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姜糖一臉感動:“……胡嬸子真是個好人啊。” 追在姜糖身后打算在鄉(xiāng)親們面前碰瓷打滾的胡寡婦聽到這話,腳下一晃,摔了。 等她爬起來,這群天殺的知青已經(jīng)走了老遠。 胡寡婦心拔涼拔涼地,她一拍大腿又跌坐回去:“老天爺唷,哪里來的土匪強盜,欺負老實人咯,你們這些砍腦殼的畜生呀,腸子流膿、腳底生瘡的玩意兒,以后生兒子沒□□……” …… 隔天,村里大喇叭里公布了學(xué)拖拉機這件事。 一聽姜糖愿意免費教大伙兒開拖拉機,鄉(xiāng)親們第一反應(yīng)是大隊長在開國際玩笑,這……這咋可能咧。一個生產(chǎn)隊拖拉機手就一個,她要是教會了別人,自己不就下課了? 按照如今的知青政策,生產(chǎn)隊得負責(zé)給知青安排工作,可工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鄉(xiāng)下又沒啥工廠,除了種地,別的地方根本用不著這些知青。 說白了,剩下幾個知青九成是找不著固定工作了,只能守著每月那幾十斤糧食過日子呢。 這—— 小姜知青不會是腦子壞掉了吧? 等大隊長再三提起后,他們總算從分毫不信到將信將疑。 接著大伙兒高興得奔走相告。 也沒心思猜姜糖干嘛損己利人,反正這事對他們有好處,又不要拜師錢。 等于占了大便宜咧。 村里討論這事的人不少,但一聽以后拖拉機手不固定了,讓會開的輪流著來,有些人就打退堂鼓了。 大家想當(dāng)拖拉機手圖啥啊? 圖每個月十塊錢,圖自家隨時可以用拖拉機,更圖跑私活賺的錢,那才是大頭。如今不固定了,那拖拉機每天還得送回大隊部倉庫去,平日村里不需要用時,根本沒法開出去,用一次得到大隊長那兒打申請。 這么一折騰,咋撈油水??? 心里有小九九的一盤算咂摸,心說學(xué)這個不知道要耽誤多少地里的活,就為了賺幾塊錢,沒必要不是。 而日子過得緊巴一點的便覺得這個法子好。 要是自家哪個孩子學(xué)會了,就算當(dāng)不了村里的拖拉機手,還不能到外面找活兒干嗎?左右學(xué)到手的本事是自個兒的。再不濟,修水庫拉水泥、拉石頭也缺不了拖拉機手,到時候去爭取爭取,總比肩挑背扛強。 因此,報名的人不算多,但也有那么幾個。 其中還有一個姑娘,叫陳白術(shù)。 她爺奶在三年饑荒時沒了,父親前些年跟著人下礦,礦塌了人沒上來,家里就剩身體垮了的母親,兩個未成年的弟弟。 陳白術(shù)今年二十四歲,跟吳芳一樣,是生產(chǎn)隊有名的老姑娘。 鄉(xiāng)親們說起她來,沒有不為她可惜的。 陳白術(shù)好看,孝順,是干活兒的一把好手,以前她爹還沒死時,上門提親的可多了。 后來挑來挑去,定了勝利大隊王國富家的老二,村里有兒子的還惋惜了好一陣。 她爹去世時,陳白術(shù)快出門子了,連日子都挑好了。 但陳白術(shù)擔(dān)心母親和兩個弟弟,思來想去,忍痛上王家退了婚。 她母親身體不好,干不了重活,兩個弟弟當(dāng)時才七八歲,娘仨就算拼了老命,估計也掙不回一家人的口糧。村里和睦,倒是可以借一點,可借了總有還的時候,到時候還不出來咋辦? 陳白術(shù)就怕自己一出嫁,母親和兩個小弟就活不下去。 王家那邊倒沒說啥,雖然對好媳婦沒娶進門感到可惜,但未嘗不是暗暗松了口氣。 他們本來不是刻薄的人,挑中陳白術(shù)做兒媳就是看陳白術(shù)孝順,對人實誠,不愛掐尖挑事。所以知道陳白術(shù)家里的情況后,也沒法昧著良心說讓她以后別看顧娘家的話。 只是呢,這兒媳婦若是老把東西往娘家搬,他們肯定也接受不了。 所以陳白術(shù)主動上門提親,王家人當(dāng)真松了口氣。 嘴上不說,心里對她是很贊賞的,知道她處境艱難,也沒讓她退彩禮。 …… 姜糖聽大隊長說完,挺感慨的。 才二十四,年輕著呢,在這兒就成公認的老姑娘了。 也就是投胎的時代沒選好。 若是再晚上幾十年,二十四的姑娘剛從大學(xué)校園出來,風(fēng)華正茂,青春正盛。還是初升的朝陽,社會的萌新呢,哪里能跟“老姑娘”三個字掛鉤呢。 就像她,哪怕四十來歲不結(jié)婚,也沒人用這三個字稱呼她,取而代之的是事業(yè)型女強人。 “行,陳叔,我曉得了,我會認真教的?!?/br> 生活以痛吻我,我要回報以歌。 這句話激勵了多少人,成為多少人的座右銘。人生在世,哪有不遇到困難和挫折的,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fēng)順的,總會有磕磕絆絆。 只要跨過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還沒見過這位叫白術(shù)的女社員,只是聽了大隊長的話,姜糖已經(jīng)對她生出好感了。 “對了,姜丫頭,你一會兒是不是得去縣里?”陳紅軍突然問。 姜糖腦子有瞬間卡殼,眨了眨眼,疑惑地“啊”了一聲。 就聽大隊長樂呵呵地:“家里大人給你郵了那么一大包東西過來,你肯定得回個信。是這樣,最近生產(chǎn)隊里要開始育稻苗,等地里這波稻子熟了,咱們就得趕緊插秧,你去寄信的時候,順便讓農(nóng)機站幫著問問,肥料啥時候能到?” 社員們等著肥料下來好育苗,陳紅軍也急。 每次縣里農(nóng)機站通知領(lǐng)肥料的時間都不準(zhǔn),經(jīng)常是通知下來,要跑好幾趟空的。如果比別的生產(chǎn)隊跑得慢,那還就領(lǐng)不著了。 這拖來拖去,影響的還是地里的收成。 姜糖既然拜了趙師傅做師父,四舍五入,他們光明村也算摸到了農(nóng)機站的門檻。 以后農(nóng)機站那邊有啥消息,也不至于比其他大隊慢。 陳紅軍沒想著讓姜糖刻意跟農(nóng)機站的干事們攀關(guān)系,但有熟人總歸是值得高興的事。 姜糖笑瞇瞇地應(yīng)了。 沒打算說自己跟姜家那堆狗屁倒灶的事。 可她不想說,有人替她說了。 “姜知青,你那雙皮鞋還賣不啦?” 一姑娘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直接掠過陳紅軍。 陳紅軍笑容一頓,沒聽明白。 對方繼續(xù)說:“三十塊對伐?我準(zhǔn)備好錢了,一會兒跟你回知青點取鞋?” 姜糖臉上表情僵了一瞬,干笑兩聲:“呵……呵呵,啥鞋子???我不知道呢,我啥也沒賣,你肯定問錯人了?!?/br> 幫人帶和主動賣,不是一回事。 偷偷賣,大家睜只眼閉只眼,就當(dāng)沒看到。但嚷得天下皆知就不行了,很容易被人說思想有問題。 一旦扣上思想有問題的帽子,那就麻煩了。 姜糖點點頭,又重復(fù)道:“嗯,你肯定問錯了,我哪有鞋子賣喃?”邊說,邊背著大隊長朝對面的姑娘眨眼打暗號。 可惜那姑娘沒看懂姜糖的暗示。 “???我咋問錯了,你不是還給了我一件的確良裙子嗎?小姜知青,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我,翠丫??!” 她磨了她娘大半夜呢,才從她手里摳出十塊錢。小皮鞋配上的確良裙子,相看時一定能給對方留下好印象。 聽大姨說,要跟她相看的何昶樺上個月成連長了。 如果這親事能成,她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姜糖:“……” 陳紅軍可算聽懂了,重重咳嗽了一聲,翠丫被嚇了一跳,才結(jié)結(jié)巴巴喊了聲:“……大、大隊長!你咋這這兒???” 陳紅軍氣得吹胡子瞪眼。 合著他這么一個人杵在這里,翠丫這妮子居然沒看見?就惦記著皮鞋了啊。 “啥鞋子?平時幫忙帶個小東西沒啥,做買賣那叫資本主義作風(fēng),必須禁止,你們倆聽到?jīng)]?” 翠丫脖子縮了縮,“哦?!?/br> 姜糖低著頭,乖乖聽訓(xùn),順便替自己辯解了一下:“……家里人不清楚咱們光明大隊的情況,怕我吃苦受累,所以捎了點東西來。結(jié)果衣服、鞋子尺寸不大合適,我想了想,放著也是浪費,不如把它們轉(zhuǎn)讓給更合適的人。陳叔,這哪叫資本主義啊。這明明是咱生產(chǎn)隊隊員之間的友好交流、互幫互助,堅決不浪費一分資源,嘿嘿,您說對吧?” 陳紅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嘴皮子挺利索,黑的能說成白的。 他沒揪著不放,而是冷哼了一聲:“記得找農(nóng)機站問肥料的事?!?/br> 姜糖立正,“保證完成任務(wù)?!?/br> 又挨瞪了兩眼。 等陳紅軍離開,翠丫趕緊拍了拍胸口,從兜里掏出錢塞到姜糖手里:“姜知青,你點點數(shù),咱現(xiàn)在就去拿鞋子?” 姜糖趕緊把錢退回去,抱歉道:“那鞋賣掉了?!?/br> 翠丫睜大眼:“誰搶了?” “陳嬌。”姜糖摸了摸鼻尖。 翠丫知道鞋子到陳嬌手里,她肯定不愿意再轉(zhuǎn)讓,便抓著姜糖問:“還能多弄一雙給我嗎?我可以多給五塊錢。” 五塊。 姜糖兩眼發(fā)亮,隨后迅速黯淡下來。 “光有錢不行,沒票?!?/br> 第37章 一更 錢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