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盞：？

    畫風(fēng)有點不對。

    陳蓮拘謹(jǐn)?shù)匦χ?，沒進過這么貴的房子，緊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氣氛一下就冷下來。

    溫華長袖善舞地打著圓場，說：“已經(jīng)備好飯菜了，去餐室吧！”

    一行人陸續(xù)往餐室方向去。

    聞靳深拉著時盞走在最后邊，隔著一段距離，時盞看見溫華熱絡(luò)地拉著陳蓮交談的背影，覺得十分不真實。

    “聞靳深。”

    “嗯？”

    時盞湊近他，低聲問：“你媽怎么回事，轉(zhuǎn)變這么大?！?/br>
    聞靳深故意逗她似的，勾勾她的耳垂，“你不高興？”

    “別亂動！”

    她拍開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br>
    其實也就那么點事兒。

    人都是會變的，溫華在經(jīng)歷過差點失去兒子的噩夢后，幡然醒悟過來，要是兒子真的死了，誰是兒媳都不重要了。真是應(yīng)了那句倉央嘉措那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件不是閑事？

    “真沒什么。”

    聞靳深用開玩笑的口吻，輕松說：“我就給我媽說，真不同意我只好再去死了?！?/br>
    時盞翻了個白眼，“幼稚。”

    餐室。

    八人相繼落座。

    長長的大理石面餐桌，每個座位間隔起碼有兩米，其實時盞個人不太喜歡這樣，會覺得冷清，她以前幻想過的年夜飯場景就是一家人圍在一張合適的圓桌上，熱熱鬧鬧的。

    聞靳深看她一眼，“怎么？菜不喜歡？”

    “沒?！?/br>
    她搖搖頭，老實說：“桌子太大了?！?/br>
    會覺得壓抑。

    一旦覺得壓抑，就會變得焦慮。

    明明不算大的聲音，還是被桌子對面的溫華聽見了，溫華先是看了眼長桌，然后招招手示意傭人：“過來換成圓桌吧?！?/br>
    “不用......”

    時盞聲勢徹底弱下去，她真不習(xí)慣溫華這樣。

    幾個傭人手腳麻利地騰挪著。

    很快，菜肴和碗筷等全部挪到另一旁的紅木圓桌上，菜很多，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Ｈ艘踩恳谱綀A桌前，正兒八經(jīng)地圍成一圈，聞靳深和陳蓮分別坐在時盞的左右。

    這時，位于主位上的聞老爺子側(cè)頭問管家：“人呢？”

    管家頷首說：“已經(jīng)叫過了?！?/br>
    “他不下來？”

    聞老爺子有些不滿地皺眉。

    見狀，管家立馬說：“要下來的，說洗個澡就來?！?/br>
    時盞心中咯噔一下。

    聞老爺子又說：“不等了，我們先吃?！?/br>
    大家紛紛開始動筷。

    沒幾分鐘，餐室門口傳來腳步聲。

    懶散，卻規(guī)律。

    時盞背對門口并未回頭去看，聞靳深帶著手套給她剝了一只蝦，她微微低頭，夾起蝦來吃。

    哐當(dāng)。

    對面的椅子被人用腳踢開。

    聞老爺子嘖一聲：“沒長手嗎，非要用腳踢?！?/br>
    時盞抬眼，視線落過去。

    今晚在老宅的聞時禮沒有穿正裝，上身一件純黑羊絨毛衫，下邊一條淺灰棉褲，頭發(fā)半干半濕，垂額黑發(fā)擋住陰鷙暗沉的眉眼，他還是老樣子，金絲邊眼鏡，用斯文來掩飾濃郁的敗類氣息。

    他一腳踢開椅子，卻沒急著落座，而是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朝著時盞的方向，目標(biāo)卻不是她，而是她旁邊的陳蓮。

    “新面孔？”

    聞時禮的身體越過整張桌面，差點兒直接懟到陳蓮臉上。

    陳蓮嚇得不輕，脖子后縮。

    聞靳深二話不說站起來，手落在男人肩膀上將人直接推回去，“吃飯。”

    聞時禮浮浪地笑一聲。

    帶坐到椅子上后，聞時禮的目光才懶懶散散地落到時盞臉上，直白，不避諱，卻又意味深長。

    “恭喜阿?！?/br>
    極為懶散的一句，讓人聽不出任何真心在里面。

    時盞與他對視，才發(fā)現(xiàn)聞時禮的目光在看她右手無名指上的鉆戒。

    就在那一瞬。

    她想逃，想躲，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時盞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手卻藏到桌子下面，對面聞時禮又笑了聲，便收回視線拿起筷子來吃菜。

    那頓飯的奇怪始終有點怪異。

    也不知道是不是時盞的錯覺，大家都在說說笑笑的，氣氛一派祥和，就連聞靳深，也心情不錯地會配合聊上幾句。

    偶爾話題帶到時盞身上，她也會淡笑著附和。

    從始至終，真正沉默的只有聞時禮一個人。

    他像個孤者。

    也像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他一直低頭吃菜，看似吃了很多，可細(xì)看才會發(fā)現(xiàn)他胃口濟濟甚至可以稱得上吃得勉強。時盞正好坐在對面，能看得很清楚。

    吃完飯后，所有人到客廳看春晚。

    春晚并不好看，歌過來舞過去的還能說有點無聊，但仿佛這是一種不成文的規(guī)定，除夕夜就得看春晚才對。

    聊天間隙，聞雨涵問道：“小叔，你都一把年紀(jì)拉，什么時候結(jié)婚哦？”

    聞時禮漫不經(jīng)心地笑：“小屁孩兒?！?/br>
    “我才不是！”

    聞雨涵臉上溢著明媚的笑，“說說嘛，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阿?！?/br>
    “都一把年紀(jì)了?！?/br>
    聞時禮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最邊上的位置，把玩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用邊角敲在膝上，順著小侄女的話說下去，“再過幾年就得死了，結(jié)什么婚。”

    “咦——”

    聞雨涵露出嫌棄的表情，“大過年的，提什么死不死的，晦氣！呸呸呸烏鴉嘴，不靈驗！”

    聞雨涵不死心，又問：“小叔，你交了那么那么多女朋友——”說這話的時候聞雨涵夸張地用手比劃著，“就沒一個想娶回家的？！”

    “很可惜?！?/br>
    聞時禮視線傾斜，“交到的都不想娶?！?/br>
    想娶的沒交到。

    時盞在那道目光落過來前，低了頭。

    之后不論聞雨涵再怎么鬧騰，聞時禮也只是淺笑著沉默，滿臉興致闌珊的模樣。

    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聞靳深也沒任何避諱，或者說是故意做給誰看的，他摟著時盞，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看到好笑小品的時候，會一邊笑一邊溫溫問她：“好笑么?！?/br>
    時盞說：“好笑?！?/br>
    卻沒露出任何笑容。

    還有十分鐘就要倒計時跨年的時候，聞時禮起身，打著呵欠說：“我先睡了。”

    也沒人留他。

    時盞注意到，聞時禮經(jīng)過她時的步子明顯慢了半分，卻沒有停留。

    “十！”

    “九！”

    “......”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電視里一排主持人笑容滿面地說著新春祝詞。

    “盞盞?！?/br>
    聞靳深溫柔的嗓音附在耳畔，“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