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才看了看潼皇妃已經(jīng)微微隆起的肚子，有格外富有的蘇侯做后盾，前方還跪著年輕有為的蘇謙，覷了眼正值年輕力壯的皇上，還獨得圣心。又瞥了眼看起來老當益壯的楊國公，瞇了瞇眼，雖然太子已經(jīng)大婚成年，可方才聽說已經(jīng)染上毒癮，那以后…

    稍一思索便上前道“皇上，臣以為，毒膏該禁，請皇上下旨禁膏！”

    蘇謙愣了下略一沉吟便知他已經(jīng)站隊了。微垂的臉上緩緩勾了下嘴角。

    其余幾位官員沒想到突然之間首輔和國公便對立起來，一位是皇后親父，太子親外公但已然垂暮。

    一位是年富力強位高權(quán)重，看起來已然是站在獨得圣寵又身懷有孕的潼皇妃一邊。這可如何是好，兩邊都不敢得罪，想來想去便默默跪在后邊垂著頭不敢言語。

    蘇喬安眼見殿內(nèi)氣氛僵持，深怕他就此罷手，顧不得許多，扶著肚子起身走過去蹲身行禮道“皇上，臣妾明白您所言此事需徐徐圖之，只是拔出毒瘤雖痛，但卻可一勞永逸，為長遠計，請皇上下旨禁膏！”

    還不待周琛開口，楊徳光就對這位威脅到女兒地位的女人面露微嫌開口“潼皇妃娘娘，臣等與皇上正在探討國家大事，您身為后妃應(yīng)熟諳宮規(guī)后妃不得干政之令，還是不要插言的好。”

    蘇喬安被周琛扶起來冷眼看他正要說話，蘇謙就當即反駁道“國公此言差矣，此事便是娘娘最先發(fā)現(xiàn)這神仙膏有害之事，意在挽救未染毒膏的百姓眾生與水火，如何不能插言？”

    “再者，潼皇妃娘娘自伴架以來恪守宮規(guī)，上敬皇上皇后，下恤嬪妃宮人，品德貴重，心慈仁善眾人拜服，還請國公慎言?！?/br>
    不去看他被頂撞的難看神色又轉(zhuǎn)向上首道“臣以為娘娘所言極是，長痛不如短痛，請皇上下旨！”

    周琛掃視著底下神態(tài)各異的官員，突然開口“國公說說若是不禁膏應(yīng)如何？”

    “蘇愛卿以為禁了以后染上毒癮的人又當如何？”

    楊徳光多年未曾被人當面斥駁，還是當著幾位朝中重臣的面！便是皇上都對自己禮待有加，小小四品官還做不到一年就敢如此挑釁自己，本還要多留你些時日，如今看來是真當自己是老了。

    冷哼一聲當先開口道“皇上，老臣以為朝廷可下旨將民間此膏收繳，同倭國存膏一樣由朝廷按需出售。未服用之人便不許購買服用。只要東西掌握在朝廷手中，便不用擔心會有更多百姓沾染?！?/br>
    “呵！國公難道把方才那幾人發(fā)瘋的樣子都忘了嗎？且不說用的時間越長毒癮越大。只說身體，不過區(qū)區(qū)幾月便已經(jīng)枯瘦成此番模樣，若任由人繼續(xù)服用下去，屆時百姓手無寸鐵之力如何耕種生活，朝臣只怕連筆都提不起，更不說兵士拿槍打仗了?！?/br>
    “哼！黃毛小兒，照你所說老夫也已服用幾月了，怎么依然身強體壯精神百倍？不過是無知之人不懂得按需服用，才會有如此下場！”

    “那國公可敢讓太醫(yī)診脈看看您是不是被提前耗費了精血才會如此返老還輕？”

    “有何不敢！”

    楊徳光堅信這神仙膏乃神藥，怎么也要阻止他們禁膏的。

    “皇上，老臣請皇上叫來太醫(yī)診脈，若臣身體無恙，那便證明蘇大人，姜首輔潼，潼皇妃娘娘不過是杞人憂天危言聳聽罷了。若是老臣的身體真如蘇大人所言內(nèi)耗虛空，那臣便也跟著請命禁膏！”

    如此方法倒是省了不少思慮，后邊的眾官員便也跟著附和“請皇上召太醫(yī)為國公診脈！”

    周琛靠坐在龍椅上神色平靜的聽著他們各執(zhí)一詞，聞言便也不反對點點頭吩咐“叫太醫(yī)來?！?/br>
    姜恒行色匆匆的從東宮又趕回來，氣喘吁吁的拜道“微臣，，參見，皇上?！?/br>
    周琛皺眉看他呼吸急促額頭冒汗的模樣，知道他短短時辰來回奔波確實辛苦，遂也發(fā)了善心“給姜御醫(yī)賜座賜茶?！?/br>
    姜恒忙感激回道“謝皇上！”

    待他喝完了茶也不敢真的久坐，來的路上已經(jīng)聽宮人說了要自己前來所為何事，便起身對楊徳光施了一禮道“國公請伸手?！?/br>
    垂眼挽袖按在他的脈搏處，甫一號脈便大吃一驚，眉頭一跳。他趕緊摸了摸胡須沉下心仔細診來。

    然殿內(nèi)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見他臉色突變便都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然，姜恒放下手面色凝重的看了楊徳光一眼回身拜道“啟稟皇上，微臣探知國公身體虧損嚴重，像是被提前耗費了精血。表面看來面色紅潤，身體康健，可實則卻是假象，若稍有不慎，那便會，”

    楊徳光怒瞪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大聲喝道“會怎么樣？老夫的身體老夫豈會不知道？平日里老夫隔些時日便會找大夫診脈，從未聽他說起老夫身體虧損。姜御醫(yī)你可要診仔細了！”

    周琛瞧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與平日里老謀深算沉著穩(wěn)重的模樣相去甚遠?？磥磉@毒膏還會不知覺中蠶食人的心智。

    “姜御醫(yī)，如實說來?！?/br>
    姜恒擦了擦汗點點頭“皇上，微臣行醫(yī)數(shù)十年，于此道雖不敢稱第一，但亦從未失手過。國公的身體便如微臣方才所言，體內(nèi)精氣已耗盡十之七八，看起來好好的不過是有一口氣提著，實則只需輕輕一碰，便會一病不起！”

    楊徳光雖然猜到他會說什么，可突然聽到自己將要臥床不起之言，還是承受不住踉蹌著后退兩步。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身體好好的，怎么會一碰就不起呢？那些庸醫(yī)竟敢騙我！”

    他實不能接受這樣的真相，他的抱負，他的野心，他的家族！他不甘心！！怒急攻心之下便仰面朝后倒去。

    “國公！”“國公！”“楊國公！”

    后面的官員趕緊接著他同時大喊。蘇喬安也被他嚇了一跳，站起來朝地上望去。

    周琛撩起衣袍步下臺階邊吩咐“快給國公救治?！?/br>
    “是皇上。”

    姜恒近身一看便知他是怎么回事，取出金針朝他人中處一刺，輕輕轉(zhuǎn)動猛然拔出，楊徳光便睜眼嗬嗬著醒來。

    他轉(zhuǎn)動著混濁的眼珠左右看了看，突然揪著姜恒的衣襟瞠目驚怒道“姜御醫(yī)！你是大興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大夫，你一定有法子救老夫的，你必須要救我！你懂嗎??！嗯？！”

    姜恒被他抓著姿勢極為艱難，又聽他這樣強人所難哦要求根本無法回答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已經(jīng)站直身子的皇上身上。

    周琛見他醒來后臉上的諸多變化，慢慢直起身掃了姜恒一眼，隨即吩咐“先把國公扶到椅子上，姜御醫(yī)你一定要盡力救治，國公乃是朕之肱骨大臣，亦是朝廷重臣，萬不能出了岔子?！?/br>
    又溫言對他道“國公不必過于憂心，朕一定會命人好好醫(yī)治你。”

    楊徳光聽到他的吩咐才恍然自己竟在皇上面前露出如此丑態(tài)，松垮的面皮下意識抽搐了下，掙扎著坐正身子抬袖擦了擦臉感激道“老臣謝皇上愛護，一定不辜負皇上此番厚愛，待老臣康復(fù)定會繼續(xù)為皇上，為我大興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周琛卻沒說話只含笑點點頭。

    姜恒卻擦著汗噗通一聲跪地羞愧道“皇上，國公恕罪，微臣無能，這毒膏藥效霸道，微臣亦暫無可醫(yī)之法?！?/br>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殿內(nèi)一時無人言語。

    蘇喬安方才便慢慢步下玉階站在周琛身后，聽了姜恒所言看了蘇謙一眼二人均搖頭感慨。

    這楊國公本就已年已過花甲，身體各項機能下降，又長期服用毒膏染上毒癮提前燃燒了生命力，別說是姜恒，就算是放到后世也根本是無藥可醫(yī)。

    便是他有毅力戒了毒，身體也會就此垮掉。不過，看他方才醒來時的神色，只怕他不會這么善罷甘休聽之等死的。

    楊徳光頭腦空白片刻，看了看自己從方才起就不停顫抖的手，忙用袖子遮擋。余光瞧見被捆縛在地不停蠕動抽搐的幾個男子，眼角狠狠一跳，眼中劃過一抹歷色又突然老淚縱橫道“皇上，老臣，老臣…”

    周琛突然打斷他問姜恒“可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回皇上，國公的身體虧損的厲害，只能先慢慢調(diào)養(yǎng)著，微臣…”姜恒搖搖頭未再繼續(xù)說下去。

    周琛眼波微動走到楊徳光身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國公安心調(diào)養(yǎng)身體，朕相信，太醫(yī)院的醫(yī)師們定會想出辦法的！”

    楊徳光臉皮抽動，藏在袖中顫抖的手攥的緊緊的。面上卻感激不已道“老臣多謝皇上費心，臣，感激不盡！”

    姜茂才冷眼瞧著他這番變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做法，看了眼面帶唏噓之色的皇妃娘娘，垂眸片刻點頭一笑。

    適時接口道“皇上，這毒膏害人至深，連國公這樣的朝廷砥柱都著了道，可見潼皇妃娘娘和蘇大人的顧慮和警示不假，若放任下去實是后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