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mama起身福了福，她笑道：“多謝秦姑娘肯傾囊相授，我們會如實回去稟報的。”

    秀瑤笑了笑，就跟她們告辭，張桂芳送她出來，兩人都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張桂芳嘆了口氣，“那些媳婦子聽說不能織手套了，一個個哭鼻子抹淚的?！彼嘈Γ霸律徦牌胚€來給我們道歉，非說是她兒媳婦個掃把星喪謗的，你聽聽，都是些什么人呀?！?/br>
    秀瑤笑道：“嬸子有時間去勸勸，跟月蓮嫂子可一點事兒都沒有。你跟那些媳婦們說，也不是沒有機會，馮家以后還是會找她們干活的。價錢也不會比這個低，而且還會公開做呢?！?/br>
    既然別人已經(jīng)學(xué)了去，開始和二奶奶搶生意，自然就沒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了。不過，這種生意也就這兩年的事兒，只要一泛濫，沒什么新鮮的，上頭自然也就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獨特的，尤其是那些好形式主義的人，既然被別人模仿了，說不定索性就丟開手，以后這生意就又到頭了。

    到最后，只有自己家里，誰想戴，誰有功夫，就做兩副，想掙錢，只怕就難了。

    秀瑤順路去了大哥家，門鎖著，她只好又家去，卻見大嫂也在，正和娘在拆棉襖棉褲的，打算洗洗曬曬，重新縫起來。

    看她回來，她們都跟她打招呼，秀瑤笑了笑，就進屋去做自己的事情。

    柳氏道：“瑤瑤，回頭干了你和三姐倆縫呀，一人一半。”

    許二妮笑道：“娘，還有我呢?！爆F(xiàn)在柳氏不許她下地，尋思著快有身孕了吧，還是在家里做點家務(wù)好，反正現(xiàn)在地里沒有什么活兒，他們爺們兒也能干過來了。

    天越來越熱，知了一聲比一聲長，新房子窗外的樹還沒長起來，屋里也熱的慌txt下載。秀瑤就讓爹和大哥幫她們在場里打了個棚子，四面里通風(fēng)，只要遮著陽光就行，她和三姐還有大嫂在底下做針線活兒。

    秀容做一會兒就和秀瑤比比看看誰做的好，還讓大嫂評判評判。許二妮笑道：“三meimei做的花哨，四meimei做的穩(wěn)扎，都好看?！?/br>
    秀容一撇嘴，笑道：“大嫂，我們都覺得你和二姐一樣，大喇喇的沒什么心眼呢，可我看你心眼多呢，誰也不得罪?！?/br>
    許二妮委屈道：“你看看你這個小姑，人家都說小姑難伺候，我哪里耍心眼了，我還能說你做的不好還是瑤瑤做的不好？我看著就是好呀。我除了咱自己家的，別人家我可不怕得不得罪?！?/br>
    秀瑤笑道：“大嫂，我三姐就這樣說話呢，說我們也是的。”她給三姐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說大嫂。

    秀容又笑，讓大嫂說故事給她聽，許二妮就把自己村里有些人家的閑話當(dāng)笑話說說。這時候張桂芳領(lǐng)著馮掌柜和一個mama過來，幾人忙起身招呼。

    張桂芳笑道：“你們聊，我家里還蒸著餑餑呢，先家去了?！?/br>
    秀瑤就請馮掌柜屋里說話，又親自沏茶。

    柳氏見了也過來招呼了，就躲開去讓他們說話。

    馮掌柜介紹了一下，那個mama姓鄭。

    鄭mama看起來比那幾個更體面，頭上插著金釵，她一臉和氣，跟秀瑤見了禮，將一個木匣子放在炕上。

    馮掌柜笑道：“瑤瑤，咱們可是老關(guān)系了，你不能說馮叔不向著你。你給二奶奶后來的那些，二奶奶喜歡得很，這是給你的謝禮。”

    鄭mama笑道：“秦姑娘心靈手巧，為人又實在，那幾位mama回去說了，姑娘盡心盡力，二奶奶高興。二奶奶說也不能讓姑娘虧了，就當(dāng)時一次把方子賣給我們，二奶奶也給了補償。二奶奶說，雖然不多，可也是她的一點心意，等她賺了錢，還有謝禮呢?！?/br>
    秀瑤忙起身道謝，這錢也是她該得的，所以她也沒有推辭。打開匣子一看，里面是整整齊齊的白花花的紋銀，底下墊著黑絲絨布，看起來真是富貴深沉。

    她拿起一只看了看，底下分別鐫刻著濟南府、榮昌盛、二十兩等字樣兒，她看了看竟然有十個，那就是說這一共是二百兩！！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有些人一輩子也見不到這么多銀子。這要買多少糧食啊。秀瑤心里激動起來，卻又強壓著不表露出來。

    鄭mama看她神色還尋思她可能嫌少，猶豫著，卻聽秀瑤道：“二奶奶真是客氣，這么多銀子?！?/br>
    鄭mama松了口氣，馮掌柜笑道：“二百兩，我也覺得不少的。二奶奶為人向來大方，只要是跟她好的，莫不受惠?，幀幠阋膊槐瓤蜌?，這是你該得的?！?/br>
    秀瑤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彼眯枰y子，畢竟家里也得有一樣長久可以做的營生。她一直在考慮，還沒有想清楚，只能一步步地看著來。

    馮掌柜笑了笑，“就該如此，你要是跟我推辭，我還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秀瑤起身，道：“馮叔，鄭mama，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別拒絕。就在我家吃飯?！?/br>
    鄭mama道：“桂芳還讓我們?nèi)ツ??！?/br>
    秀瑤笑道：“以往都在俺嬸子家，今天我也賺了錢，哪里還讓她招待你們，自然是在我們家的?！彼氯フ伊险f了一下，柳氏道：“自然要留飯的，我去安排?！?/br>
    秀瑤笑道：“娘，你去陪著說說話，我去叫俺爹和大哥回來，讓俺大嫂安排就好?！碑吘辜依铿F(xiàn)在有兩個女主人，娘已經(jīng)是婆婆，可以讓大嫂學(xué)著安排的。

    柳氏笑道：“也好?！彼瓦M屋陪客人。

    秀瑤找了許二妮和秀容，把請客的事情說了一下，讓許二妮拿錢置辦。

    許二妮笑道：“咱菜園子里有各種菜，就是去割兩斤rou，買條魚，最好再買點燒rou?！?/br>
    秀瑤笑道：“大嫂，你決定?！?/br>
    許二妮就去柳氏放錢的錢匣子里拿了幾百錢，出去找大業(yè)讓他置辦。秀瑤去就去找正在和二叔、秦德才幾個人壘院墻的秦大?；貋砼憧腿苏f話，順便叫了二叔一起過來，秀瑤又去叫秦產(chǎn)來。

    秦產(chǎn)已經(jīng)大了，也該接觸接觸人，見見世面。

    馮掌柜見秀瑤帶著秦產(chǎn)過來，禮貌性地寒暄了幾句，聽說他在織布，又好奇地看了幾眼，笑道：“真不簡單，織得什么布？”

    秦產(chǎn)道：“是俺秀瑤meimei去布莊看的，回來俺們學(xué)著織，就是六綜的小格子布。”暗格子提花，其實還有別的變換，是萬字紋的。

    馮掌柜驚訝道：“了不起呀，我倒是要看看?！编l(xiāng)下人家里織布，都是普通的平紋布，就算有點變化，也是拿染好顏色的紗線織成條紋的色織布罷了。

    秦產(chǎn)立刻去把已經(jīng)織好的一捆小一點的布用小推車推過來，然后抱過來放在炕上給馮掌柜看。

    馮掌柜看了看，連連夸贊道：“真是好手藝，織了多少年了？”說著又對秀瑤道：“瑤瑤，你們有這么好的布，怎么也不跟我說？”

    秀瑤笑道：“馮叔，我們也才開始呢，不過是去年冬天開始的，到現(xiàn)在也就是四機布?！?/br>
    馮掌柜一拍手掌，“哎呀，都這么多了，怎么也不跟我說。我們也正要這種布呢，我跟你說呀，絲綢的，現(xiàn)在是真不缺，江南各種織錦緞美得不得了，反而是這種棉布好看的少?！?/br>
    秀瑤心下一動，問道：“馮叔，馮家沒有織布作坊嗎？”

    馮掌柜搖頭，“馮家主要是開鋪子，種地，下面的油坊、糖坊等都不是本家的呢?！?/br>
    秀瑤哦了一聲，笑道：“這布我和哥哥給你們送過的，你們掌柜的給錢少，我們就去了林記?！彼f了價格，馮掌柜點點頭，“林老板做生意實在，給的價格不錯。”

    秀瑤笑道：“是呢，他現(xiàn)在都給我們長了呢，馮叔，這種布如果多的話，你們能要多少？”

    馮掌柜笑道：“要是給我的話，當(dāng)然是有多少要多少，我們鋪子多的很，我們的生意不只是在咱們本地做，最主要的是外地。東家有船每天不停地運貨，南來北往，東進西退的，捯騰貨，更賺錢?！?/br>
    這就是互通有無了，秀瑤笑道：“那等我們這邊的水道通了，你們的生意可就更好了?！庇辛怂罚匀桓奖?。

    馮掌柜笑起來。

    秀瑤又跟他商量，如果自己布多的話，他收不收。

    馮掌柜知道她想折騰人一起織布，笑道：“你放心，我保管收。就算東家不要，我也絕對會幫你賣去別地，錢絕對不比你給林記布莊少一個子。”

    秀瑤一聽，笑起來，“馮叔，那我可找人忙活呢，到時候一個月要是出百十匹布，你能不能要？”

    馮掌柜笑道：“瑤瑤，你出的多還好呢，我跟你說，這布現(xiàn)在緊缺呢。你一個月出五百匹我也能要?！彼昧素?，到時候四下里一發(fā)，一點都不虧，純賺呢。這小丫頭，一個月也就能折騰出兩百匹布。

    許二妮和秀容兩人合作置辦酒菜，夏天熱，屋里基本不燒火的，外面壘了灶臺，做飯就在外面，既不熗黑屋子，還能保持屋里涼爽。

    秦業(yè)割了兩斤燒rou，買的五花rou，一條大鯉魚。許二妮殺了一只公雞燉上，另外還炒的時令小炒，也是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淮笞雷硬?，有rou有魚，非常豐盛，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張桂芳因為兩位不去她那里，特意送了一些rou和酒來，秀瑤讓她喊周強來吃飯，她就去叫了。另外這里是秦大福、秦業(yè)、秦二貴作陪，秦產(chǎn)和秀麗自然也跟著在下面吃，獨獨沒有叫二嬸。

    二嬸雖然覺得沒臉，只是想著兒子男人都給大房干活，他們還算計自己，竟然不尊重她，她又恨得牙癢癢，氣得抬腳就找三嬸了。

    等馮掌柜和鄭mama吃了酒菜，大家又說話，看看時候差不多，馮掌柜兩人就告辭。

    夜里剩下的酒菜柳氏就讓秀容去叫了爺爺嬤嬤來又吃了一頓，還把張桂芳送來的rou給了張氏兩斤，把張氏樂得合不攏嘴。

    柳氏提醒她，“娘，夏天熱，這rou回去趕緊吃，可別留得下蛆?！?/br>
    張氏嘴里喊著好好好，拎著就走了。其實不止一回了，柳氏給她點rou，她有時候不舍的吃，放在那里，結(jié)果屋里都是些大蒼蠅，等著吃的時候都有小白蛆了。

    夜里秀瑤把錢給柳氏看，讓她收起來，好準(zhǔn)備著做點事情。柳氏就把銀子連同小箱子都放在東間北邊桌子底下的一個洞里。這是蓋房子的時候她特意讓秦大福悄悄挖的，里面用青磚砌了，不會有老鼠。另外上面蓋了板子，還壓上雜務(wù)，別人也想不到的，何況蓋子上都有鎖，鑰匙藏的地方就她和秀瑤知道。

    ☆、200織坊雛形

    今年麥?zhǔn)盏臅r候秀瑤和張篾匠合作，也賺了二十幾兩?，F(xiàn)在麥綽子到處都是,別人也會做,可張篾匠那里還是有訂單的。所以秀瑤也能繼續(xù)賺，據(jù)說短短的時間麥綽子就風(fēng)靡了整個山東地區(qū)。那些地主大戶，因為有馮家作為榜樣,都調(diào)整了和幫工們的合作方式，改為按畝數(shù)付錢,倒是也沒造成最開始那種矛盾。

    因為麥綽子除了可以收麥子,其實也可以收割谷子，所以一年兩季都可以用。生意就不會斷,不少篾匠、鐵匠都因此賺了錢。這種技術(shù)有好有壞,有人做的麥綽子就傳出了名聲,比別人做的就順手好用，大家都愿意訂做。

    張篾匠就是有名的好篾匠，等秋收谷子的時候，大家還是要用，所以他的生意忙個不停，不但擴大了門面，還教了幾個徒弟呢。

    也因為這個原因，麥綽子雖然是農(nóng)具，卻在篾匠店里賣，以后也逐漸成了一個習(xí)慣。

    這日秀瑤讓秦業(yè)送她去縣里，找到了張篾匠，張篾匠將她的錢都裝好了，笑道：“秦姑娘，如今朝廷放松了銀子的限制，咱們這一次都是銀子，一共是八兩?？煲罟茸恿?，來訂做的人多?！?/br>
    秀瑤道了謝，聊了幾句道：“張大叔，我想請你幫我做點織布機上的東西，像綜框這類東西?！?/br>
    張篾匠笑道：“秦姑娘，這個你得找木匠做呢?！?/br>
    秀瑤道：“我知道呢，但是那個綜你可以用竹篾做的，你做好了，到時候我在找木匠做其他的?！?/br>
    張篾匠自然答應(yīng)，給秀瑤還便宜，這個不是高技術(shù)的活兒，不用他親自動手，指點一下兒子和徒弟都能做。定好了，秀瑤又去鐵匠鋪逛逛，回來經(jīng)過木匠坊，秦業(yè)看到有賣現(xiàn)成水車的忍不住道：“瑤瑤，咱是不是得買架水車？”

    家里如今地多起來，反正水多，該澆地的時候就澆地，平日莊稼就不會再干著。尤其是沙河村那邊的二十畝地，靠著河，更加方便。

    而且有了水車，也能幫著鄉(xiāng)鄰們澆水，免得大家還要擔(dān)水澆地，累得慌。

    秀瑤沉吟了一下，道：“大哥，咱們?nèi)タ纯?，你想買什么樣的？”

    秦業(yè)道：“咱姥娘家那車就不錯?！蹦鞘侨肆埞欠?，只要澆地就需要人的，這種小巧的價格要便宜，若是高轉(zhuǎn)翻車，或者是水力筒車，就要貴得多。

    秀瑤道：“大哥，我覺得咱們可以找姥爺他們幫忙做一架大的水車，到時候用牲口轉(zhuǎn)，人力的話太累了?！?/br>
    秦業(yè)一想也是，爹以后年紀(jì)大了，自己的手還不行，二弟讀書沒有人干，他不禁有點黯然。

    秀瑤看在眼里，笑道：“大哥，你不要老想著自己動手干這個干那個，就算咱們雇人也沒幾個錢。到時候你賺的錢可比這個多的多呢。咱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讓三姥爺找?guī)讉€木匠一起，幫咱們做牲口水車。”

    秦業(yè)有個疑問：“瑤瑤，那水車得固定按下去，咱是按在場里還是河邊？”

    場里旁邊有大水井，沙河村那邊靠著河，要說起來，都需要澆水。

    秀瑤笑道：“這個不是問題，咱們每個地方都做一座地盤，到時候哪里需要就把水車?yán)^去?！边@水車看著大，其實跟磨也差不多，是可以拆卸的。不過秀瑤傾向于家里裝一座牲口拉的水車，因為那種深井適合，效率快。而河邊則適合裝水力的筒車，慢悠悠地，雖然澆地慢，可日夜不停，也不少呢。不過現(xiàn)在舍不得一下子買兩架，只能慢慢攢錢再說，秀瑤也就沒說出來。

    在縣里木匠坊定做了一些東西，秀瑤又和大哥去了姥爺家，到了楊柳村也差不多傍晚時分。

    落日余暉，在盛夏的傍晚給天地間涂抹上一層溫柔的色彩，連樹叢間的知了也歇了嘶鳴，偶爾叫一聲。晚風(fēng)沒有了暴烈的日頭相助，也變得溫柔多情起來，輕輕地拂動著人的鬢發(fā)，送來淡淡地涼意。

    如今柳家磨坊那里也蓋起來一排青磚瓦房，跟秀瑤家一樣，還沒有成型，只是有兩排三間的瓦房，沒有耳房也沒有院墻。

    秀瑤去的時候老柳頭正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休息，累了一天，閉著眼打盹呢。一嘟嚕一嘟嚕的葡萄垂下來，在翠綠的葉子里格外喜人。

    秀瑤看有小蟲子在咬他，就拿了一旁的蒲扇給他扇了扇，老柳頭卻醒了，看秀瑤來，笑道：“丫頭，你有日子沒來了?！?/br>
    秀瑤這些日子忙著處理二嬸那攤子爛事呢，她笑道：“姥爺，其實也沒多少天?！敝饕且郧案羧钗寰蛠?，這一次快一個月了，老柳頭都想她呢。

    兩人聊了聊最近的事，秀瑤就跟他說請三姥爺做水車的事兒，老柳頭笑道：“這個你三姥爺會，讓他給你們忙活，咱們省點，他也賺點?！崩狭^去年養(yǎng)豬多，一年兩茬，加上粉條、磨坊，也攢了不少錢。家里的饑荒已經(jīng)還了，另外還存了一些。

    他道：“我?guī)湍愠鲆话?。?/br>
    秀瑤笑道：“姥爺，不用，你留著做別的吧。”她又把縣里到時候還要修水道的事跟老柳頭說了一下，道：“姥爺，到時候你們這里就是個機會，你趁機多買幾畝地吧，到時候這里就是搶手的?！?/br>
    老柳頭一聽心動了，“丫頭，這消息可靠？倒是有人來找我買地呢，都不是什么好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