元丘國的眼神,卻是不一樣的。” “分明好奇且期待,卻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隨便的模樣…你恐怕自己也不知曉,你每次撒謊之時,神情雖捏得有幾分像,但眼睛卻眨得特別快…” 葉旻思及此處,竟是撲哧笑出了聲。 “你以后若要撒謊,可得改改這個毛病?!?/br> “你…!哎呀…哼…”被點到痛處的雩岑又羞又急,身形一晃,頭頂?shù)姆e雪也落了她一頭一臉。 “可感情永遠(yuǎn)是平等的?!比~旻見此收了笑意,神情認(rèn)真幾分眼眸熠熠有光,“沒有誰配不上誰…只有喜不喜歡罷了……” “要用心去看?!?/br> 他亦如是。 便見著雩岑隨手將頭頂作亂搖雪的枝干似泄憤地掰下一段,葉旻剛欲張口說些什么,便見著小姑娘手中淺綠色的靈光一閃,飄逸間帶出幾分星星點點的金屑之光,好看且靈動,像是漫天冰雪中唯一盛放的春。 被靈力包裹的枝干也漸漸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抽出幾星淺黃綠嫩芽來,抽枝、舒葉、結(jié)苞、盛開…清盈的香味淡淡盈滿鼻尖,芳華盡放。 “贈你…雖然我也不知是什么花?!宾п樞χ鴵狭藫项^,將手中的一枝白花遞給了身側(cè)的男人,“這樹雖已感受不到什么生機,我隨手試試,不想竟也開出了花?!?/br> “這是白蘭?!比~旻話語間,已略有哽咽。 他已…曠古多年,未曾再見過此花了。 院內(nèi)的這株白蘭…自阿娘走的那一年,便徹底枯了,受凍之時,他也曾想過將它砍了燒火取暖,可終究還是沒能下得去手此后便一路留到了今日。 拿著花枝的手微微顫抖,內(nèi)心澎拜地一時說不上話。 熏風(fēng)破曉碧蓮苔,花意猶低白玉顏。一粲不曾容易發(fā),清香何自遍人間。 恍惚間,耳邊似乎突然響起,某年夏末,阿娘折了幾只花放在屋內(nèi),教他咿呀學(xué)語的那個閑適午后。 葉旻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將那只白蘭捧在手中,握了又握。 花月浮光,春色一茫。 清香何自遍人間…… ≮ΧIàòsんùò。Uk≯ ≮ΧIàòsんùò。Uk≯ —— 接近3000字的大章,所以遲了一丟丟emmm,小葉的戲份馬上要結(jié)束了嗚嗚嗚 гóǔяóǔWǔ.〇Γ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