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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重生之錦繡農門在線閱讀 - 第197章 打算

第197章 打算

    康琪本來沒病,聽到幕僚傳回府上的話卻差點氣病了。

    “不識好歹”,扔掉手上的弓箭,康琪滿臉怒容地沖進書房找到父親,“爹,你讓人三天之內把穆蘊的烏紗帽給摘掉啊,我要嫁他他不說歡喜地過來提親,竟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簡直是欺人太甚?!?/br>
    他看上的那個農家女有什么好,不過是巴結到秦府才能在帝京貴人跟前露露臉面罷了,也不看看有誰搭理她!如今給他樹下青云梯讓他登,他卻不登,難道自己堂堂宰相府的大小姐,還比不過一個農家女?

    康九廷卻沒多生氣的樣子,笑著安撫女兒道:“琪兒,不出半個月,那穆蘊就得求著來向你提親,為父定會幫你出這個口氣的?!?/br>
    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康九廷覺得讓女兒嫁給穆蘊,比嫁給展冥對他們康家更好,到時有個會幫家里斂財的女婿,他運作一番,推長子坐上宰相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康琪冷哼,甩袖道:“除非他三扣九拜,否則別想進我們家的大門?!?/br>
    然而只要想到穆蘊不同意向她提親,很可能是為了那個農家女,康琪心中的郁氣便更為旺盛,這對她來說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奇恥大辱。

    更何況,連一個農家女都比不過,被別人知道后,她還有什么臉面在外行走!

    思之再三,康琪沒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父親,得到父親的保證后,便又氣洶洶地走了,她這次直奔向母親的碧湘院。

    康夫人正在剪花,見身著騎馬裝的女兒氣勢騰騰走來,放下剪子問道:“怎么,誰惹著我們琪兒了?”

    “有眼無珠的人”,康琪說道,吩咐侍立在旁的丫鬟,“給我端一杯涼茶過來?!?/br>
    康夫人便坐在旁邊笑看著她,康琪把丫鬟送來的涼茶一飲而盡,問道:“娘,你什么時候進宮覲見皇后娘娘?”

    雖然進皇宮對康琪來說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容易,然而有規(guī)制在前,她再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也不敢逾越。

    其實就連康九廷,也不敢隨意僭越,否則百年之后,他很可能留下的就是一個jian相名號。

    康夫人聞言有些疑惑:“琪兒怎么關心起這個來?”

    女兒之前經常在節(jié)日里跟著她去皇宮,可自從秦府宴上以來,她就對皇宮興趣缺缺起來。

    問她原因,她說是規(guī)矩太多,見到個人就得下跪,實在丟她身份。

    怎么今日想去皇宮的樣子?

    康琪不太自然地看向院中的姹紫嫣紅,說道:“女兒想去拜見下皇后娘娘嘛?!?/br>
    “好”,康夫人想了想道:“明日我就遞請見牌子進去,穆蘊竟敢拒絕我兒的下嫁,為娘定要請皇后娘娘把他穆家的女眷好好申飭一番?!?/br>
    鳳華殿內,樂聲依依,皇后從精彩的戲曲情節(jié)中回神,捻一顆紫玉葡萄放在口里,隨意地道:“你說康夫人又遞了牌子進來?”

    旁邊的女官躬身回道:“是的,娘娘,小太監(jiān)說康夫人要帶她那獨女一同過來拜見?!?/br>
    “她們母女能有什么事?”手指無聊地在膝蓋上打著牌子,皇后笑道:“莫不是為康相娶平妻的事!你們還記得嗎,那天離國公主與康夫人對上,時時刻刻都在施威風,把那康夫人氣得呦。”

    一殿的宮女太監(jiān)聞言,莫不應景地低笑出聲。

    “準了,讓她們辰時正過來吧”,皇后笑罷,擺了擺手便又繼續(xù)聽戲。

    心里卻在想,常聞母親說康夫人在宮外如何的威風,如今看來卻也同樣辛苦啊,都四五十歲了還要為丈夫cao持著娶平妻,嘖嘖,真令人同情。

    明天這母女兩個若是求她不要太給離國公主做臉,她還是答應吧,幾日后康相娶妻時,只象征性地賜兩匹絹布便是了。

    不過事情卻出乎皇后預料,第二天進宮來覲見的康府母女兩個,似乎就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只是進宮來拜見拜見她。

    皇后看不出意思也不著急,見她們到正午還沒有告辭的意思,便讓宮女去御膳房傳膳,并笑著對康夫人道:“留下來陪本宮吃頓便飯吧,昨兒個御膳房呈來一道蘋果盅,據說是先把燕窩燉個八成熟,再倒入蘋果盅內,混合牛奶,最后慢火蒸足兩個時辰,吃了既美容又養(yǎng)顏呢?!?/br>
    “如此多謝皇后娘娘美意了”,康夫人起身施禮道謝,康琪心內不愿,面上也很嬌憨地起身道謝:“還是皇后娘娘這里的好東西多,臣女每次來都能漲知識呢?!?/br>
    “你啊,一眾貴女中,本宮獨看你這丫頭優(yōu)秀”,皇后娘娘笑意滿滿,愉快地接受了這一記馬屁。

    “娘娘過譽了”,康琪羞澀一笑,繼而卻面現擔憂,誠懇道:“臣女心里一直有句話想說,卻又擔心惹娘娘不開心。今日這半晌都不見圣駕到來,臣民這句話便不得不說了?!?/br>
    “琪兒,不得無禮”,康夫人立即呵斥,語氣卻不是那么嚴厲。

    皇后垂眼,一絲陰狠從眼底閃過,她貴為國母,竟被一個臣子的女兒如此暗諷,實在讓人氣悶!

    然而就連皇上,面對宰輔時也禮遇有加,許多事上更要聽取宰輔意見,皇后沉默片刻,把這口氣扁扁咽了下去,笑道:“本宮幼承庭訓,向來把為皇上管理后宮當做最大職責,類乎妾室爭寵之事,其實不屑為之。琪兒可要記得,日后為人正妻的,面對夫君的一兩個寵愛的玩意兒,切不能心生怨懟啊?!?/br>
    康琪暗自咬牙,面上神情卻更加嬌憨,施禮道:“多謝皇后娘娘教誨,不過我爹說了,日后我的夫君若敢納妾,哥哥們都會給我做主呢?!?/br>
    這是諷刺自己娘家不顯嗎?皇后手上一個用力,差點沒把帕子撕成兩半,她深吸一口氣,算明白了,今兒這兩母女過來是給她找不愉快的。

    不過像爾等父兄在朝堂地位非同尋常的女子,想嫁進宮來百官還不會同意呢。

    父兄再顯達又怎么樣,始終做不成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皇后氣息漸平,就聽康琪繼續(xù)道:“皇后娘娘,臣女剛才真的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起來一件事兒呢。幾個月前,前吏部尚書秦大人的夫人設賞花宴,臣女和母親一起去了,見到一件奇事兒,皇上白龍魚服造訪秦府,竟然對秦老夫人的干孫女關懷有加…卻不知道皇上為何之后再沒有了動靜,現在更是盛寵一個商家之女,那華貴人無才無德,皇上卻那么寵愛她,真是讓人為娘娘不平啊?!?/br>
    康夫人雖然不知女兒為什么要在皇后娘娘跟前提那個沒教養(yǎng)的小戶女,還是緊接著女兒的話說道:“正是呢,誰說起此事不是為娘娘不平?琪兒這么一說,臣婦倒也想起來了,皇上的確對那女子不一般,還當眾說不讓她行跪禮呢。娘娘若是能把人接到鳳華宮來,倒正好給皇上分憂了。”

    “母親說得對”,康琪拍手笑道:“有人分寵,華貴人也不會那么張狂了?!?/br>
    這母女兩個一唱一和的,皇后覺得比看戲還精彩,但當她是傻子嗎?皇上對秦老夫人那個什么干孫女青睞有家的事情,她母親早就告訴她了,還出主意說讓她接這女孩到身邊來幫著自己爭寵,她當然覺得這個做法不錯,可是還沒派人去呢,安在榮華宮的線人就傳信兒過來說,卞貴妃因為此事觸怒了皇上。

    連卞貴妃都沒討得了好,她這個不受皇帝寵愛的皇后若是提出來,恐怕更討不了好呢。

    皇后好歹在宮廷待這么多年,即使康琪很隱晦,她還是看出來這女孩子想借她的手收拾那個秦老夫人的干孫女。

    不過皇后最不喜歡的,便是被別人利用,臉色立時就沉了下來:“你們母女還是宰相家眷呢,竟不知不得干預宮內事宜的規(guī)矩嗎?”

    大庸的官員一直把“垂拱而治”的口號喊得最為響亮,他們的共識就是,皇上不需要雄才大略,只要端坐在龍椅上發(fā)發(fā)施令,代表代表上天之意就好了。

    所以為了避免前朝皇帝依靠后戚做大而整治百官的事情發(fā)生,他們從建國之初就明文規(guī)定,官位顯赫者不得送家中女孩兒進宮。

    反言之,就是只要你家有女孩子在宮內,那么你的官位這一輩子都別妄想越過三品。

    前朝皇帝把不聽話的官員拖出午門脫下褲子,讓人露著光腚被打板子的事兒對于大庸文人來說,是永遠不可忘懷的恥辱。

    既然不許家庭背景顯赫的女孩嫁入宮廷,那么為不讓后戚無形中做大,更有明文規(guī)定官家女眷不能干預后宮諸事。

    聽到皇后如此疾言厲色的話,康夫人和康琪忙跪下請罪。

    康夫人小心道:“臣婦也是關心娘娘心切,請娘娘恕罪?!?/br>
    皇后沉默片刻,嘆口氣讓人把這母女二人扶了起來,“本宮知道你們的好意,但規(guī)制不可違,類似的話以后莫要再提。若是被人抓到小辮子,那么即使有康相在,禮部監(jiān)察司還是要秉公執(zhí)法的?!?/br>
    康琪垂著的面部一瞬間扭曲起來,為什么不能讓父親的名義和實權同樣重要呢?

    明明父親比皇上更有決定權,名義上卻要以他們?yōu)樽?,受他們限制,不然她現在也不會被皇后指著鼻子教訓。

    康夫人的心情同樣復雜。

    皇后出了氣,才不管她們想什么。

    用過午膳,只得到一通教訓的康琪和康夫人拜辭出宮。

    皇后娘娘略睡一會兒午覺便命人過來繼續(xù)唱戲,大宮女見主子有些懨懨,建議道:“娘娘,聽說御花園里那一池粉荷開得極為壯觀,奴婢陪您去走走吧?”

    “你讓本宮出去找不自在?”皇后淡淡反問,聲音里卻透出來幾分苦澀,“華貴人最愛那一池粉荷,前兒聽說皇上還帶她泛舟田田荷葉中呢。若是皇上寵愛的人再因為見到本宮嚇得連忙磕頭見禮而碰傷膝蓋,本宮恐怕在皇上那兒更什么都不是了。聽戲吧,戲文可比皇上和他那些賤人能讓我舒心?!?/br>
    “娘娘”,大宮女跪在躺椅旁,輕聲道:“您不如把曾得皇上注意的那女孩接來,或者在家里找?guī)讉€容貌好的女孩進來。總這樣也不是事兒啊?!?/br>
    “之前又不是沒用過這個方法”,皇后擺手道,“只有一個入了皇上的眼,還是個一朝得勢便成白眼狼的,我可不想再做無用功,還得費工夫收拾?!?/br>
    大宮女略帶著急道:“可您膝下,如今只有兩位公主啊,太子若不是您親生的,以后…”

    “娘娘,小戶女孩兒好拿捏”,女官也開口道,“更何況還是皇上曾經看上的,如今皇上被華貴人迷住了眼,見到這一個曾經注意的,說不定能想起往日情意呢。只要皇上經常往咱們鳳華宮來,還愁不能孕育小皇子?等您生下小皇子來,這么一個小戶女子也好收拾。”

    皇上如今的確被那位華貴人迷得不輕,對秦老夫人那干孫女的看重恐怕早淡了,這樣她把人接來,皇上便是想起以往情意,也不會怪罪自己吧。

    皇后沉思片刻,覺得此舉根本不大可能惹怒皇上,點頭對女官道:“你去秦府傳道口諭,就說本宮從康家大小姐口中得知,老夫人的干孫女集鐘靈毓秀之氣于一身,淑惠溫良,著她明日進宮,伴于本宮身邊。再帶些賞賜,讓秦府轉送到那孩子家中吧,不枉她父母養(yǎng)她一場。”

    …

    康九廷從議事處回來,聽下人說小姐不知在為什么生氣,把她最喜歡的玉雕屏風都給砸了,他便過去看望女兒,進門后讓下人們把一地狼藉收拾出去,問正在生悶氣的女兒道:“是哪個惹了我家琪兒生氣?今天不是進宮里玩去了嗎?”

    “皇后”,康琪說道,便把上午和母親在鳳華宮被皇后訓斥的事說了,又道:“爹,女兒好意幫她,怎么反受一番訓斥?”

    康九廷皺皺眉,覺得這個往日他看重的女兒才智也只是一般,想把皇后當刀子使,皇后豈能樂意?

    “那秦老夫人的干孫女螻蟻都不如,春宴上她不給你和你娘面子,爹不是已經讓秦由丟官了?”康九廷嚴肅道;“你還與她介意,不是自掉身價嗎?竟還薦到皇后那里,說不定那小農女正盼著這入宮的機會呢?!?/br>
    康琪嘟起嘴不說話,暗想這樣更好,穆蘊也能看清入他眼的是個什么樣女子?再說宮里是好待的嗎?不論皇上還記不記得這個農女,她以后的日子都好過不了。

    …

    秦府,聽到皇后娘娘的口諭,秦由和秦老夫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客觀來說,秦由現在雖然被罷官,但他并不是沒有半點起復的機會,若是母親認的干孫女進宮,難免會被政敵拿這個當把柄阻止他更進一步。而從主觀上來說,秦由對顧明月這個女孩子,還是比較喜歡的,不希望看到她小小年紀就進宮,然后色衰而愛弛。

    秦老夫人更不希望自己很喜歡的這個小丫頭進宮受苦,傳旨的女官一走,她就對兒子道:“你想個辦法,不能讓翩翩就這么進了宮?!?/br>
    “既然皇后娘娘的懿旨已經下來,我們也不能不尊”,秦由想了會兒,說道:“明日母親您送翩翩進宮,讓她在宮里待幾日就裝病,屆時消息傳出來,您再去接人,皇后應該不會不放人的。”

    秦老夫人聞言點頭,覺得兒子出這個主意還是很不錯的,片刻后她說道:“何不讓翩翩一開始就裝???”

    秦由搖頭,“皇后的旨意下來,丫頭便病了,她能相信嗎?若皇后因此惱了,定要等她病好之后派人來接呢?進了宮再病,那是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宮里的人都惜命,您再一接,皇后很可能不會再留?!?/br>
    “哎”,秦老夫人嘆氣,“如今只能照你說的辦了,你讓秦大管家去顧家走一趟吧,把事情說得好聽一些,免得嚇到翩翩和她娘?!?/br>
    …

    “進宮?”顧氏還沒聽完秦大管家的話已是面色發(fā)白,“我們是小戶人家,孩子都沒見過世面,怎能進宮去伺候貴人?”

    顧明月只略微有些吃驚,更多的是疑惑,皇后怎么會突然想讓她進宮伺候?

    秦大管家臉上也帶著擔憂之色,皺著眉寬慰顧家人:“老爺已經想了法子,顧姑娘只是到宮里走一走,不出幾日老夫人便會進宮接您出來?!?/br>
    顧攀沉默不語,滿臉愁容,突然說道:“我家翩翩就快要嫁人了,這樣也必須得進宮?”

    當務之急,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皇后總不能讓已經嫁人的女子去給她當宮女兒吧?

    秦大管家嘆氣道:“皇后讓姑娘明日進宮,顧老爺您便是能找到合適之人把顧姑娘嫁出去,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是故意抗旨,以后…”

    這就是小民的悲哀,平日悠游自由,但權貴人一句話便能把他們隨意安排措置。

    顧明月笑了笑,說道:“爹,娘,秦大老爺既然說幾日后能讓老夫人把女兒接出來,我還是去走一趟吧。懿旨是下在秦府中的,我若不去,秦府也要受牽連?!?/br>
    “姑娘說的正是”,秦大管家皺眉點頭。

    “我不讓jiejie去宮里”,顧熠沖過來抱住顧明月的腰,“一旦進宮不到三十就出不來,在宮里還要受人驅使,jiejie不會伺候人的?!?/br>
    顧明月好笑地拍拍他的手,“我不是被征選入宮的宮女,皇后半路下旨要我進去,有秦大老爺在其中斡旋,相信很快就能出來。jiejie若是不去,恐怕會有更大麻煩的。”

    照夏幾人卻是又驚又憂,驚訝小姐竟能被深宮中的皇后知道,擔憂小姐進去宮門便再出不來。

    但不論家人怎樣擔心,顧明月還是很快收拾出一個包袱,讓父親套上馬車準備和秦大管家一起進京。

    事情既然不可躲,那就迎面而上。對于大多數人都畏懼的深宮,顧明月并不害怕,她現在根本不知道皇后為什么要她進宮,到宮里以后清楚了原因,即使沒有秦大老爺的幫助,她也有出來的自信。

    顧氏交代歐陽薇照看家里,便帶著兒子跟著上了車,對女兒道:“我們在帝京等著你,也能到秦府聽聽消息,找人想想辦法。”

    顧明月笑道:“娘,不會有什么事的,你別擔心?!?/br>
    歐陽端面如寒霜地一同跟出來,他坐在前面駕車,讓顧叔也坐在車內去了。

    若是到時秦大老爺的話沒能實現,他還可以憑著這一身拳腳功夫把她接出宮墻。

    顧明月真不擔心什么,連緊張的情緒都沒有,她掀開車簾,看著夕陽隱沒后天地間的一片白亮,只擔心穆蘊會因此而有什么過激舉動。

    面對這突來的意外,甲三很快安排好兄弟三個的工作:乙二和亥二依舊留在顧家看著,他則潛出顧家,越過大山利用夜色掩護,輕身飛往帝京。

    …

    一行人到帝京時,城門早已經關閉,幸虧秦大管家事先帶著府尹衙門開具的出城令,兩輛馬車很順利的就進入城門。

    將近子時,帝京大部分店鋪都隱沒在黑暗中,街上除了偶爾走過的巡城校尉和打更人,靜謐異常。

    “管家大叔,我們就不去秦府了”,走到中大街時,顧明月掀開車簾對另一個車上的秦大管家道:“我們去槐花胡同,明天一早我會和我娘準時去秦府的。”

    秦大管家想了想,點頭:“顧姑娘,明日你身上不要戴逾制的東西,再一個,顧老爺顧夫人,你們要清楚,此事越躲越麻煩,想要徹底解決,最好是聽我家老爺的安排?!?/br>
    他擔心這家人會連夜打點出城,到時豈非連累老爺?

    若說放人監(jiān)視著他們,又太傷情面,因此少不得叮囑一番。

    顧攀拱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不會出城的,如此也勞管家轉告,麻煩秦老爺為我閨女費心了?!?/br>
    與秦大管家的馬車分開后,顧明月對父母道:“爹娘,待會兒到家你們先休息,我想去找穆蘊?!?/br>
    進宮前,她必須跟穆蘊說好。

    顧明月幾乎可以肯定,不與穆蘊說好,他一定會去宮里把她帶出來然后直接離開京城。

    “好”,顧攀點頭,“含彰總是個在朝為官的,辦法肯定比我們多。”

    顧氏后悔道:“前些日子我一直為難他,但愿他能不計前嫌地幫咱們想個好辦法?!?/br>
    萬一穆蘊趁機提出娶自家閨女,為了不讓閨女困到那出不得的地方,他們夫妻也只好答應下來。

    “穆蘊?”馬車剛駛進槐花胡同,顧明月就透過被風掀起的車簾看到月色下站在她家門口的人影,不等歐陽端停下馬車,她便跳下來,跑過去道:“你怎么在這兒…”

    問出來時她才想起,家里有穆蘊派去的人。

    穆蘊握住顧明月的手,朝她父母點點頭,聲音低沉道:“顧叔顧嬸,你們放心,我不會讓翩翩去宮里的。”

    顧氏和顧攀聞言感激非常,開鎖進門后,顧氏對困得眼皮直打架的兒子道:“熠兒,你回屋去睡,我們去說會話。”

    顧熠揉揉眼睛,搖頭:“我也要聽,娘,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要學著處理難事,以后才能支撐咱們家,不讓jiejie和你們被別人欺負?!?/br>
    顧氏不由感慨道:“熠兒懂事了?!?/br>
    …

    幾人在客廳坐定,顧攀便問:“含彰,你有什么好辦法?”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這事兒的?”

    “我從秦府聽說的”,穆蘊非常簡單道:“我想帶翩翩去蒙省,顧叔,我這有一張出城令,待會兒你們一家就出城,回顧家村把貴重東西收拾起來直接往蒙省去?!?/br>
    他一個時辰前便從甲三那里得知此事,一刻鐘前,乙一送來了探知到的消息,又是康九廷那個女兒在其中弄鬼,皇后竟然想要把翩翩當做她爭寵的工具!

    穆蘊當時便笑了,這件事他或許還可以用別的辦法解決,但這種窩囊氣他不想再受了,更不愿讓翩翩再受。

    盡管兵力不多時機不好,他也要帶翩翩離開,至遲天亮之前,他便能夠把新的部署通知到各個暗線那里,這一仗他未必沒有勝利之機。

    即使有些冒險,穆蘊卻很甘愿。

    至于康九廷一家,站在小院門口等著翩翩時,穆蘊就已經想出怎么處理他們了。

    既然起事,便必得有個由頭,康家那些子侄以及依附于他們的人所作的一些事,還有康九廷的任人唯親,恐怕能夠寫滿幾千字的討伐檄文還不止吧。

    顧明月就知道他會這么說,無奈地拉了拉他的手:“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br>
    穆蘊緊抿嘴唇不說話,有翩翩在身邊,他沒心情玩什么“下棋”游戲,他只想和她平平靜靜地在一起,沒什么阿貓阿狗在中間倒事。

    顧氏和顧攀卻聽得滿臉疑惑,“去蒙省干什么?難道要因為抗旨而流亡一輩子?”

    顧熠說道:“含彰大哥,蒙省雖然遠,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到哪都不行的,只有從根本上打消皇后讓我姐進宮伺候她的心思才行?!?/br>
    “熠兒說的對”,顧攀點頭道:“秦大老爺想了個法子,讓翩翩進宮幾日之后裝病,然后便由秦老夫人過去把翩翩接出來。雖然有些冒險,這個法子也不是不可行。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秦大老爺代為回稟,說翩翩克日就要出嫁了。這樣一來,皇后總不能還讓翩翩進宮去吧?!?/br>
    “那女人是想讓翩翩做她爭寵的工具”,穆蘊不由握緊雙拳,“什么進宮之后裝病出來?在宮里每年因為生病而被扔到冷宮活活死掉的人,你們知道有多少嗎?秦由拿什么保證,只要翩翩病了,那女人就會讓人接她出來養(yǎng)???又能不能保證,翩翩好之后,她不讓翩翩再進宮去?至于說嫁人,恐怕那女人會以藐視皇威的罪名直接把翩翩鴆殺…”

    僅僅是說出來,穆蘊便忍不住聲音顫抖。

    顧氏夫妻聽得臉色發(fā)白嘴唇哆嗦,顧熠則氣得雙眼怒睜。

    顧明月忍不住笑道:“哪會有你說的這么嚴重?皇后也不能罔顧人命啊?!?/br>
    “宮里的黑暗你知道多少?”穆蘊雙眼通紅地看著她,“翩翩,我一點險都不敢冒。在宮里的人看來,你只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他們動起手來不會有絲毫顧忌,朝廷百官誰又會在危急時為你說話?我這個禮部侍郎,根本沒有什么分量。”

    “這…如何是好?”顧氏看向顧攀,“但像含彰說的,亡命天涯也不是個事兒啊?!?/br>
    “爹,娘,熠兒,你們去睡吧”,顧明月見事情越說越僵,站起身道:“我和穆蘊單獨商量。”

    顧氏不同意,顧攀看穆蘊一眼,總覺得他剛才那幾句話有種莫名的威勢,他點頭道:“好,你們談。”

    …

    顧明月看著穆蘊,捏捏他繃著的臉笑道:“穆蘊,我先進宮看看,如果皇后真是你說的那種不講理的人,我可不會做她爭寵的工具。你輕功那么好,到時把我接出來咱們再走不行嗎?何必如此緊緊張張?萬一皇后是個講理的人,我們先緊張?zhí)与x豈不是小題大做?”

    “翩翩”,穆蘊抱住顧明月,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道:“你總把人想得太簡單了,宮里卻沒有一個簡單人,我擔心你還未注意到時就被會人帶進坑里?!?/br>
    顧明月一下下摸著他的后腦勺,笑道:“我又不是個傻子,穆蘊,你這次要聽我的,不能如此急慌慌地離開京城。我先進宮,看看情況再說。皇后便想讓我做什么爭寵工具,但皇上若是同意放我出來,那她的打算還不是一場空談?!?/br>
    穆蘊聽出來她話里對那皇帝信任的意思,驀然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沉沉問道:“你是不是想做皇帝的寵妃?”

    顧明月一怔,松開穆蘊,說道:“我根本沒想過…你對我的信任就這些嗎?”

    “我…”穆蘊垂眼,“我只是對自己的信心不夠,翩翩,你總叫我忍,可曾想過當你進到皇宮里時,我心里會怎樣焦灼?我想有足夠的力量留你在我身邊,必須動用武力?!?/br>
    顧明月說道:“因為這樣一件事你就要反,可曾想過,百姓思定,現在并不是天災人禍亂到吃不上飯的時候,沒人會歡迎好好地突然掀起戰(zhàn)爭的人。我只怕你,到最后被萬人唾罵?!?/br>
    穆蘊聞言,沉默不語,他何嘗不清楚這一點?“可是生存在饑餓邊緣的人也很多,響應者應該不少。帝京需要大洗牌,只有通過戰(zhàn)爭才最快?!?/br>
    “我還想和你一起去西域玩呢”,顧明月勾住他的手指,說道:“若是戰(zhàn)爭一起,那什么計劃都得擱淺?!?/br>
    穆蘊展開雙臂把她緊緊抱在懷里,嘆氣道:“我還是不放心,心里也很氣不過?!?/br>
    “我不會有事的”,顧明月說道,“氣不過的話…我們寫兩張皇后的名字扔在地上踩吧?!?/br>
    穆蘊忍不住低笑出聲,摸著她的腦袋道:“翩翩,太好心可不行…”然而他話鋒一轉,“但你這個主意很不錯。”

    這其中的曲折,還是不必要告訴翩翩了,既然翩翩這樣不贊同他動手,他可以暫且按兵。

    暗里卻決定,要開始把帝京防衛(wèi)先換上自己的人了。

    …

    顧明月匆匆睡一個時辰,第二天早晨換上中規(guī)中矩的服侍,便在家人的陪伴下去了秦府。

    穆蘊走時對她說:“我下朝后就去宮里找你”。

    想起穆蘊手上有那種可以隨意轉換容貌的面具,顧明月竟然有些期待,穆蘊會用怎樣一副面孔出現在她面前。

    到了秦府,秦老太太和秦大老爺又對顧家人安撫一番,接著又給顧明月做了一個臨時的禮儀講解,告訴她進宮后該怎么行禮怎么回話等等。

    辰時,馬車轔轔駛出秦府。

    顧氏站在大門口緊握雙手,暗自希望她家翩翩能夠順利回來。

    這時的康府卻傳來一聲沖破云天的喊叫。

    康琪剛起床便對上侍女們滿臉驚駭的表情,她皺眉,嗤了一句:“大清早一個個都給我擺什么臉子?”

    說著坐在梳妝鏡前,看到里面映出的人影時,她先是愣怔,繼而捂著嘴巴大聲喊叫出來:“我的頭發(fā)呢?我臉上這些黃斑是什么東西?還有,我的牙齒呢?啊…”

    康琪所住的院子很快被相府內銀裝鎧甲的侍衛(wèi)里里外外圍了三層。

    侍衛(wèi)長檢查足有兩刻鐘,才到康夫人面前回稟道:“夫人,并沒有發(fā)現任何異常,小姐的閨房根本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屬下也審問過丫鬟使女,昨晚值夜的丫鬟香霧說,她四更時進去看過小姐是否有什么吩咐,那時小姐的頭發(fā)還在,臉上也沒有…”

    “住口”,坐在臨時搭起來的紗帳中的康琪怒聲道:“一群廢物,先派人去看看大夫怎么還沒到?”

    侍衛(wèi)長低頭稱是,目光中卻有鄙視一閃而過,什么善良聰慧勇武雙全的大小姐,真實的面目不過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又自私自大的人罷了。

    兩個大夫一同被康府的侍衛(wèi)掂過來,他們渾身哆嗦,不知道康府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病要治病。

    聽說上次因為康小姐門牙的事,可有三四個人被打十幾板子扔了出去。

    待聽到依舊是康小姐身體有恙時,兩位大夫瞬時打起精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去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