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還有個最關(guān)鍵的因素，是老天爺給臉，雨水充足。今年也虧得有秀瑤家賣出去的麥綽，收麥子速度快，期間下了雨也不怎么怕，只是麥子干了交了地租之后雨卻又不下了，好在地里還是濕的，種谷子不耽誤。

    種完了地，農(nóng)家又能歇息一下，老秦頭就把秦大福柳氏叫了去，商量著分家。

    張氏是高興得很，想著把他們一股腦都趕出去，自己清凈?，F(xiàn)在她是最喜歡那句話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馬牛。

    秦大福如今學(xué)乖了，爹娘讓干活就干，但是話呢少說，尤其是可能讓媳婦不樂意的話。這一次收麥子他出力出得有點狠，現(xiàn)在還腰酸背疼的，他也沒站著，就坐在一只草墩上。

    老秦頭今天愜意，春天也秧上了地瓜，麥?zhǔn)找彩亲尨蠓繋兔Φ?，夏種一點沒耽誤，老天爺給臉，他樂滋滋的。他吧嗒了兩口煙袋鍋子，道：“本來春天就該分家的，不過那時候忙活著種地，又是大業(yè)成親，我就沒說?，F(xiàn)在也忙活了，咱們就分家吧。”

    看到大房分了家日子過得那么好，他如今一點也不想那些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話了，甚至村里好多人都跟著學(xué)樣也分了家，如今分家都是一種時尚了。人家說的好，反正也不是那種高門大戶，有什么大名聲大家業(yè)，都想著分點，不過是寒門破戶的，沒什么好盼的，分了家各自刨叉看造化吧。

    秦三順和三嬸滿臉的不高興，雖然以前他們想分家，可現(xiàn)在分了家就得自己干活，這還不說，分了家就什么都沒有。

    老秦頭就把家里的東西說了說，柳氏聽比自己當(dāng)年被分出去好很多呢，起碼糧食還是平分的，她也沒吱聲。老秦頭又道：“剛分出去，你們也沒什么，我也再干兩年。我今天五十九歲，等我六十二歲，你們就開始商量養(yǎng)老吧。我那時候還能干，不用你們伺候，等我七老八十就再說?！?/br>
    秦二貴道：“中，就這么分，比俺大哥那時候好多了。”

    秦三順冷笑道：“哪里好了？大哥那時候三大爺家給的房子，二大爺家給的家什兒和糧食，咱們有什么？誰給？”

    老秦頭道：“你三大爺也不是白給，是你大哥租的，你二大爺?shù)募沂矁?，你大嫂子也還了錢的。”

    秦三順還是不樂意，道：“要是分家也中，就把大哥家并進來，咱們重新分，這樣才行?！闭l知道是不是爹娘偏心，把藏著的銀子和錢都給了大哥家？要不大哥家能這兩年就好起來了？又蓋大屋又說媳婦的？

    柳氏氣得冷哼一聲，卻也不接話，秦大福也不說話，單看老秦頭。老秦頭可知道厲害了，他道：“你大哥那是他們自己掙出來的，當(dāng)年分家的時候你們都在，人家什么也沒拿，糧食就夠吃一天的呢?！?/br>
    三嬸突然道：“那俺娘藏的那些錢，就不拿出來分？”

    張氏一聽火了，“放你的屁，我什么時候藏錢了？你們不吃還是不喝？”

    三嬸道：“以前俺大嫂子和大業(yè)賺那些錢，都哪里去了？還有呢，家里以前也有錢的，怎么就沒了？”

    張氏罵道：“放你娘的屁，你交了幾個錢來？你大嫂子和大業(yè)掙的你要得著嗎？你沒賺錢，倒是花得多?！?/br>
    三嬸癟著嘴不吭聲就看二嬸，二嬸一直要說話，卻被秦二貴狠狠地瞪著，一時間不大敢。這兩天秦二貴就跟她說了好幾次，說爹要分家，分家的時候讓她把嘴閉緊，否則他休了她。

    二嬸就怕被休。

    秦三順還嚷嚷要大房拿東西出來一起分，否則不公平，爹娘偏心，“我們連地方都沒得住，就這么出去，住在哪里？”

    張氏怒道：“你大哥當(dāng)年也沒地方住，還不是自己張羅?！?/br>
    秦三順兩口子連連冷哼，就是不同意。

    柳氏慢悠悠地開腔道：“我還帶了分家的單子呢，不管我現(xiàn)在有什么，當(dāng)時分家的時候你們是什么都沒給我的。我的嫁妝都給三小叔你成親用了，你們屋里的衣柜衣箱都是我的，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雖然當(dāng)初二嬤嬤幫著要回來一些大件，可有一些還在三嬸屋里呢，她死活不肯往外吐。

    柳氏也不想計較那些，見他們咄咄逼人，便也重提舊事。

    三嬸尖聲道：“想得美，那是我成親的。誰拿了你的嫁妝你就問誰要。”

    張氏臉色驟變，氣得直打哆嗦，“趕緊給我分家，別整天氣我?！本退闼樒ず瘢孟眿D的嫁妝，說起來也是丟人事，這事兒二嬤嬤可沒少嘀咕她。

    柳氏繼續(xù)道：“我們借錢給大業(yè)看病、嫁閨女、娶媳婦、蓋房子，現(xiàn)在外面還欠著一百多兩銀子，我們可曾向你們開口求一個錢了？你們總覺得我們蓋房子了，娶媳婦了，怎么就沒想過我們是欠了錢的呢？之前說讓我出錢買牛，可我們家到現(xiàn)在還在租牛呢。爹娘就該兒女養(yǎng)，我們養(yǎng)也是應(yīng)該的，可我們有爹娘有子女要養(yǎng)，卻沒有再養(yǎng)兄弟和兄弟媳婦的道理。你想要我們的東西回來一起分，那先把這一百多兩的債給我們分了吧?！?/br>
    秦三順翻了臉，“那一百兩銀子是你閨女自作主張，讓她還，管我們什么事兒”

    柳氏冷笑道：“那我們的錢和家什兒，管你什么事兒？你想讓我們回來重新分，你倒是想得美，只想分東西不分債?！?/br>
    秦三順氣得一拍桌子，呼啦站起來，“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我忍你很久了，你來了以后，這個家就不是一個家了。以前俺大哥多孝順多疼我們?，F(xiàn)在可好，摳搜的一個錢不舍的往外拿，不都是你挑唆的？”

    他指著柳氏鼻子，瞪圓了眼，兇巴巴地一副要揍人的樣子，柳氏卻無懼，冷冷地瞪了回去。

    秦大福見狀立刻呵斥道：“三順，你干什么？還敢打你大嫂子不成？”他一下子把三順推開，站在自己媳婦跟前擋著她。

    秦三順譏諷道：“大哥，你看見了吧，你小時候怎么說的？你說一輩子保護我們，就算娶了媳婦也不會對我們不好的。”

    ☆、197秀嫻挨打

    老秦頭和秦二貴也呵斥他,秀瑤、秦業(yè)、許二妮等人都在門口聽呢，娘不許他們進來,他們就只能在外面聽。 因為是分二房三房的家,秦業(yè)自然也沒資格插言。

    許二妮聽見秦三順罵自己婆婆，就想推門進去,她氣憤道：“三叔也太過分了,他一個小輩想干嘛？”

    秦業(yè)道：“別著急,爹會護著娘的,還有二叔呢?！?/br>
    秀容就對許二妮道：“大嫂，咱家的規(guī)矩就是,長輩說話,小孩子不許插言。要是分咱家,你和大哥還能進去，現(xiàn)在是分他們家，你們進去，三達達、三嬸他們就要罵你們沒大沒小了?！?/br>
    許二妮道：“這倒是，我來的時候咱們就分家了，這里沒有我一分功勞。”

    秀瑤一直沒說話，她密切關(guān)注著里面，她慶幸她欠了孫郎中一百兩銀子，這一百兩銀子，無數(shù)次保護他們幸免于被親人以孝順綁架的為難，確實很好！欠的好！

    秦大福以前還覺得對弟弟們有所虧欠，所以總想著幫幫他們，干活就來湊熱鬧，飯都不吃。如今看三順竟然罵大嫂那么難聽，他心就寒了，懶得跟秦三順說話。

    “算了，爹，這個家本來現(xiàn)在就不該我來。你們自己分吧，分完了告訴我就好?！?/br>
    他拉著柳氏就走。

    柳氏要的就是這樣，她就想她的丈夫跟她一心一意，現(xiàn)在她做到了，自然不會再堅持。

    老秦頭見狀忙道：“行了，都是自己家人，別弄這些景兒了。這樣吧，老大家就拿出兩吊錢來，算是借的?！?/br>
    秦大福道：“爹，是你借還是他們借？”

    秦三順氣得一腳踢翻了坐著的小凳子，喊道：“你們別太過分！”

    “畜生！”老秦頭氣得大罵，“給我坐下，成何體統(tǒng)！”

    秦三順扭著頭不理睬，秦二貴罵道：“你那點出息吧，你是不是覺得分了家什么活都得自己干，你沒人依靠攀絆子了？以前你們不是整天想分家，怎么又不分了？你再嗚嚎的我可揍你！”

    秦三順還就是怕二哥，秦二貴有點愣，力氣大，有時候上來火了就是一頓揍。

    秦二貴道：“就這么分家，不要大哥出錢，大哥當(dāng)初也是一家干凈地出去的，什么也沒分，我們也該這樣。三順你要是說大哥大嫂不好，你這是沒有良心?！苯衲赀^年的糧食，都是大嫂送來的，這兩年跟著大嫂家吃了多少飯！

    他跟著大哥去弄粉粉條，也賺了錢的，更不好再要大哥家的錢。

    秦三順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著跟老柳家賺錢嗎，你也不想想，有錢人家讓你賺?！?/br>
    秦二貴一揚巴掌，“你找揍是吧，誰不讓你賺錢來，你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吃懶做，你能有什么出息。”

    他站起來，一跺腳，“就這么分了?！?/br>
    見他答應(yīng)了，老秦頭也就不多說什么，擺擺手，“那就把糧食分分，你們也盡早搬出去吧。以前什么都是我給你們管著，你們也不上心，現(xiàn)在你們也該自己張羅了?！?/br>
    秦二貴對秦大福道：“大哥，大嫂，我們這就搬出去，暫時去你們場里，借間小屋住住?！?/br>
    柳氏笑道：“行，反正大產(chǎn)和麗麗在那里呢，你們過去正好?！?/br>
    二嬸突然道：“我不去，你去你自己去?！?/br>
    秦二貴道：“那你自己愛去哪里去哪里吧，我?guī)е忝廊?，等她割草回來就去?！?/br>
    柳氏見狀就拉著秦大福告辭了，反正本來這次分家就跟他們沒有關(guān)系，他們不回來要東西，自然也不會白拿東西回來填補他們。

    要是給二貴秦產(chǎn)也就算了，給秦三順那兩口子，柳氏就是不樂意。

    見爹娘出來，秀瑤等人立刻跟上去回家，許二妮燒水沖茶，給婆婆順氣，她笑道：“娘，跟俺三叔可犯不上置氣。這種人，咱們好好過日子，讓他們眼饞嫉妒，才是好的呢。跟他們生氣，犯不上呢。”

    柳氏笑道：“大嫂說的對，是不該生氣。去，摘扁豆，包餶餷吃?！?/br>
    許二妮笑道：“娘，你等著，我這就去摘。”

    秀瑤幾個看到，都笑起來，秀容卻有點吃醋，對秀瑤撇嘴道：“你看娘和大嫂，比跟我們還親呢?！毙悻帞堉溃骸叭?，娘和大嫂好是我們的福氣呢，她以后要照顧娘的，咱們說白了，不能照顧一輩子的?！?/br>
    秀容臉頰一紅，立刻來擰秀瑤的臉，“你這個小丫頭，不害臊?！?/br>
    秀瑤大喊著救命，沖進屋里，許二妮忙護著她，對秀容道：“秀容，秀容，好了好了，大嫂包你最愛吃的瓠子餶餷?！?/br>
    秀容笑道：“這還差不多?！?/br>
    秀瑤喊道：“別忘了給我二姐包她最喜歡的韭菜雞蛋?！倍憧谥?，喜歡吃豬大腸啊，韭菜雞蛋啊，秀瑤每次都給她想著呢。

    大房吃餃子，還給老秦家送了去，這一次她很舍得，送了足足一盆子去，三嬸恨恨地戳著餃子，罵道：“我們是分家，又不是走了不回來，大房這是讓我們滾蛋呀?！?/br>
    張氏正吃得高興，憧憬以后也經(jīng)常吃好飯呢，被三嬸一說煩得罵道：“吃東西堵不住你的嘴。她讓你滾蛋你就滾蛋了？你大嫂這是孝敬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兒，不吃拉倒?！闭f著就把水餃搶過來往盆里一倒，連秦三順幾個也無一幸免。

    秦三順和三嬸愣愣地看著，一時間轉(zhuǎn)不過彎來。

    張氏罵道：“趕緊給我搬出去，我受不了你們了。”說著就把水餃端進屋里去，自己吃了。

    大房家里，吃了飯，許二妮勤快地拾掇著，大家說話的時候她又提搬家?！澳?，咱們就把屋一換，家什什么的都這樣就好。反正家里的也不孬的?！?/br>
    柳氏笑起來，這個媳婦真是實在，家里哪里有一樣好家什兒，為了成親好看，新房子都是新家什兒，還欠著一些錢呢。再說了就算分家，她也不能用媳婦的嫁妝，張氏那種事她干不出來。

    她道：“大嫂呀，你不用著急呀，咱們現(xiàn)在又空了，另外幾間屋，很快就起來了?！?/br>
    許二妮卻道：“娘，你們住這樣的屋，讓我和大業(yè)住那樣的，我不得勁。又到汛期了，這屋子漏雨，meimei們都嬌一點，淋壞了可不好，還是我們回來住吧?！?/br>
    說著，她也不管爹娘再說什么，就張羅著秦業(yè)搬家。秦業(yè)有點尷尬，輕輕推了推她，示意等娘發(fā)話，就算是為爹娘好，也得讓爹娘舒舒服服地，別有種被綁著似的感覺。

    許二妮卻沒想到這層，她只張羅著趕緊把家換過來，讓爹娘去住新房子。柳氏看她張羅得起勁，就同意了，反正新房子很快就起來，到時候大家都去那里住。

    農(nóng)閑，家里就集中蓋房子，還是請了人來幫忙，不過柳氏想都蓋瓦房，還得買青磚，家里錢有點不夠，二奶奶給的那只木匣子，柳氏不許動，尋思留著以后給秀瑤當(dāng)嫁妝。秀瑤跟她商量，“娘，豬這兩天就賣了，正好可以頂上這筆錢的?！?/br>
    去年賣粉條不少錢，不過家里現(xiàn)在開銷也大，娘不想委屈孩子，吃喝的都是好的。另外這房子，娘也是想盡可能地蓋磚瓦房，以后住起來也舒服，免得一年好幾次地修，不是漏雨就是掉墻皮的。

    柳氏說好，秀瑤就讓秦業(yè)去聯(lián)系劉巖，如今他生意做到外縣去了，跑得很勤。

    沒兩天，劉巖拉著兩輛大車帶著六個兄弟過來，扛著大秤，拎著繩子，一切都是專業(yè)的架勢。見了秀瑤，他們恭恭敬敬地，先像模像樣地作揖，“秦姑娘，俺們盤算著你冬天的豬現(xiàn)在好肥了呢?！?/br>
    秀瑤笑道：“聽說你們最近都不在家里呢?！?/br>
    劉巖嘿嘿笑著，“是呢，我們四處跑，家里就交給小子們干活了。秦姑娘，你們買不買地??？”

    秀瑤詫異道：“你們要賣地？”

    劉巖撓撓越來越肥大的頭，“是這樣，俺們想著賺了錢去城里了，家里沒人管，這地租給人家俺們不放心，不如賣了，回頭再去城郊買更好的。”

    秀瑤吃了一驚，沒料到他們倒是有魄力，要賣了家產(chǎn)去城里。她問道：“什么樣的地？多少畝？”

    劉巖道：“一共是二十畝地，十畝良田，八畝中田，那兩畝薄田俺們送。你一口氣要的話，俺們便一百五十兩賣給你們?！?/br>
    秀瑤盤算著，這價格很合適，就是家里沒有那么多錢。她道：“劉老板，我們倒是要，可一次性沒有那么多錢呢?！?/br>
    劉巖笑道：“不急，你可以分幾次給我。反正賣給一家總比跟幾家打交道好。是吧?！?/br>
    這個道理秀瑤自然懂，她也是這么做的，豬rou就一直賣給他家呢。她笑道：“這批豬和羊我打算都賣掉，另外還有些兔子，差不多能有一百一十左右，不如咱們先頂了，回頭再算另外的?！?/br>
    劉巖喜道：“秦姑娘就是爽快?！辈焕⑿↓R爺喜歡的姑娘，想到這里他左看右看，雖然秀瑤才十歲，可看那雙眼睛，怎么都像是大姑娘，一點都不小。

    再說了，小姑娘好多還做童養(yǎng)媳呢，很般配，很般配！他喜滋滋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