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坐了二十分鐘后,方秋椒就起身道:“姑姑,不多坐了,我嫂子還在菜集市那邊等著呢?!?/br> “成,回頭等你姑父放假,我就回去看看?!狈桨布t手腳利落地撿了東西,給方秋椒的籃子裝上。 籃子面上蓋著塊布,方秋椒揭開一看,里頭裝著兩瓶水果罐頭、還有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以及一卷煙葉。 方安紅爽利道:“罐頭給你和小博嘗嘗,多了姑姑也舍不得,糖果給大哥幾個小孩分,煙葉給你爺奶?!?/br> 方秋椒想拒絕:“姑姑,罐頭就……” 方安紅一臉“你為難我”的模樣:“姑姑就這點東西,你別嫌棄。下回正好拿瓶子再給我裝點辣椒醬來就成,家里的辣椒才夠味兒!” 方秋椒不懂怎么拒絕如此強烈的好意,心里無奈,默默把下回帶辣椒醬的事記好。 方秋椒擺擺手,揮別小姑,提著籃子回菜集市。 菜集市,籮筐和籃子滿地,籮筐和籃子里則是各色蔬菜。 “嫂子,我回來換你了。” 方秋椒跨過菜葉子和散亂的干稻草,找到地方,坐到籮筐后面。 尚玉華體貼道:“怎么回來那么快,沒坐多久吧?” 方秋椒搖頭:“沒。嫂子你去給家里和大哥送東西吧?!?/br> 家里指尚家,尚玉華的娘家。兩處跑起來要一陣兒。 尚玉華笑:“那我快點去快點回。你要有事可以喊那邊的叔叔和嬸子幫忙看一下,都是一個村的。” 方秋椒換下尚玉華,坐在土磚上賣菜。 家具廠。 工人們個個胡子拉碴地忙活著。 方春筍正在衣柜的門扇上雕花,就聽到有人笑著喊:“春筍,你婆娘找!” 正好趕上大活,方春筍拖人送了口信,半個月都歸不了家,得一直忙。 聽見尚玉華來找,方春筍抖抖工服上的木屑,請了個假,咧開嘴往外去。 管理監(jiān)工的老師傅韋志行笑他:“憨人!笑那么開心哦,快去快回,莫耽誤活?!?/br> “不會耽誤的?!狈酱汗S跑著出去。 沒一會,方春筍就提著一籃子東西回來了?;@子有個籃子蓋兒,能夠擋住不讓人看見里頭。 韋志行看著方春筍的籃子,想起兒子念叨的“倒賣活”,眉頭蹙攏。 那活計要搭上老城那位爺,可那位爺也就當年給方春筍的工作提了一句,自己聽副廠長的,招了方春筍進廠。他以前試探過,結果發(fā)現(xiàn)方春筍這憨小子好像并不認識那位。 奈何兒子最近知道這方春筍和那位爺有過接觸,讓他再問問。 韋志行想著事,就聽見那邊一群小子鬧起來。 “讓我再嘗一口!方哥!親哥唉!” “真這么好吃,讓我也嘗嘗唄。” “他嘗到了,可不能落了我??!” 原來是方春筍玩得好的兄弟,干活干得累了,老跑神,瞥見有吃的,就想嘗嘗。 方春筍看是辣椒,覺得能讓人清醒點,也就拿小木片給人吊了點。 誰知道一口下去,那小子還想挖他的! 方春筍一看不對勁,想起媳婦說“是meimei做的,很好吃”,又想起上回東安雞的味道,難得機敏地護住了自己的吃食。 方春筍道:“就是辣椒,沒什么好吃的。而且就一瓶,我自己都不夠呢!” 其他人還想鬧,韋志行開口吼道:“干什么呢?干活的時候,不要玩鬧?!?/br> 韋志行擁有“扣工資”的大權,頗有威嚴,一開口人都散了,老實干活。 方春筍松口氣,正準備低頭干活,被老師傅韋志行叫住。 “春筍啊,能讓我嘗點嗎?” 方春筍:…… 當初是韋志行招自己進廠的,方春筍一直心存感激。他要嘗嘗,方春筍自然答應。 韋志行只是想個找個話題,再跟方春筍聊兩句,探探他的底。 可方春筍揭開瓶子蓋子后,韋志行還真被勾起了食欲! 有股子奇異的香氣,鉆進了他的鼻子里。 那是種韋志行從未聞過的味道,夾雜著辣椒的辣味兒,卻并不刺激,只是散發(fā)著一股濃郁奇特的醬香氣息。更不是齁齁的重鹽重辣,反而有些清爽。 韋志行嘗了嘗。 韋志行紅著老臉,裝走了一半辣椒醬。 韋志行讓其他人都知道,方春筍這個老實人為了一口吃的也會糊弄人了。 方春筍抱著剩下一半的辣椒醬,頓覺七十公斤的自己十分弱小。 命運有時十分公允。 韋志行回到家里,佐著辣椒醬大快朵頤。 韋志行兒子回來了。 韋志行被老婆奪走了辣椒醬。 韋志行的兒子,韋興邦笑著道:“爸,聽說海爺也喜歡吃辣,你割愛吧!” 方秋椒并不知道自己的辣椒醬即將走出湖市,走向省會。 她數(shù)著又增加了好多個“30”的美食能量點,開心得像只藏糧的小倉鼠。 方秋椒還突然萌生出一個念頭——好希望有一天,她很有錢,能夠給人免費發(fā)吃的! 因為比起臭美,方秋椒一萬個心都更想早點攢夠能量點,讓二哥痊愈。 第11章 試點城市 辣椒醬輾轉(zhuǎn)一圈,去到湘省的省會城市星城,被送到韋興邦想送的人手里。再耽擱幾日,一數(shù),日子已經(jīng)到了臘月十一。 收到那邊的電報通知,韋興邦樂得沖回家大喊:“爸?。∧氵€說沒用,我拿下咱們市里的份額了,以后可以直接從海爺那里拿貨!” “我就說海爺肯定認識那個方田村的木匠,不然海爺能那么好心。我可是聽說了的,海爺只護短,對外人可冷著呢。” 韋志行有些傻眼。 真行了? 就那么小半瓶的辣椒醬。 不對,是小半瓶味道極好的辣椒醬。 想到那個味道,韋志行砸吧了下嘴,嫌棄兒子道:“就你知道得多,你怎么知道不是因為別的?我不信你沒下別的力氣?!?/br> 小崽子都嚯嚯了幾百塊,韋志行心疼得要命。 韋興邦嘚瑟地說出獨家消息,眼中閃爍著崇拜:“海爺在方田村那邊上過一年小學,后來才跟著他爺爺?shù)搅耸欣?,倒弄出那么一番事業(yè)!” 韋志行看得心驚:“興邦,你可低調(diào)點。別學人家,差點死在老毛子的地盤!” 韋志行振振有詞:“爸,你那是什么老黃歷。文件都下來了,我們湖市馬上就要跟上南邊,走上改革的路子了!” 同一天的湖市火車站。 車軌上,火車“況且況且”地來來去去。 站內(nèi)等候區(qū),一個裹著白色羽絨服、脖子上戴了紅色圍巾的姑娘閑散地站著。 岑佩佩站著,身上的羽絨服吸引了不少人羨慕的目光。那樣白凈的衣服,像是白雪一樣,一看就是不干活的人才穿的。 但這件羽絨服在岑佩佩看來,其實平平無奇。因為在后世,她見過太多更好看、款式更新穎的衣服。 三天前的半夜,岑佩佩在醫(yī)院的一間病房中醒來。 岑佩佩沒想到,自己也能成為穿越人士之一,還是時髦的穿書。 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孤兒,工作后沒有親人來往。二十四歲的除夕夜當晚,她因為無聊,翻看了一本年代文小說的更新。 書里的女主方秋椒是村里的“潑辣村花”,曾經(jīng)追著人跑了半個村,打斷對方的腿。外人不知道,那是因為小混子偷看她家澡房。實際上女主是個記仇的爽利性子,力大無窮,對上誰都不吃虧,接地氣又可愛。 男主則是個退役的兵哥,名為田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鐵漢柔情,看得書粉們嗷嗷叫“我可以!”。岑佩佩就是其中一員。 岑佩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過看看書,竟然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了書里的一九七九年冬季。 這一年的年尾,是書里男女主故事的開始。 然而岑佩佩這個名字,在書里一個字都沒有,連路人甲都算不上,岑佩佩心中嘆息。 能讓岑佩佩肯定“她穿書了”的,是湖市的城市名,還有市供銷社前被作者惡意描寫過的兩棵蒼翠大樟樹。 岑佩佩昨天才出院。許是因為沒好全,她的嗓子現(xiàn)在還疼得說不出話,只得暫時做個啞巴。 今天她生活在星城的舅舅過來,但父母都忙,接人的任務交給了岑佩佩。 一看手表,時間快到,岑佩佩舉好了接人的牌子。 “吭吭吭——” 有著長長一條尾巴的綠皮火車慢慢減速,在湖市火車站站內(nèi)停下。 車一停下,走路跛腿明顯的田莊混在人群里,出了火車站。 但他剛一出站,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有個男人在割一個女孩的包。 田莊放下自己笨重的行囊,一雙布滿繭子、粗糙的大手伸出去,快速制服行竊中的小偷。 將小偷交給車站內(nèi)工作人員后,田莊把小偷懷里的女士小白包拿出來,走向呆愣愣的被搶女孩。 田莊傷了腿,走路時很明顯。 察覺到原本夸他厲害的人紛紛將視線聚焦在他腿上,田莊覺得腿上有火灼燒一般,冷冷丟下一句“下回小心些”,撿起行囊冷著臉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