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rou攤，秀瑤對柳氏道：“娘，咱們?nèi)ベI幾個那種小的茶壺吧?！奔猩嫌幸环N價格非常低廉的瓷器，因為是做壞了的，店家也不舍得扔，就拿了來放在一邊，有些家里沒錢又需要的人，幾個錢就能挑兩樣去。就比如那小茶壺，雖然有點歪，或者是蓋子蓋不上，但總歸也能盛水，比沒有強。買個好的十幾二十文，這種次品，只要一文錢左右。

    秀瑤和柳氏去挑了挑，她道：“娘，反正便宜，咱們多挑幾個，用來裝零碎東西也好的。”

    柳氏看了看，有的是口有點歪蓋不上蓋子，有的是裂了一道細紋，還有的嘴上有點碴口，她道：“老板，便宜點，我們多買幾樣?！?/br>
    那小販笑道：“這位嫂子，這都是送的了，你要是買那些，這些就送一件。”

    柳氏搖搖頭，也不怕人家笑話，她道：“我們買不起那樣的，就想買幾樣這個?！?/br>
    那小販看了看，嘆道：“好吧，反正多賣幾文是幾文，你們多省幾文也是幾文?！?/br>
    秀瑤一聽就立刻上前幫柳氏挑，挑了四五樣，其中一個小壺沒有把手，但是是個寬口的，恰好適合做燈籠，秀瑤立刻就挑中了。

    小販只要兩文錢，柳氏付了錢，母女倆喜滋滋地說著話走了。

    趕完集，柳氏領(lǐng)著秀瑤順路拐去四眼井村看秀嫻，秀嫻做工的人家是徐寡婦家。

    作者有話要說：碼出一章來。

    ☆、125徐家振宜

    這活兒是桃源村周四奶奶給秀嫻介紹的，周四奶奶jiejie的女兒嫁在四眼井村徐家,徐寡婦就是他們本家。因為知道自己姨母守寡不易,容易被人欺負，所以他們時常頗多照拂,又介紹了力氣大性子直的秀嫻來給她作伴。徐寡婦有人陪伴說話，秀嫻一個冬天也能賺兩三百錢,還管吃管住，自然是好事。

    從官道下去，走村道還得小半個時辰才到四眼井村。這也就是上次那個人販子找秀瑤打探路的村子，一進村就看到前頭一座四眼井草亭子。

    四眼井就是一座井臺上一共有四口井,能同時四個人打水而互相無妨礙。

    秀瑤看有人在那里打水,她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碎花衣裳的少女,她忙喊道：“娘，俺二姐！”說著她就揚著手，大喊道：“二姐，二姐！”

    秀嫻正在汲水，聽見聲音，忙把水桶提上來，回頭看到秀瑤和柳氏，歡喜地將水桶一放就跑過去，“娘，瑤瑤，你們怎么來了？”

    柳氏快走兩步，看秀嫻穿著半舊的小碎花襖兒，夏天曬得發(fā)黑的皮膚也養(yǎng)白了許多，可能吃得不錯，臉盤也見了rou，如今身材越發(fā)高挑，模樣也見俊俏，一雙大眼烏黑明亮，非常好看。她心里欣慰，道：“你小姨在咱家呢，我去買點骨頭，看著天兒好就來看看你?！?/br>
    秀嫻大喇喇慣了，也不想為什么小姨出嫁會在自己家，只是歡喜道：“娘，你等著，我去挑了水咱們一起過去。”

    等她回了井臺，發(fā)現(xiàn)一個俊朗青年正拎著她的水桶提了水倒在她另一只桶里，看了她一眼又幫她提了一桶。秀嫻認得是徐寡婦本家嫂子的兒子，也就是桃源村周四奶奶外甥女的兒子徐振宜。

    “徐大哥，多謝了。”秀嫻道了謝，拿起扁擔(dān)了水來就走。

    徐振宜看見柳氏和秀瑤，問道：“那是你娘和你meimei嗎？”

    秀嫻點點頭，對走過來的柳氏和秀瑤道：“娘，這是周四奶奶家俺姑家的徐大哥?！?/br>
    徐振宜忙上前問好：“大姨好。”秀瑤也趕緊叫哥哥好。

    秀嫻就和徐振宜告辭，領(lǐng)著娘和meimei去了徐寡婦家。

    徐寡婦二十有三，為人嫻靜，只守著一五歲兒子。她為人寡言少語，不喜跟人打交道，好在家里略有產(chǎn)業(yè)，也足夠維持生活的。

    徐寡婦見秀嫻娘和meimei來，就趕緊請她們屋里坐，又讓秀嫻拿點心果子來給meimei吃，她則跟柳氏寒暄著。

    “秦家嫂子，可多虧了你們秀嫻來給我們做伴，要不我們孤兒寡母的，這冬天吃水都成問題?！毙旃褘D為人不怎么喜歡人情往來，不過因是秀嫻的娘，所以也覺得熱絡(luò)一點。

    柳氏笑道：“meimei本家人也多得很，要是找人幫忙也容易，我們秀嫻虧得你照顧，還能賺錢補貼家用，可真是多謝你呢。”

    徐寡婦微微地露出一點笑意，“是我們互相需要罷了?！北炯业娜耍匀挥腥嗽敢鈳兔?，但是也不排除那些費盡心思想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人家。

    秀嫻給秀瑤抓了一把瓜子，又拿了兩塊糖，對柳氏道：“娘，也就是俺姑家人最好，時常幫徐嬸子張羅張羅。他那小子一回來就過來幫忙又是劈柴又是挑糞的?！?/br>
    她說的就是徐振宜，柳氏笑道：“自己家人，肯定是互相幫襯的?！?/br>
    徐寡婦嘆了口氣，“人家也忙呢，大侄子今年入了伍，以后只怕是少回來呢?！?/br>
    秀瑤聽她說入伍，就有點好奇，不知道這里是軍戶制度還是募兵制度，便問道：“嬸子，那徐家哥哥家是軍戶嗎？”

    徐寡婦看了她一眼，雖然秀瑤是個小姑娘，她倒是也沒敷衍，笑道：“那倒不是，咱們這里沒有軍戶，只有衛(wèi)所才有軍戶呢。咱們這里去當(dāng)兵的都是招募去的，有錢拿。”

    秀瑤了解了就安靜地吃瓜子，讓大人們聊天。

    看時候差不多了，柳氏就想告辭，拿出兩副手套來給秀嫻，“這是我們在家里做的，你擔(dān)水劈柴的時候戴著干活。”

    秀嫻看了看，以前沒見過，笑道：“娘，這是怎么做的？以前沒見過呢?！?/br>
    柳氏笑了笑，這二閨女不喜歡做女紅說了也不懂，就隨便說了兩句，跟徐寡婦告辭。

    徐寡婦去里屋拿出一串錢來，“嫂子，這要過年了，我就把秀嫻的工錢先給你，拿回去也好盤算盤算?！?/br>
    柳氏本來沒想來拿錢的，不過既然徐寡婦給了，她也就拿回去了，反正這本就是秀嫻的工錢。

    徐寡婦另外收拾了幾件小男孩子的衣服，放在炕上推給柳氏，“嫂子，咱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是我們壯壯的幾件小衣服，穿不上扔也舍不得，拆掉就白瞎了，嫂子拿回去給小子穿?！?/br>
    柳氏推辭了兩回，徐寡婦堅持，她就收下了，鄉(xiāng)下人親戚朋友之間，互相撿小孩兒舊衣賞是常見的事兒，大家都是這么互相幫襯的。

    徐寡婦想讓柳氏留下吃飯，柳氏說家里還等著呢，就不逗留了，又叮囑秀嫻好好照顧徐嬸子和小弟弟，等做滿工期給徐家置辦好年貨就家去過年，秀嫻都一一應(yīng)了。

    臨出門的時候，恰好徐振宜拎著兩條大鯉魚過來，“娘娘，俺娘讓我送兩條魚來，說家里來人正好吃?！?/br>
    徐寡婦忙道：“是前桃源你柳姨家，人家家里還忙著呢脫不開人，不肯留下吃飯這就要走。你還是拿回去給你爹他們吃吧。”

    徐振宜卻不肯，見柳氏要走，他就道：“那就給俺柳姨拿回去吃吧?！?/br>
    柳氏忙推辭，秀嫻也道：“徐大哥，這可不行，俺們不能要你的東西?！?/br>
    徐振宜不解道：“為什么不能要？再說這也不是花錢買的，這是我和大哥去河里網(wǎng)的，不花錢的，柳姨就拿回去給弟弟meimei吃吧。”說著就將掛著大鯉魚的繩子塞給秀瑤。

    那大鯉魚還沒死透呢，一撲棱，帶著秀瑤一個趔趄，她驚叫一聲，“好重呀！”

    徐振宜笑道：“柳姨就別推辭了，又不是旁人，還有什么不能吃的?！闭f著就轉(zhuǎn)身回去了。

    徐寡婦對柳氏道：“嫂子你就別推辭，我這個大侄子拿魚是好手，越是冬天拿魚越比別個厲害呢?！?/br>
    柳氏盛情難卻就收了，“那真是多謝。”然后就告辭。

    徐寡婦對秀嫻道：“去送送你娘和meimei吧。”

    秀嫻送了娘和秀瑤到村口，又問了幾句家里，柳氏不想她cao心，就說一切都好，然后帶著秀瑤就走了。

    回到家，柳氏把骨頭分成兩份，對秀瑤道：“去給你嬤嬤家送一半?！?/br>
    秀瑤可不想去送，她們織手套怪累的賺了頓rou骨頭還得給老婆子送去，她可不甘心，就道：“娘，俺嬤嬤肯定會讓你燉好了給她送的?！?/br>
    秀容聽見了也道：“送多少她都會嫌咱送少了的?！?/br>
    秀容是舍不得給別人吃，秀瑤是膈應(yīng)張氏和二嬸她們不想去送。

    秀芹見狀只好道：“還是我去送吧?！?/br>
    柳氏卻不肯，對秀瑤道：“丫頭，就你去送，回頭再把魚給周四奶奶家送去?！彼姥绢^記恨嬤嬤，她心里也一直有芥蒂，但是她身為兒媳婦不能有任何的不滿流露出來。而且她不希望那些事情給女兒留下什么陰影，她們是小孩子還沒有長大，不想婆婆給她們留下的壞印象會影響孩子們以后的人情世故。

    要想不留下陰影，就得直面可能留下陰影的那些人和事兒。

    秀瑤看娘堅持，她只好道：“好吧。”拎起那一半骨頭，又道：“俺嬤嬤要是讓我拎回來一起煮怎么辦？”她可不覺得老太太會舍得燒他們自己的草，肯定是說“你們家煮一半也是煮，燒一樣的柴火，就都煮了再送來吧。”

    柳氏道：“那你就拿回來。她是嬤嬤，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她說什么就是什么?！?/br>
    秀瑤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有時候過日子就是雞毛蒜皮的事情才膈應(yīng)人，誰家會天天有大事呀。她拎著骨頭不情愿地去了，自從分家以后，除非必要，她基本不會去張氏家的。

    她心里分的很清楚，那是張氏家，不是她嬤嬤家，雖然爺爺還是爺爺，可因為地瓜和分家的事情，秀瑤對老秦頭也就淡了。爺爺也就僅僅成了一個稱呼，一個身份，而不是像秦大福柳氏那些人對她的意義一樣。

    秀瑤拎著骨頭去老秦家，到了門口，還被秀婷和秀美攔住。

    秀美撇嘴道：“你來我們家干嘛？”

    秀瑤看也不看她，“這是你們家？你們什么時候也有家？”說著就往里走，秀美立刻攔住她，“不許進去?！?/br>
    秀瑤冷笑，“我娘讓我來送rou骨頭，你不吃是吧？好，那我拿回去了。”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秀美和秀婷一聽，立刻沖過來攔住，“rou骨頭留下?！?/br>
    秀瑤揚眉，人家說小人勢力，前倨后恭，這倆丫頭后恭都不樂意，直接搶了，真是不招人待見。她道：“你說留下就留下？這是我家的，我不給就不給?！?/br>
    秀婷立刻跑去找張氏告狀，張氏一聽柳氏讓來給送骨頭，以為是老柳頭來送的，立刻對老秦頭道：“看，這一分家，老大家直接過上地主的日子了，這老柳家是再也不會給咱們送點東西來的?！?/br>
    老秦頭編席累得慌，剛爬上來喘口氣吸袋煙，聽老婆子跟他啰嗦，他不耐煩地道：“人家老柳家從前來也是給閨女送的，你還真以為人家給你送呀?！?/br>
    張氏嘟囔了一句，老柳頭隔三差五來送東西她都習(xí)慣了，結(jié)果分了家，再也不來了，她就覺得不舒服?？傆X得老柳頭定期來送點東西成了慣例，不送不行的，她還嫌?xùn)|嫌西的，分了家才發(fā)現(xiàn)，其實人家沒必要非得來，也根本不必湊上前來讓她挑剔。

    她心里不舒服，嘴上就嘟囔，幾步?jīng)_到院門口，看秀美在那里和秀瑤拉扯，立刻喝住秀美。

    秀美立刻道：“秀瑤拿了骨頭想不給咱們?！?/br>
    秀瑤理也不理她，“俺娘讓我來送一半rou骨頭?！?/br>
    秀婷立刻道：“憑什么送一半？應(yīng)該是四份，你們家一份，給我們送三分來才對?！?/br>
    秀瑤冷嗤，她倒是會算賬，做你的黃粱美夢吧，她冷冷道：“你沒睡醒呢嗎？我娘讓我送來這一半是給爺爺和嬤嬤送的，關(guān)你們一個銅板的事兒？你們誰要是不知道羞恥，饞得跟豬似的，你們就吃吃試試?！?/br>
    雖然無法阻止秀美幾個人吃，不過秀瑤也不能讓她們舒服，非得膈應(yīng)膈應(yīng)她們。她從來就不是大度的人，小氣得很，秀美幾個當(dāng)時罵了那么多難聽的難道還不行她罵回來？

    秀美一聽立刻回罵：“你才是豬?！睔馑浪耍悻庍@個死丫頭總是有意無意地占她便宜，要不是自己聰明，早就被秀瑤罵死了。

    張氏怒斥道：“閉嘴吧?！彼龔男悻幨掷飺屵^那一小盆rou骨頭看了看，立刻瞪著秀瑤，“這是一半？”

    秀瑤嗯了一聲，“嬤嬤去我家稱稱吧?！?/br>
    張氏數(shù)了數(shù)塊數(shù)道：“算了，我們都做好飯了，這個你拿回去，反正你們做一半也是做，都熬了到時候再送來?！?/br>
    秀瑤幾乎要笑了，有柳氏叮囑在先她就答應(yīng)了。

    張氏卻又道：“算了也不用送了。”

    秀美和秀婷急了，“嬤嬤?！毙悻幰哺徽J識一樣看著她，難道嬤嬤突然改了性子了，不想再那么貪小便宜？秀瑤覺得不可能，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結(jié)果張氏接著道：“不用忙活，我們過去吃也可以，免得再送過來都涼了，吃了拉肚子?！?/br>
    秀瑤心里罵了一聲：jian懶饞滑一家子！她道：“嬤嬤，你也知道，我們家沒筷子沒碗沒地方，沒糧食，你們要是去，記得把飯菜碗筷的都帶上呀！”

    還真當(dāng)他們是冤大頭呢，給你送骨頭還送出事兒來了，不吃拉倒，再得瑟她倒了也不給他們吃。

    張氏看秀瑤這丫頭伶牙俐齒得討人厭，不禁厭煩道：“行了行了，快回去燉吧，回頭送過來。”看秀瑤走了又喊道：“你姥爺就送點骨頭來呀。”

    秀瑤嗯了一聲，就走了，懶得跟她解釋姥爺沒來，否則還得跟她啰嗦哪里來的錢買rou。

    真要說起來，她就不信張氏手里沒錢買點rou吃，當(dāng)初娘和jiejie做鞋墊，大哥在周家，其他人還總出去幫工賺錢，爹和爺爺編草鞋和蒲襪，都是能賺錢的。而家里除了交丁錢，其他的能用糧食或者雞蛋換就用那個，花錢的地方少，那錢都到哪里去了？還不是張氏把著不拿出來。

    秀瑤回了家，把骨頭放下，將張氏的話說了，柳氏也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就讓秀容一塊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