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火車站。

    公交站牌旁。

    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微胖老者穿著身素灰衣裳，提溜個十分老舊、但卻絲毫沒有破損的大麻布袋，正在向四周的行人討著煙抽。

    夏日炎炎，沒有人愿意搭理他這個傻老頭兒，也就自然沒人會在意他的憨笑、和他露出的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還有他額頭上并未掛一滴汗珠。

    與這燥熱的天氣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吱——”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一輛嶄新的5路公交車停在了站牌之外。

    “叮咚。終點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帶好行李物品，從后門下車?！?/br>
    報站聲結(jié)束，車門隨之打開，一位身材臃腫、又竭力打扮時尚的中年女士當(dāng)先邁了出來，正巧踩裂了一枚哇哈哈礦泉水的白色瓶蓋，登發(fā)出一聲脆響。

    楊雨寒緊隨其后，一邊揮手撥散了那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兒，一邊利落地繞過了那位中年女士和一個一頭短發(fā)、西裝筆挺的青年男子，來至在站牌一旁，想要確認下78路公交車是不是經(jīng)過這里。

    就是這兒。

    他的目光剛剛停留在78路公交車的指示線上，之前一直在招呼路人的那位微胖老者卻忽然湊了過來，向著他低聲地呼喚道“小伙子，小伙子，問你個事?。俊?/br>
    楊雨寒扭頭看了看他，問道“咋了大爺？”

    老者憨笑著，伸出右手的中、食兩指，微微地夾動了幾下“有煙沒？”指甲縫很是干凈。

    楊雨寒笑了笑，順勢從兜里掏出了一盒炫赫門，剛要抽一根給老者，老者卻又笑得更憨、試探著問了句“嘿嘿嘿，能不能……把這一盒都給我？”

    楊雨寒聞言一愣，又無奈地笑了笑，然后就將一整盒都遞給了他。

    老者趕忙接過，卻連打都沒打開便直接丟進了麻袋之中“你先等等啊。”接著，他就低下頭、神神秘秘地從麻袋里拾起來一個巴掌大小的小包，像是錦囊，黑乎乎的，上面繡了些繁復(fù)脞鎖的金色符文，十分稀奇。

    而且看它的新舊程度，似乎是有些年頭了。

    “喏，小伙子，這個給你?！崩险叩馈?/br>
    楊雨寒伸手接住，很輕，旋即他又翻來覆去地瞧了一番“這是個什么呀？”說著，他就想打開看個究竟。

    誰知他剛剛把手搭在這錦囊的拉繩上，老者就忽然扯住了他道“別別，現(xiàn)在可不能打開。”言至此間，他又東張西望了片刻，而后才靠近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可得小心拿好了，千萬不能讓別人看見?！?/br>
    楊雨寒見他如此謹慎、甚至都有些滑稽，一時間起了玩兒心，于是故意模仿起電視里間諜接頭的樣子，一面偷偷將錦囊揣進兜里，一面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好的，沒問題?！?/br>
    “嗯，那就先這樣，一路順風(fēng)，嘿嘿嘿。”老者憨笑道，隨之轉(zhuǎn)身走回了酒店臺階的折角旁，朝著一路過的少女招呼道，“這位小姑娘，你有煙嗎？”

    直看得楊雨寒是哭笑不得，心想這老爺子可能是老糊涂了。

    自己的煙既已送人，他便想再去買上一包，然而就在這時，身后卻又停下了一輛公交。

    楊雨寒回身一看，發(fā)現(xiàn)是78路，于是就只好先趕緊上車，塞上了兩元錢，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

    由于這里正好是78路車的終點站，之前乘坐的乘客也大多都下了車，有些空蕩蕩的。

    只是在他身后又有六七個人跟了上來，包括剛剛在他身邊的那個西裝筆挺的青年男子。

    楊雨寒一邊戴好耳機、點開了手機上的《得到》a，一邊瞧著那男子坐在了他的過道對面。

    “車輛啟動中，各位乘客請扶穩(wěn)站好，前方到站，經(jīng)二緯二?！?/br>
    報站聲再次響起，汽車遂緩緩發(fā)動。

    楊雨寒不禁被慣性搖晃地向左瞧了一眼，恰巧那男子也正看向他，于是他便忙禮貌地笑了一笑。

    “你是剛來濟南嗎？”男子問。

    “??？”楊雨寒剛想轉(zhuǎn)回頭去，但一聽男子叫他，便匆匆關(guān)掉了手機屏幕，摘下了耳機問道，“你說啥？”

    男子耐心地重復(fù)道“你是剛來濟南嗎？”

    楊雨寒頷首應(yīng)道“嗯，剛過來。”

    男子點了點頭，見他話不多，于是就笑著扭回了頭去。

    楊雨寒又追問道“你呢？你這是要干嘛去？”看到他打扮如此正式，楊雨寒有些好奇。

    男子答“我去見個客戶，談一個廣告生意?！甭犅曇羲坪跤行┘印?/br>
    楊雨寒作恍然大悟狀“哦，那祝你成功啊?！?/br>
    青年男子隨即微笑道“謝謝，借你吉言。”

    楊雨寒微笑著回應(yīng)，然后兩人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車子。

    依然在緩慢地行駛著。

    突然間，楊雨寒想起那老爺子給的錦囊還在兜里，于是便左右看了一番后悄悄地拿了出來，藏在右腿邊仔細端詳。

    布料絲滑無比，只是那組成符文的金線有些剌手，拉繩也是金色的，前端箍了個類似瑪瑙的柱狀石頭，看樣子應(yīng)該能值點錢。

    ……

    這里邊裝著什么呢？

    楊雨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現(xiàn)在就打開瞧瞧，可不料他剛要動手，那錦囊卻倏忽鼓動了一下，登把他嚇了一跳。

    “啪?！?/br>
    錦囊被他甩落在地上，接著又骨碌碌滾到了前排的座底，楊雨寒連忙躬身尋找，竟發(fā)現(xiàn)下邊已空無一物！

    哪兒去了呢？！

    他一邊想，一邊向左瞥視，猛然間，楊雨寒感覺到有一個很小的東西快速攀過了他的右腳腳踝，以迅雷之勢一路爬至在他衣服右側(cè)的口袋之中。

    楊雨寒大吃一驚，頓時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什么玩意兒？！

    ……

    很明顯，他的這一舉動亦且驚動了車上的其他乘客，紛紛詫異地望向了他。

    雨寒見狀，只好尷尬地朝大家笑笑“沒事，沒事啊。我只是不小心夾著手了?！?/br>
    眾人聽了，便也不好再繼續(xù)瞧他，紛紛回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楊雨寒環(huán)顧了四周片刻，就又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口袋的外側(cè)輕輕戳了戳。

    ……

    并沒有什么動靜。

    于是他又隔著衣服憖慭摸了摸那個東西——看手感……好像是剛剛丟出去的那個黑色錦囊。

    這里邊不會裝著個小老鼠吧？

    一念至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生平最怕的就是老鼠。不過他轉(zhuǎn)念又一想也不對啊，這老鼠也不會這么聽話吧。難不成……世界上不但出現(xiàn)了我這種變異人，還開始有神仙了？

    楊雨寒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xiàn)出有關(guān)那位微胖老者的畫面——花白且有些稀疏的頭發(fā)，黝黑且滿是褶皺的皮膚，樸素且總愛憨笑的面龐，還有那一個陳舊的大麻布口袋，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點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哈……

    如果他真的是神仙，那他給我的這是個什么寶貝？

    “經(jīng)二緯二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帶好行李物品，從后門下車，下車請走人行橫道，注意交通安全?！?/br>
    報站的聲音忽將他思緒打斷，楊雨寒向前望去，即見到又有八九個人上得了此車，不一會兒就都落了座。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弦，楊雨寒忽然間突發(fā)奇想，旋即從口袋里拿出錦囊，又模仿起《西游記》里銀角大王的姿態(tài)、一邊將錦囊微擎，一邊小聲地念叨了句“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yīng)嗎？”

    ……

    “神經(jīng)病?！币晃簧倥畡倓傇谒那斑呑?，就聽到楊雨寒在身后自言自語，有些害怕的她隨之丟下了一句嘟囔就急忙換了個位置。

    “你干什么呢？”一旁的青年人也覺得楊雨寒十分古怪，遂向著此時滿臉尷尬的他問道。

    楊雨寒見狀，匆匆解釋道“沒事，我自娛自……”說著，他又偷偷把錦囊放回了口袋里。

    “砰?。?！”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剛剛啟動不久的公交車竟突然停在了原地，而且給人的感覺并不像是遭遇了車禍，反倒像撞在了一堵堅不可摧的墻上，硬生生就把這車子擋在了路中。

    楊雨寒還沒坐穩(wěn)，一個踉蹌就差點兒摔過前方的座椅。

    ……

    “嘶……”楊雨寒稍一緩神、便強忍著疼，撐著前座的椅背微微抬起了身子。這時的他才望見，車內(nèi)的乘客早已是東倒西歪，而車外，則是一片恢恑憰怪的恐怖景象。

    這……

    他緩緩地挪出座位，一瘸一拐地向車前走去。

    這是什么情況？

    乍一看，他還以為只是公交車的前擋出了問題，但后來仔細一瞧，卻發(fā)現(xiàn)前擋的外面也是——就好像……車前的空氣此時已變成了一塊玻璃，然后被生生撞出了好多道長短不一的裂痕。

    “這是怎么回事兒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語氣中充滿了驚恐。

    而在這公交的外圍，也停滿了汽車和路人。交通一時間陷入癱瘓，遠處不明所以的司機們氣急敗壞地鳴著笛聲。

    “讓一下、讓一下?！?/br>
    幾個年輕男女擎著手機，從楊雨寒和剛剛來到他身側(cè)的西裝男子的中間擠了過去，想要拍攝下這番奇景。但也正是因為大家的聚集，打破了這一份微妙的平衡。

    ……

    “喀拉?！?/br>
    伴隨著公交車的前傾，那汽車內(nèi)外的兩片裂痕又略略延伸了一段。

    眾人大吃一驚，慌忙停下自己的一切動作定住在當(dāng)場，就連大氣也不敢出。

    ……

    怎么辦怎么辦……

    楊雨寒快速地思索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側(cè)窗……前擋……車門。

    對！車門！

    然而就在他剛想讓司機把車門打開、叫大伙一塊兒沖下去的時候，裂痕卻再一次豁大了將近一米。

    直把這眾人又嚇出一身冷汗！

    “吱——”

    緊接著，那裂痕的縫隙間開始有極其尖銳的風(fēng)聲冒出，還未等大家作出什么反應(yīng)，那前擋和緊貼著前擋的兩處裂痕就同時破碎了開來，即聽得“啪”的一聲大響，這一車的乘客便被迅速吸進了前方的黑洞之中！

    轉(zhuǎn)眼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