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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枷鎖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每十日王太醫(yī)就會過來給她回請脈。請脈的結(jié)果她不得而知,因?yàn)楫?dāng)著她的面王太醫(yī)從不多說,請完了脈他就會去外間,而后單獨(dú)與他主子匯報(bào)。

    每次請脈后的當(dāng)夜,她房里的宮燈就會熄的晚些,往往里頭的聲兒半宿不停。如此她如何能不知,那請脈的結(jié)果定是不如人意。

    建武二年并不平靜,朝中有不服新朝統(tǒng)治,明里暗里較勁的文武大臣,朝野外還有膽大包天之徒,想趁新朝初立根基不穩(wěn)妄圖揭竿而起分一杯羹的。掌權(quán)者如何能容忍旁人挑釁他們的權(quán)威,對此自是要用血腥手段鎮(zhèn)壓下去。

    這一年,無數(shù)人在抗?fàn)幣c妥協(xié)中度過。

    血腥與混亂的建武二年過去后,就迎來了相對和諧平穩(wěn)的建武三年。

    建武三年二月,北疆傳來捷報(bào),上月來犯邊境的戎夷徹底被擊潰,殲敵三千,俘虜一千,繳獲良馬若干,輜重若干。

    圣上大悅,當(dāng)即下旨大肆封賞有功將領(lǐng),被著人將圣旨及賞賜即日送往北疆。

    著重封賞的將領(lǐng)有兩人,正將吳耳,副將劉金忠。

    吳耳是圣上的人,劉金忠是太子的人。

    二月底,鳳陽公主產(chǎn)下一女。

    宮里派人送來賞賜,并傳了圣上諭旨,賜小郡主封號為安。

    鳳陽抱著她九死一生產(chǎn)下的小郡主,心里萬分慶幸。

    若不是那產(chǎn)婆最終推揉轉(zhuǎn)正了胎位,她此番危矣。

    雖不是心心念念的兒子,可經(jīng)歷了這番兇險(xiǎn),最終能母女平安,倒也令她稍稍散去了心里那份遺憾。

    小郡主聞著母親的氣息,忍不住在她懷里拱了拱,無限的依賴。

    鳳陽看著,眸光變得慈和。

    小郡主會生,模樣是集了她跟駙馬的俊處長得,待長大了定會是個明艷的美人。

    鳳陽輕蹙了眉,心口莫名覺得不適,因?yàn)檫@一瞬她突然想起了那林良娣。

    自古美人多薄命。此刻她腦中就無端蹦出這句話來。

    但那不適也轉(zhuǎn)瞬即逝,畢竟她從來不是心軟的,旁人如何又與她何干。日后她只管守著女兒過日子,享盡天倫之樂就行了。

    小郡主滿月這日,太子送去了厚禮,還破例在公主府吃了滿月酒。

    這一夜,西廂房的聲兒就有些疾風(fēng)驟雨的意味,直到天蒙蒙亮的時(shí)候,太子方喑啞了聲叫了水。

    奴仆們抬水進(jìn)房時(shí)自不敢亂瞄,可那滿室旖糜的氣息經(jīng)久不散,便也能想象這夜里情況是何等激烈。

    收拾妥當(dāng)后,他重新上了榻,攬過那昏昏沉沉的人在懷里。

    近四月了,可她肚里仍沒有任何動靜。

    他沉著眸光下移,落到她那白皙平坦的小腹。

    若不是確定當(dāng)初盯得緊,沒有出任何紕漏,他會當(dāng)真懷疑其中是鳳陽動了手腳。

    厚實(shí)的掌腹在那柔軟的小腹反復(fù)摩挲,他忍不住想,果真是不能事事如人意嗎。

    如今已經(jīng)是新朝三年,他已二十又七。

    太子若有子嗣,還能堵一陣眾人的口,可如今膝下荒涼,難免會令人心動搖。

    他自是不將陳王放在眼里,可新朝基業(yè)他不能不顧。

    抬手撫過她濕漉的鬢邊。此時(shí)她雙眸閉著,安靜的睡在他臂彎里,與他依偎著仿佛一對璧人。

    可他知道,她人在這,心卻不知?dú)w了何處。

    縱是夜里她濕眸里被迫晃著他的影子,可他依舊照不進(jìn)她的眸底深處。

    他不知什么意味的笑了聲,而后緩慢斂了面上所有情緒。

    她的態(tài)度早就顯露的明明白白,她的內(nèi)心不會有絲毫接納他的可能。

    如此,他還可有再奢望的余地?

    他自己也不確切。

    偶爾心灰意冷的時(shí)候,他也會想,大概是天注定的罷,注定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只能止步于此,不會再進(jìn)一步了。

    翌日早朝后,圣上回了御書房,百思不得其解的問王壽:“怎么太子突然改了性了?”

    今個早朝有官員提議太子選妃之事,那太子竟未向從前一般冷聲駁斥,反而似有松口之意。

    王壽琢磨著道:“想來太子也是想清楚了,畢竟是儲君,朝野上下多少雙眼都在看著,焉能一推再推遲遲不大婚呢?”

    圣上捋須面有沉思:“他那后院,近來可有什么動靜。”

    “似也沒什么動靜。”王壽道:“只聽說太子爺愈發(fā)將人看得如眼珠子般精細(xì),護(hù)院里三層外三層的,護(h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還將伺候她的那些下人,給里里外外查個清楚,為此還真揪出了幾個旁家來的探子來。奴才還聽說,那位入口的吃食得不下三人試毒方讓入口?!?/br>
    “真是比宮里頭的娘娘排場都足?!?/br>
    圣上笑了聲,王壽就深深垂了頭。

    沉默片刻后,圣上突然問:“你說,太子妃他會選哪家的?”

    “這奴才哪里猜的著?”

    “你會猜不到?整個宮里,心思最多的奴才就是你。”

    王壽躬身道:“圣上可抬舉奴才了,奴才可當(dāng)不得這般盛贊?!?/br>
    圣上斜他一眼,而后方又說起太子的事:“吳劉兩將家里都有適齡姑娘,不過應(yīng)不是太子的太子妃人選,至多會納了做側(cè)妃。朕猜,太子妃,他是想從文臣家里挑選。”

    這倒還真令王壽詫異了。因?yàn)樘拥谋鴻?quán)未釋,那些派出去駐守的大將,十之八九都是他的心腹,若選太子妃,應(yīng)少不得從武將家中挑選方是。

    “等著看罷?!笔ド仙裆模蠓愿赖溃骸叭ダ帉m稟聲,這春暖花開的日子,也是時(shí)候在宮里頭舉辦百花宴了?!?/br>
    王壽領(lǐng)命。

    皇后面色變了幾變。

    若太子大婚,那他儲君的地位便會穩(wěn)如泰山了,此后便輕易動搖不得。

    四月中旬,皇后牽頭舉辦了場百花宴,邀京城里三品以上重臣的家眷參加。

    這些重臣哪個心里不門清,這場百花宴背后的目的究竟是為何?無不回去嚴(yán)厲叮囑家里適齡女兒,那日千萬注意言行舉止,禮儀規(guī)矩要做到最好。

    聽得太子終于要充盈后宮,那些有望被選上的人家無不歡喜??v是不能被選做太子妃,不還有其他位份?若能再討的太子幾分歡心,將來脫不了一個有品級的妃嬪位。

    百花宴當(dāng)日,京城內(nèi)香車涌動,紛紛前往皇宮方向。

    諸多嬌俏女兒都盛裝打扮,入宮前去赴宴。

    這日清晨的時(shí)候,晉滁醒來后并未喚人進(jìn)來伺候,反而是簡單披了件外衣,起身來到窗前立了許久。

    今日,是宮內(nèi)舉辦百花宴的日子。

    雖不算正式遴選,可到底也是為他而辦的,所以他得過去走個過場。

    胸口鼓噪著莫名的情緒,他忍不住朝床榻間看去。

    這會床帳未收,暖黃色的紗帳朦朧的勾勒出里面孤瘦的身影。她背對著側(cè)臥著,留下那清白細(xì)瘦的脊背。

    他知她是醒著的,剛他起身的時(shí)候她的呼吸就不再均勻。她逃避似的對他,該是何等的不待見他。

    晉滁這般看著她冷漠的背影,只覺得胸口有什么好似在崩裂,又似在冷卻。

    “起來,給我穿衣。”見她紋絲不動,他便壓著情緒道:“我知你醒著。還是說,你需要我去請你起來?”

    床帳內(nèi)這方傳出了聲兒:“昨個累了,我起不得身,你還是讓下人伺候你穿衣梳洗罷?!?/br>
    晉滁在那暖黃色的床帳處定盯了會。

    他怕冷清,所以一年四季,床帳的顏色都是暖色。

    可饒是顏色再暖,也捂不熱她的心。

    他舉步上前,一把將那床帳給扯開。

    林苑不得已起身,因?yàn)樗痈吲R下咄咄盯視她的模樣,著實(shí)令她感到不適。

    披了衣裳,她隨手朝后挽了發(fā),而后便要下床去。

    “不是讓我給你穿衣嗎?你擋這,我如何下床拿衣物?”

    晉滁高大的身體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擋在床前,聞言就抬手指了指他身上那明黃色里衣。

    “先給我穿好這個。”

    那綢緞的里衣半敞,露出的軀膛精壯有力,肌理上的數(shù)道抓痕無形中添了幾分野性。

    林苑不再說什么,依言半坐在他面前,伸手給他整理好領(lǐng)子,低眸給他系著衣帶。

    里衣畢竟貼身而穿,她整理間,柔軟的指腹難免會碰觸到他的身體,或是脖子,或是腰腹,明明那手指微涼,可所過之處卻如野火燎原一般,燒的他整個人發(fā)漲欲炸。

    幾個瞬間,他幾乎起了要不管不顧按著她壓下去的念頭,可待一想今日的百花宴,頓時(shí)心頭如被潑了盆涼水般,又冷的他渾身僵硬。

    “穿好了,那我去楎架那去給你拿衣服罷?!?/br>
    晉滁看了眼從他腰間收回的手,低聲道了句等著,而后兀自轉(zhuǎn)身去了楎架前,將所有衣物一概拿了過來,扔在了床榻上。

    林苑就一件件的給他穿戴。

    不同于以往的太子常服,這次他穿的,是一套稍微正式的冠服。

    等最后給他束好金黃色的锃帶,林苑就收回了手,等著他離開。

    他并未著急離開,反而深眸情緒難辨的看她問:“你就不問問,我今日將要去哪兒?”

    “不是去上朝嗎?!?/br>
    她隨口答道。

    這般漫不經(jīng)心中透著冷漠的回答,似也在他預(yù)料之中。

    今天是休沐日,他又去上的哪門子的朝。

    他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從未上過心。

    只怕便是知曉了他此行為何,怕也不會在乎的罷。

    晉滁立在原地,盯著那嬌若粉花的唇,那般暖意的色澤,對著他大概也只會吐出這般冷冰冰話了。

    胸中翻滾的情緒不知是解脫還是其他,他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一言不發(fā)的走出了房間。

    在踏出殿門的那一刻,他到底心口猛沉,似有排山倒海的情緒沖他兜頭壓來。

    他清楚的知道,踏出了這一步,他們之間就再也不會有進(jìn)一步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