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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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南方地區(qū)的雨水明顯增多了。 一連下了好幾場春雨,空氣中水汽積淀,好似吸了水的海綿,只要輕輕一用力,它就能擰出水來。 連續(xù)的陰雨連綿,像極了聞梵聲當(dāng)時潮濕陰郁的心境。 高三學(xué)生半個月才放一次假,一天半,好讓住宿生回家休整。該拿生活費拿生活費,該補(bǔ)充營養(yǎng)就補(bǔ)充營養(yǎng)。 一天半后,學(xué)生返校,繼續(xù)投身戰(zhàn)斗。 周五最后一堂物理課,學(xué)生們早已蠢蠢欲動,心早就飛回了家。 偏物理老師還不善解人意,還要拖堂。 拖了大半個小時,同學(xué)們叫苦連天。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一哄而散,像被關(guān)久了的鳥似的,拼命往外飛。 梵聲和白伊瀾一起回家。兩個姑娘先去車棚取了自行車。 取了自行車,推著走出學(xué)校。 白伊瀾:“聲聲,老街新開了一家精品店,我想去買頭繩,你陪我一起去唄?” “就你這幾根毛,還用得著頭繩?”梵聲扭頭看好友,忍不住抿嘴笑。 白伊瀾頭發(fā)不長,堪堪到肩膀,平時披著,也不綁,這會兒居然心血來潮要買頭繩了,也是神奇。 白小姐見瞞不過好友,只好和盤托出:“精品店有個店員超帥?!?/br> “敢情是找我去給你壯膽的?!辫舐暶佳蹚潖?,“有多帥?比起你男神呢?” “那當(dāng)然沒我男神帥辣!我男神宇宙第一帥,無人能及!”一提到愛豆,白小姐眉飛色舞,兩眼放光。 白伊瀾捅梵聲的胳膊,笑瞇瞇地眨巴眼睛,“去不去嘛聲聲?” 梵聲笑,“去啊!有帥哥看干嘛不去!” 白伊瀾一把摟住她脖子,“還是我姐們給力!等逛完精品店,咱們再去擼串,本小姐請客!”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一定吃窮你?!?/br> “放馬過來就是!” 兩個姑娘說說笑笑,腳步輕快。 一出校門,梵聲跨上自行車,腳踩踏板,正準(zhǔn)備發(fā)力,耳邊突然傳過來一個熟悉渾厚的男聲,“聲聲!” 同一時間一個中年男人迎面走了過來。 梵聲握住車把手,頗為意外,“舅舅?” “聲聲,我到邊上等你。”白伊瀾認(rèn)得梵聲的舅舅,見兩人有話要說,忙推著自行車自覺退到了一旁。 “怎么這么晚啊?我看其他學(xué)生都出來了?!眹?yán)木林手里提一只公文包,淺咖色外套合身,露出里面白色的圓領(lǐng)t恤。 他今年快五十歲了,古銅色的臉上滿是褶子,無比滄桑。頭發(fā)剃地很短,鬢角處白了一大片。 梵聲忙從自行車上下來,“老師拖堂了,不然早下課了?!?/br> “還沒吃飯吧?舅舅先帶你去吃飯?!?/br> “不用了舅舅,音音還在家等著我,我回去吃?!辫舐暡痪o不慢地問道:“您今天來學(xué)校是有什么事情嗎?” 姐妹倆和舅舅一家極少聯(lián)系。舅舅難得才會去家里一趟。每次過來都偷偷摸摸的,送點東西,拿一點錢,坐不到一會兒就得走。 舅媽強(qiáng)勢,舅舅是妻管嚴(yán),就怕被舅媽抓到他在暗地里接濟(jì)她們姐妹。 無事不登三寶殿,舅舅今天特地來學(xué)校,必然是有事找她。 “那個……就是……”中年男人一臉糾結(jié),不自在地摩挲著自己的手掌,看上去非常為難。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梵聲越發(fā)疑惑,有些著急地問:“舅舅,出什么事兒了?” 嚴(yán)木林醞釀許久,一臉愧疚,“梵聲,是舅舅對不起你……” 梵聲被嚇了一跳,忙說:“舅舅,您別嚇我?。〉降装l(fā)生什么事兒了?您倒是說?。 ?/br> 藏著掖著算怎么一回事兒。 “你舅媽瞞著我把你們姐倆住的那套老房子給賣掉了,對方過幾天就要搬進(jìn)去住了?!?/br> 第13章 第13根繩索 溫潤的光。 傍晚的天空灰霧蒙蒙,聞梵聲看著天邊那抹烏云突然覺得眼睛隱隱生疼。 有什么東西劃破眼瞼,只要她一閉上眼睛,淚水就能立馬滾落下來。一定是熱的,燙的,能夠灼燒人神經(jīng)的。 她仿佛被命運扼住了脖子,難以喘息,無力,也疲憊。 又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繩索將她緊緊束縛住,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生活總是這樣殘忍,她原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她和meimei的生活也會一天一天變好的。只要她熬過高考,她就不怕了。她可以去打暑假工,她可以自己掙學(xué)費,再不濟(jì)還有助學(xué)貸款。等上了大學(xué)她也可以半工半讀,她總有辦法養(yǎng)活自己和meimei。 然而老天爺還是無情地給了她重重一擊,毫無防備,陣腳大亂。 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年紀(jì),看似獨立,卻肩不能扛,風(fēng)一吹就倒。梵聲過早地體驗了成年人的廢墟現(xiàn)場——山呼海嘯,至暗至深。 她平靜地站在原地,沒讓任何人看出來。 她用力握緊車把手,吸了吸鼻子,無比平靜地說:“舅舅,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和音音去找房子,等找到房子,我們馬上就搬出去?!?/br> “那個死婆娘瞞著我賣的房子,等我知道的時候,她早就跟人家把合同給簽了。我跟她吵,話都沒說兩句她就尋死覓活的,我實在沒有辦法呀聲聲!”嚴(yán)木林抬手抹了把臉,老淚橫秋,“聲聲,是舅舅沒用,對不起你們姐倆,我死了都沒臉去見你爸媽……” 此刻中年男人的懦弱、無助、愧疚、自責(zé)顯露無疑。 梵聲不能怪舅舅,他也只是一個被生活壓得無力喘息的普通人。 舅舅文化程度不高,堪堪小學(xué)畢業(yè)。為人敦厚老實,不擅交際。他頂替外公的職位,在飲料廠干了幾十年,如今也只不過混了個小組長,一年到頭都掙不了幾個錢。 早年外婆家條件不好,舅舅年輕時一直娶不到老婆,三十歲那年才經(jīng)人介紹娶了二婚的舅媽。 舅媽是紡織廠的會計,??飘厴I(yè),文化程度比舅舅高,一直就看不上舅舅。 從小到大,梵聲跟舅舅一家一直不怎么親近。也就逢年過節(jié)才走動走動。在她的印象里,舅媽一直是個市儈勢利的女人,愛貪小便宜,沒少從聞家搜刮好處。 她不是沒見過舅媽的強(qiáng)勢和無賴,父母出事后,舅舅想接她們姐妹倆到他家去住,舅媽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鬧三上吊,舅舅被她拿捏地死死的。 梵聲也確實不想住進(jìn)舅舅家看舅媽和表姐的臉色,她果斷找舅舅借了這套老房子。她和meimei自立門戶,難是難了點,但圖個清凈自在。 她萬萬沒想到舅媽居然下狠手,瞞著舅舅悄悄把房子賣了,讓姐妹倆無家可歸。 “舅舅,您先回去吧,再不回去舅媽又該跟您吵了。”梵聲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冷靜。 外甥女如此平靜,不吵不鬧,這讓嚴(yán)木林愈加自責(zé)難過。臉上的褶子擰著,舒展不開,整個人頹廢又無助。 他小心翼翼地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只信封,壓低聲線,“聲聲,這里面有兩千塊錢,是舅舅偷偷存的,你舅媽不知道,你先拿去租房子,不夠舅舅再想辦法?!?/br> 妻管嚴(yán)的舅舅,每個月工資一發(fā)下來都全數(shù)上交,連自己的生活費都要眼巴巴地找舅媽要。一個男人活成這樣全無自尊,親戚朋友看著都憋屈。梵聲的母親以前也沒少數(shù)落這個兄長。 就這樣他還偷偷省下錢來接濟(jì)她們姐妹。不難想象,這兩千塊他究竟存了多久。 梵聲接過,放進(jìn)書包,“謝謝舅舅?!?/br> 她知道要是她不收這筆錢,舅舅一定會愧疚地睡不著覺的。 “聲聲,舅舅就先回去了,房子的事兒舅舅再想辦法。” 梵聲點點頭,“嗯,您注意安全。” 中年男人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學(xué)校對面的公交站臺。 一輛23路公交車適時停下。 舅舅跨上去,車門合上,徐徐駛離站臺。 隔著車窗玻璃,舅舅朝梵聲揮手。 梵聲微微一笑。 笑著笑著,突然之間又想哭了。 舅媽不好,舅舅還是好的。 白伊瀾推著自行車走到梵聲身邊,面露疑惑,“我剛好像聽到你舅舅提到房子,房子怎么了呀?” 梵聲看著對面空蕩的公交站臺,笑著說:“舅舅說要把房子翻新一遍,讓我們住得舒服點,我拒絕了,不想他浪費那個錢。” 這是她一個人的事兒,她不想好友替她擔(dān)心,所以只字未提。 白伊瀾不疑有他,接話道:“幾十年的老房子了,還是你外婆手里分下來的,確實沒必要折騰了?!?/br> 這么一搞,梵聲哪里還有心思陪好友去逛精品店,去看帥哥,她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去跟meimei商量重新找房子。 正愁該找什么理由脫身,白伊瀾的手機(jī)響了。 來自白小姐她爹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催她回家呢! 得,這下自然看不成帥哥了。梵聲也犯不著編理由了。 兩姑娘在校門口分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各回各家。 梵聲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兩側(cè)的建筑物倏忽而逝,快得驚人,只留下一幀幀斑駁的黑影。 天空中飄起了毛毛細(xì)雨,如花針,似牛毛。暗淡的天光下,千絲萬縷,紛紛揚(yáng)揚(yáng)。 雨一下天迅速黑了。 路燈整齊亮起,水泥路面被照得橙黃一片。 冷風(fēng)夾帶雨絲拍打在梵聲臉上,很涼很涼,好像把她表皮的體溫都給帶走了。 身上的校服鼓鼓囊囊,全身上下在漏風(fēng)。 宛丘的四月還是冷的。 梵聲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舅舅市區(qū)的房子是父母拿錢給他們付的首付。 表姐現(xiàn)在體面的銀行工作也是父親當(dāng)年托人給她找的。 舅媽前些年摔斷了腿,母親親自找的骨科專家替她動的手術(shù),骨頭接得很好,沒落下任何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