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頭語重心長地叮囑，“我也不是怪你大哥，我是告訴你們，就算咱們再窮，再急，身體是第一位的。沒有了身體這個本錢，你什么都賺不出來的。寧愿一時閑著什么都不做，把病養(yǎng)好了也不能逞強，怕人家說自己懶就去干活，再傷了身子。”

    秦業(yè)肅容，正經(jīng)道：“姥爺，我記住了?！?/br>
    老柳頭點點頭：“那就好，你去家里吧，別在磨坊，磨坊人多事多，你忍不住就忘了。”

    秦業(yè)只好收拾一下回姥娘家，讓姥娘盯著他，免得姥爺不放心再有個什么意外。

    ☆、165“惡霸”擋路

    如今秦?fù)P學(xué)習(xí)認(rèn)真,任先生對他要求也高，每天課業(yè)很重,除了背書講書還得習(xí)字,一天那練字紙就得十來頁,累得睡著了小手還捏著紙,嘴里還嘟嘟囔囔地背誦。

    秀瑤覺得他辛苦挺心疼的，就安慰他，“小羊兒累的話就跟先生說，你年紀(jì)還小，先生也不會虐待你的。”

    秦?fù)P搖頭，嘟著嘴，漆黑的大眼里看起來有點委屈，卻堅定地道：“那可不成，我不能讓人瞧不起。我答應(yīng)過先生，我會好好讀書，不負(fù)他和家人的期望。我不能不守信用變大胖子吧?！?/br>
    秀瑤忍不住笑起來，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原本rou嘟嘟的臉蛋最近累得都瘦了，這還是姥娘每天雞蛋，隔幾天rou魚地給他補，否則早瘦成麻桿了。

    他現(xiàn)在才不到七歲呢，背得書已經(jīng)不是秀瑤樂意跟著背的了，她又不做才女，認(rèn)字算賬就好，那些之乎者也，還是給讀書人頭疼吧。

    秀瑤看他睡了，小嘴還滋滋地裹嘴唇，跟小孩子一樣，鼻翼煽動，不禁笑了笑，給他掖上被子。秦?fù)P小手立刻一動，就在被子上劃拉著寫字，嘟囔道：“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先生打人不亦君子乎，……”

    秀瑤嘆了口氣，這小子自從讀書也沒少挨揍，以前先生說他聰明，那是簡單的背背書識識字，真正要學(xué)四書五經(jīng)，奔著科舉使勁，那可就不好說。同樣的還有二哥，秀瑤覺得二哥還沒有小羊兒資質(zhì)好呢，不過是被人忽悠的成分多，可他堅持，爹娘也就讓他試試。

    小正正趴在門縫處，“卟滋卟滋，小姑，俺老爺（太爺）叫你呢?！?/br>
    秀瑤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坑，拉著小正的小手去了姥爺屋里，見姥爺、大舅二舅，還有兩個舅媽都在呢。秀瑤笑道：“姥爺，咱們要開會呀?！?/br>
    大家也習(xí)慣秀瑤一些詞匯了，都笑：“等你呢?！?/br>
    秀瑤就列席旁聽，小正悄悄給她一把茅芽，她慢慢地剝了給他吃，間或自己吃根，稍微有點老了，嚼著跟棉花套一樣。小孩子卻喜歡，小正嘴角流著綠色的汁液，吧唧吧唧地響。這東西也怪，白色的絮，嚼出綠色的水。

    老柳頭磕了磕煙袋鍋子：“前陣子我就想，咱們家里養(yǎng)了兩頭驢，另外還和你們?nèi)鬆敿液橡B(yǎng)兩頭，如今咱們磨坊不用驢，這牲口就有點多。種地驢又不當(dāng)事，就是往家拉點糧食，還是得牛。所以我跟你們?nèi)鬆敽嫌嫞押橡B(yǎng)的那兩頭賣了，他家養(yǎng)牛，以后咱們還是合用。咱家留一頭驢，攢錢到時候再買一頭牛也行?！?/br>
    今年家里地多起來，買的那幾畝沙地，另外還租種了齊風(fēng)的十畝地，第一年種的豆子，第二年豆茬麥子大豐收。家里漚了肥，肥料足，那十畝地倒是主要的糧食產(chǎn)地了。每年收了糧食老柳頭都去送給常婆婆一部分，當(dāng)做給齊風(fēng)的地租。

    如今這么多地，單只用別人家的牲口也不行，還是得自己家也有牛。牛力氣大，耕地耙地、拉車之類的都能干，不像驢那樣，只能干輕快活。

    大家盤算著，兩頭合養(yǎng)的驢賣了，自己家能分五六吊錢，自己家那頭再賣了，買牛足夠的。柳大舅也同意：“爹，那樣也好?！?/br>
    老柳頭卻又道：“我尋思著咱們那頭留下，另外一頭給瑤瑤家使喚，他們家沒牲口，不說是干活，就是來回地走親戚也不方便?！?/br>
    柳大舅倒是沒有意見，二舅猶豫了一下，姚氏立刻道：“當(dāng)然行，咱們現(xiàn)在沒攢夠錢，攢夠了，幫著買頭牛也是應(yīng)該的?！?/br>
    老柳頭就笑起來，“那就這么著。”

    秦業(yè)想拒絕，不過覺得家里也確實需要，反正自己家是欠姥爺家太多，只能以后報答，現(xiàn)在推辭也沒用。他道：“姥爺，大舅二舅，我也不說虛套的話。這牲口我就替俺爹娘要了，回頭我們賺了錢，還是要還的。就當(dāng)我們借的，那時候我們還錢，姥爺你們也別推讓。”

    陳氏笑道：“大業(yè)，你們有了錢，盡管給我們送，我們不會推辭的?！贝蠹叶夹ζ饋怼?/br>
    秀瑤卻又犯愁：“我就怕這驢去了我們家，到時候不歸我們管呢?！?/br>
    這要是被張氏他們知道，那還不肯定要把驢拉過去他們使喚，喂養(yǎng)卻是大房的事兒，秀瑤絕對相信，張氏能干出這種事來。

    大家都是一愣，李氏點頭同意，“這是個問題，我看得考慮考慮怎么辦。雖然咱們不疼他嬤嬤家使喚牲口，不過也要有個度?！?/br>
    姚氏幫她出招，“娘，這個好辦，明兒我去送瑤瑤，我先在他嬤嬤家門口吆喝一圈，看看他們還好意思的。”

    李氏搖頭，“那可不行，你一去，人家就知道他二姑指使娘家人來逞能呢。”

    老柳卻不當(dāng)回事，“沒事，只管牽過去，誰使喚讓誰喂，使喚一次給三斤豆餅?，幀幠慵胰?，只管把這話說給你娘和你爹聽，就說我說的?！?/br>
    秀瑤笑嘻嘻的，“好，我就說姥爺把驢借給我們使喚使喚，別人家要使就得拿豆餅，否則俺姥爺該生氣?！?/br>
    老柳頭嗨嗨道：“沒事，你只管說，反正我現(xiàn)在又不去你嬤嬤家看她臉色?！蹦切┠昕磯蛄?，閨女家分了家，他也不用再空肚子送糧食還不招人待見。

    商量定了，秀瑤就想回家看看說不定馮掌柜有貨來呢，她讓大哥留下來，有姥娘細(xì)心照顧，大哥好得能快些。不過她尋思現(xiàn)在卻沒有人能送她，柳飛得忙著記賬對賬，柳升每天去送貨接貨，柳起要喂豬，二舅幾個忙活磨坊，也就只有姥爺。

    第二日，吃了早飯，老柳頭就抽時間要送她，恰好柳紅木過來，“四爺爺，俺爺爺找你呢?！?/br>
    老柳頭知道是商量賣驢的事情，他道：“我先去送你meimei，回來去跟你爺爺說?！?/br>
    柳紅木卻告訴他人家?guī)兔φ业纳诮?jīng)紀(jì)已經(jīng)來了，等在家里呢。

    老柳頭笑起來，“你爺爺嘴倒是快，我那天才跟他說，還以為先說說呢?！?/br>
    柳紅木笑道：“爺爺，你還不知道俺爺爺，木匠的手，從來不磨嘴皮子，想干就干?！?/br>
    老柳頭又為難，說讓三爺爺自己做主好了，柳紅木一聽立刻興奮起來，“爺爺，不如我替你送秀瑤meimei，你去和俺爺爺談好了?！贝焊悍N結(jié)束，一般人家就能清閑一下，柳紅木又不上學(xué)，基本就沒事做，每年就是割草喂牲口。反正多割一筐少割一筐也沒什么。

    柳紅木和柳飛一樣大，干活更厲害，老柳頭也放心，他笑道：“那也好，你慢點趕車呀。”

    柳紅木笑得歡實，“不過是驢車，不怕的，拉糧食我都能?！彼謱π悻幍溃骸艾幀帲悴挥门掳?，我趕車可穩(wěn)當(dāng)?shù)?。?/br>
    秀瑤道了謝，就上了驢車，告辭姥娘姥爺?shù)热恕?/br>
    李氏把收拾好的東西放在驢車上，揮手讓他們趕緊走，免得柳紅木回來太晚。

    驢車上前后有擋子，是用竹子弄彎了做的，從前后分別□車廂，這樣要是拉土沙的，就能被擋住。秀瑤坐在擋子后面和坐在車轅上的柳紅木說話，兩人一路說著熱鬧事兒，不知不覺地就過了沙河村。

    正是暮春時節(jié)，野花盛開蝴蝶紛飛，道路兩旁樹木蒼翠，田地里還有農(nóng)人在忙碌，正給返青的麥子澆水，水車吱悠吱悠地響。

    要拐彎的時候，恰好對面路上也駛出一輛馬車，兩車就擠在不太寬闊的路上。柳紅木看得出那馬車是故意的，因為自己離路口近，肯定要他先拐彎，誰知道那馬車打著馬就狂奔。馬快，自然就跑在驢車前面。他知道這年頭能用馬拉大車，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馬一般被飼養(yǎng)了作為軍用馬匹，那些普通馬力氣不如牛，卻比牛貴，還不如騾子，所以一般人家都是用牛，雖然慢，但是載貨重，小車就用驢，若是想快又要重，就趕著騾子。

    這時候一人從車廂里鉆出來，喊道：“秦秀瑤，你去你姥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