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知道大房的事情插不上手,早就認了,現(xiàn)在柳氏又送她東西,她也不好再跟柳氏耍什么,就不甚熱情地道:“能怎么辦,又沒提親,又沒下定的,你就說這邊定了不就得了?！?/br>
    秦大姑急道:“哎呀我的親娘,你說的那么輕巧,跟人家說的好好的,突然變卦了,人家那頭怎么想我們呀?還以為我們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呢?你們受得了,我婆婆可受不了?！?/br>
    張氏道:“那咋辦?”

    秦大姑看著老秦頭又看柳氏,“讓秀芹和大業(yè)退了親事,應(yīng)承這頭?！?/br>
    張氏看向柳氏,柳氏連連冷笑,不肯接話,張氏道:“我看這事不好辦,人家都下了定,來年春天就要過門的,沒這個弄法?！?/br>
    秦大姑氣道:“誰讓你們不跟我商量的?！?/br>
    張氏不樂意地道:“這都分了家,大業(yè)和秀芹的親事,都是他們娘張羅?！?/br>
    秦大姑譏諷道:“我看是娘家張羅吧,娘,你現(xiàn)在也太縱容他們了,只有娘家,沒有婆家了?！?/br>
    張氏因為剛得了柳氏的東西,不好意思多說,她道:“老佘家要是個好的,那么好的條件,怎么還找不到好人家,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br>
    秦大姑急得要哭了,擦了擦眼睛,“娘,你這話說得輕省呢。那我婆婆不是得罪了人了?人家還能拿她當回事嗎?她可是個好強的人,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知道她。再說了,這么一弄,她還能相信我嗎?到時候老二老三家不得騎在我頭上拉屎呀。你們也得替我想想?！?/br>
    張氏就對柳氏笑道:“大業(yè)娘,你看,當時也沒考慮好,是不是——”

    “娘！”柳氏簡直是啼笑皆非,不氣反而笑了,被氣過頭,“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咱們這可是一下子悔兩門,都說的好好的,也下了大定,現(xiàn)在不中了,要退親悔親的。那讓人家怎么看咱們老秦家?大姑姐他們是為了好人,可我們老秦家呢?一輩子要被人戳脊梁骨。我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br>
    秦大姑大聲道:“你怎么說話呢,怎么就戳脊梁骨了,他老白家老許家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個許二妮,比大業(yè)還大呢,來年都二十了吧。我們家能要這么個人?”

    柳氏道:“怎么就不能要了,現(xiàn)在十□出嫁的多得是,來年春天,跟十九也差不多。”

    秦大姑兀自不服氣,“你這是害了大業(yè),那么大年紀的女人,能不能生還不一定呢?！?/br>
    柳氏笑道:“大姐,你我都快三十了還生呢?！?/br>
    秦大姑找不到理由就開始胡咧咧,扯東扯西的,柳氏突然道:“要是嫌許二妮年紀大,那咱們就退了許二妮的親事。大姐這么關(guān)心大業(yè),就給他介紹一門更好的?！?/br>
    秦大姑立刻道:“這不是就對了,把老白家的一并退了,讓大業(yè)和秀芹跟老佘家……”

    “老白家不能退?！绷蠄猿?。

    秦大姑急了,“你兒子手都殘廢了,除非是找個歪瓜裂棗,要不人家誰跟?我給你介紹老佘家,當然是秀芹嫁給人家弟弟。”

    柳氏也冷了臉,冷冷道:“我兒子怎么手殘了,你看見他殘了嗎?那不是好好地整天干活?人家許二妮好好的,一點不比你差,哪里就歪瓜裂棗?你介紹老佘家?你安的什么心?老佘家給你多少好處,讓你把我好好的閨女往火坑里推,嫁給那個病秧子?你自己怎么不嫁?你婆婆自己怎么不嫁?算計到我頭上來了,我跟你說,你想得美。我家就算窮死,也不會靠賣閨女的,你也死了那份心,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擺布我閨女我兒子！”

    柳氏話音一落,滿屋子死寂,掉根針都能聽見,老秦頭都覺得屋子里怎么大么大的風(fēng),呼呼地吹。哎呀,后窗絡(luò)了,屋頂也有點絡(luò)了,窗戶更絡(luò),這門更不用說,這家是沒法呆了。

    秦大姑被柳氏鎮(zhèn)住了,她見慣了柳氏溫柔嫻淑的樣子,不聽柳氏大聲說過話。以前她讓張氏給促成這門親事,張氏有點猶豫,說柳氏厲害,她還不信。

    這一下子,她見識了,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往下流,渾身氣得冰冷的,覺得自己要昏過了,突然的,呼啦一下子,全部的血液又倒灌回來,脹得她面紅耳赤。

    柳氏看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淡淡道:“大姐,分了家都是各人過各人的日子,何況你嫁了人?”

    為了給公婆留點面子,她沒有說出來那幾十兩銀子的事兒,否則說出來那就是撕破臉,沒有余地了。

    柳氏做事情,喜歡留點余地,要不是她咄咄逼人的來逼著退親,她也不會說這樣的狠話。

    秦大姑“撲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柳氏前傾了身體,望著秦大姑繼續(xù)道:“大姐,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該你管的,你就不管伸手。人道是先管好自己,再管別人?！闭f完,她直起身來,對老秦頭和張氏道:“爹,娘,我那里還掃屋呢,得回忙活。你們不掃呀?掃掃房子,干凈干凈,除除晦氣,來年就是更好的一年?！闭f著就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張口結(jié)舌。

    半晌,張氏心里反而樂呵起來,她一直說這親事別插手別插手,柳氏不是個好拿捏的,秦大姑整天還放狠話說什么都是公婆慣的,要是她回來,保管把柳氏治得小耗子一樣吱吱的,結(jié)果怎么著?

    張氏有點幸災(zāi)樂禍地道:“我跟你說了吧,讓你別得罪她?！?/br>
    秦大姑喃喃道:“瘋了,她瘋了?！彼酒饋?急促道:“那我怎么跟我婆婆交代?”

    張氏不忍心閨女受責(zé)難,就對老秦頭道:“要不就讓大業(yè)娘說一聲?！?/br>
    老秦頭瞥了她們一眼,“有什么好說的,這件事,本來就是閨女不對。你說你怎么就自作主張?我們都不知道的,你那里就成定下了?你婆婆再糊涂,這點事還明白著呢,別人的孩子,就得別人自己處置,你插什么手?！惫夏敲聪『睋P揚,幾次跟張氏說要過繼過,張氏都推給柳氏,也沒敢自作主張的。

    算計錢算計東西,那些沒什么,可你算計人家孩子,人家親娘自己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由得你們作踐?你們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老秦頭心里想著,卻不說出來,只是狠狠地把大閨女的婆婆鄙視了一番,哼,那個老乞婆,算計自己家來了。

    拿捏自己閨女算了,還來拿捏他兒媳婦,也不點亮一下自己多重,夠不夠壓那個秤砣的。

    秦大姑見狀,捂著臉就哭起來,“你們現(xiàn)在怪我,當時是誰給我找那樣的人家,那么一個厲害婆婆。”

    秀瑤和秀容在門口見柳氏出來,立刻笑著一左一右地挽著手家,秀瑤問道:“娘,給俺大姑狠狠一擊了吧。”

    秀容笑道:“肯定的,咱大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事事都要插手咱們家的事兒,就好像她多英明一樣,還不是怕她婆婆怕的跟貓見了老鼠一樣?！?/br>
    柳氏嘆道:“你大姑也挺可憐的,婆婆那么厲害。不過,你大姑也要長長記性了,凡事沒有自己主見,整天受她婆婆擺布,也不行。你們要記住了,平日里要與人為善,一旦觸到底線,絕對不能退讓。你退讓了一次,他們就會有第二次,到最后,你一點底線都沒,輸?shù)囊凰??！?/br>
    姐妹倆笑道:“娘,知道了?！?/br>
    回了家,將東西都搬回屋里,柳氏將東西擺得跟之前絲毫不差。她笑道:“掃屋子的活兒,就是女人的。你要是讓你爹幫忙,回頭不是給你打了碗就是打了盤,要不就是把東西給你放的找不到。一定要放回原地才行,否則回頭找不到,怪急人的。”

    秀瑤和秀容卻喜滋滋地道:“娘,掃掃屋,俺們還找出好多東西來呢。”

    掉下的筷子,勺子之類的小東西,都出來了。

    柳氏又圍上圍裙做飯,燉了白菜粉條大豆腐,還有豬皮凍,雞rou凍,對秀瑤道:“叫你大姑來吃飯?！?/br>
    秀瑤看了看,回來道:“俺大姑病了,不來吃飯?！?/br>
    柳氏笑了笑,“那場里叫你爹他們來家吃飯,順便給你大產(chǎn)哥哥送?！?/br>
    秦產(chǎn)比秦顯拗,被娘打了都是離家出走,不過秦顯當時是嬤嬤家被人挑唆,而秦產(chǎn)卻是主動來找活兒干,賺錢。所以一定程度上,柳氏很喜歡這個侄子,覺得比自己兒子出息,對他也多加維護。

    吃完飯,大家又各自做事情,秦產(chǎn)興沖沖地回來對秦瑤道:“瑤瑤,那機布,完工了?！?/br>
    秀瑤驚喜道:“真的?”這樣看來,秦產(chǎn)真的很能干,一機布將近二十丈,他是一個新手,之前連防線之類的活兒還忙了半個月。沒想到他五十天就織完一機布,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他一定會賺錢的。

    秀瑤幾個很高興,都看,連柳氏都感興趣,她看了看,夸道:“大產(chǎn)第一次就能織這么好的布,很能干。”

    秦產(chǎn)激動道:“我們能賣錢吧。”

    秀瑤點點頭,“當然,我們趕緊卸下來,明兒就縣里賣掉?！?/br>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不亮,秦業(yè)就套上驢車,秀瑤、秦產(chǎn)幾個縣里賣布。晌天到了縣里,三人先王老大那里,一人吃碗面。秦產(chǎn)卻不肯吃,秀瑤道:“二哥,我請你的,你吃吧?！?/br>
    秦產(chǎn)搖頭,“我不餓?！币煌朊媸畮孜?他不舍的。秀瑤見狀就吃了半碗,將半碗面給他吃,反正王老大每次都多給她下面的。

    王老大見狀,立刻道:“別價,你們隨便吃,我再給你們下一碗?！?/br>
    秦產(chǎn)忙道:“多謝了,不用的,我不餓,這就飽了。”他把面湯都喝光,然后摸著肚子直打嗝。

    秀瑤知道他自尊心強,自然也不強求他,反正也不會餓壞的,她跟王老大道了謝,放下錢就賣布。

    他們趕著驢車,轉(zhuǎn)了轉(zhuǎn),糖鋪子、炒貨鋪子的老板看見她都跟她打招呼。秀瑤領(lǐng)著他們先馮家的布莊試試,結(jié)果給的價格秀瑤不滿意,他們故意壓價,然后又了之前她過的林記布莊。

    林掌柜的看了看他們的布,道:“這花紋正是時興的,布織得也不錯,我們要了?！比缓笳f了價格,八百文一匹,四丈八一匹,一共是四匹布,得了三千兩百文。秀瑤覺得這種花紋這種價格雖然稍微低了點,但是也可以,畢竟他給的算高的。新人來就是要被欺壓一下的,時間久了就好了的。她要了二兩銀子,另外還要了一些大錢,大錢一個頂十個銅錢,再就是一堆銅錢。

    秦產(chǎn)沒料到會有這么多錢,他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他在家里忙忙活活的,也沒見到一個錢呢。

    離開布莊,秦產(chǎn)激動地道:“這么多錢！”

    秀瑤笑道:“其實應(yīng)該更多錢的,等咱們熟練了,賣得多,人家布莊給的價格也就好的?！?/br>
    秦產(chǎn)歡喜不已,渾身都發(fā)抖了,“爺爺嬤嬤為什么不織布,賺錢呢。”

    秀瑤道:“家家戶戶都織布,也不見得都賺這么多錢,也要看機會?！?/br>
    秦產(chǎn)點點頭,“咱們織布機好,織出來的花紋就好看,人家給的價錢高。”

    秀瑤點點頭,“是呢,如果只是那種普通的布,只怕五百文也就夠了?！?/br>
    時間還早,秀瑤就領(lǐng)他們隨便逛逛,她了一家書店,看看有什么書能買,秦產(chǎn)和秦業(yè)都不懂書,他們就在旁邊的其他鋪子里逛逛。

    秀瑤在鋪子里看了看,買了一堆農(nóng)書、器具制造書、花草種植書,還買了一本鄉(xiāng)紳之家,回隨便翻翻。那老板看她一個女孩子買那么多書,也不像是大宅門里的丫頭,看她目光清澈,面色平靜,雖然穿著粗布衣服,看著卻不粗鄙,便跟她搭訕。秀瑤就跟書店老板隨便聊,知道他姓顧,叫他顧老板。

    秀瑤看那邊擺著不少書,買的人不少,她看了看,是一本講如何科舉做文章試題的書,關(guān)于考秀才的。她伸手拿起來,翻了翻,對做文章她也不懂,不過那名字她卻認識,竟然是顧寧寫的。

    她不由得想起他來,不過是個小小少年,有那么大的本事嗎?考中秀才已經(jīng)很厲害,竟然還出指點別人考試的書。顧老板看她撿起那本書,笑道:“小姑娘,這本書是專門考試的,你用不上?！?/br>
    秀瑤忙道:“我哥哥和弟弟都書呢?！?/br>
    顧老板一聽,驚訝地啊了一聲,一家子兩個書的,可了得的呢,怪不得這小姑娘看著不一般人呢。他笑道:“那你看這本書剛好的,書人都喜歡買這本,比好多老學(xué)子寫的都好?！?/br>
    秀瑤看了幾頁,覺得寫的很不錯,通俗易懂,文字簡潔有力,來讓人覺得錦心繡口一點都不浮夸。她道:“我弟弟和哥哥都要考試呢,我買給他們看?！?/br>
    顧老板笑道:“小姑娘好眼力,不過估計先生也會推薦。這本書,可是各大學(xué)堂的通行本呢。”

    這么厲害?秀瑤疑惑地看了看,還是決定買兩本回試試,顧老板看她喜歡,又買那么多書,就給她便宜。

    秀瑤挑了書和秦業(yè)秦產(chǎn)會合,他們都沒買什么東西,秀瑤就又買了幾盒普通面脂和擦手的香脂,家里人干活,在水里洗來洗的容易裂口子,買點這個可以保護一下。

    幾人回家的時候,突然就有人敲著鑼過來,還有人喊著讓開道路什么的。秀瑤幾個人就靠在路邊,看見有人押著幾個男人游街,兩旁的人就指指點點,說是哪里抓來的劫路的云云。自然有人往他們身上扔石頭、菜葉子的,差役們就趕緊退后,免得被殃及。

    秀瑤看到有人在那里貼告示,她就看,竟然又看到齊風(fēng)的名字,這幾個劫匪,是他帶人剿的,上面夸得天花亂墜,說他大無畏什么的,保護了一方百姓安寧云云?？吹眯悻幵评镬F里,不過還是看懂了提要,就是齊風(fēng)抓了幾個劫匪,保護了這里的百姓。所以他們來往縣里,沒有遇到任何強盜。

    三人回到村里,發(fā)現(xiàn)村里有人貼了告示,提醒大家過年要注意警惕,如果發(fā)現(xiàn)有盜匪必須上報,若是有窩藏者按盜匪罪論處。

    這點桃源村比較好,沒有發(fā)生過大的盜竊搶劫事件,畢竟村里的百姓都是一個姓或者本家的,大家都熟悉。而且有周家大戶坐鎮(zhèn),他們家每天都有家丁巡邏,不只是家里,連村里都會看到,所以沒有發(fā)生過那種事情。

    秦顯已經(jīng)休學(xué),秦揚卻還沒回來,吃飯的時候大家都議論那幾個被流放劫匪的事情。吃完飯,外面就響起了驢叫聲,秀瑤喜道:“小羊回來了?！?/br>
    柳飛趕驢車過來,每次來了兩頭驢都會互相唱和,跟交響樂一樣,給大家報信。

    秀瑤出了堂屋,秦揚已經(jīng)沖過來,“jiejie,我回來了?！?/br>
    這次秀瑤學(xué)乖了,她往邊上一躲,秦揚就沖了過,落在后面秦顯的懷里,秦揚不滿的瞪眼看她道:“姐,你嫌棄我！”

    秀瑤笑著戳了戳他水嫩嫩的臉頰:“我不想被撞個跟頭。”大家寒暄著,進屋吃飯。

    秦揚都一一給家人行禮,又道:“先生讓我過了二月二就得書呢,真是個苦逼?！?/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陌上花親的地雷。

    ☆、192打秋風(fēng)來

    秀瑤“啪”的給了他一巴掌,“胡說八道。 ”這小破孩，她不過是隨口吐槽自己一句的話,也被他學(xué)去,果然小孩子有時候就是jian細。

    大家笑著，都上炕吃飯。

    吃飯的時候秦揚用左手拿筷子,秀瑤看到奇怪道：“小羊兒,你怎么用左手？”他以前分明是右手。秦揚有點不好意思,打著哈哈,“左手吃飯,右手寫字,我習(xí)慣了?！?/br>
    柳氏一聽卻很心疼，道：“那么辛苦呀?！?/br>
    秀瑤卻識破他，“是不是又挨打了？”

    秦揚咬著唇，被秀容把手扒開，就看右手已經(jīng)腫了，左手結(jié)了疤還沒好，不過比右手陳舊點。柳氏一看心疼的直抽抽，嘆道：“這書讀得。”

    秦揚笑道：“沒事，我不疼，我習(xí)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