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況且,那幾個地瓜也算是姥娘家的餅換來的,種在姥娘家的地里,也沒啥,她收斂了笑容,淡淡地想著。 老秦頭看她抿著嘴不說話,便安慰她道:“丫頭,你那個地瓜,都種上了?” 秀瑤卻突然問道:“爺爺,咱家真的不留點地種幾墩那個地瓜嗎?” 老秦頭笑道:“咱家地少,都種糧食和菜了,沒地方種那個,反正是喂豬的東西,就給你姥爺家種著吧?!?/br> 秀瑤哦了一聲。 這時候秦業(yè)去外面挑土回來,興奮地跟爺爺、爹說姥爺家的磨坊大變樣了,小妹兒還幫著姥爺想轍兒呢,還說柳飛也上學讀書去了,說得眉飛色舞的。 老秦頭和秦大福知道大業(yè)是想讀書的,小時候就盯著周家的院子發(fā)呆,聽見里面小兒念書的聲音很是羨慕,不止一次地說想要讀書,只是都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后來他大一點,很早就去幫工干活,漸漸地也就不提讀書的事兒了,如今那周大爺還夸他聰明,說如果讀書,也是棵好苗子呢。 屋里的張氏聽見了,突然坐起來沖著窗戶喊道:“小丫頭幫著你姥爺家想了招兒,那你姥爺給沒給點工錢???整天說家里也忙得不可開交,沒有閑錢,哼,騙誰呢?要是沒有閑錢,能去讀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家,讀書有屁用?難道還想中個狀元回來不成?” 老秦頭氣得罵道:“不是躺著挺尸嗎,怎么還有那么多話,少說句就憋死你了?”他瞅了大兒子一眼,見大福低著頭編草鞋呢,臉上沒什么表情,又想虧得大兒媳不在家,否則這話讓她聽見,也太不像那么回事兒。 三嬸對二嬸道:“我去喝口水?!闭f著起身進了屋,去了東間帶上門,對張氏道:“娘,還不舒服呢,我給你捏捏頭吧,去去火就不頭疼了。” 說著上了炕,要給張氏捏頭。 張氏哼道:“有什么好捏的,早晚就氣煞了?!?/br> 三嬸笑了笑,用很低的只有兩人聽的聲音道:“娘,你跟沒影兒的置什么氣。俺大嫂子娘家比咱們幾家都好,自然瞧不上咱,以前我就想說來著,又怕娘你嫌我下舌頭。我那時候就說讓大嫂從娘家借幾兩銀子,咱們多買幾畝地,等慢慢地打了糧食還他們。結果大嫂不是說娘家沒閑錢嗎?柳家俺大爺每次來都不給帶什么好東西,不是送骨頭就是給麩子的,一點都沒有誠心?,F(xiàn)在他們怎么有錢讀書了,改裝磨坊了?這些都得不少錢吧,估計能買好幾畝地呢,誰知道他們藏的那么深。虧得娘對他們還那么好,總是讓孩子去看看他們?!?/br> 張氏頭更疼了,她怎么能不氣?這個大兒媳婦,反了她了,不僅不聽自己的,不管她娘家要錢補貼家里,反而處處跟她作對,現(xiàn)在竟然敢挑唆著男人和公爹想奪她的當家大權,真是反了她了! 火了,以為她不敢把大兒媳婦休回娘家是怎么的? 三嬸繼續(xù)笑道:“娘,叫俺說,你也別生氣,分了家,你和俺們一起,娟娟她爹那人你還不知道,最聽你的話,最親娘了,你來俺家,你當家。去大房有什么好的?他們家孩子那么多,吃沒的吃,喝沒的喝,到時候娘你還能看著他們餓死?怎么能不拼命地給他們出力當老黃牛?到時候人家把你當個正兒八經(jīng)的老丫頭你都沒法說呢。話又說回來,他們好意思這么對你,你可不還意思地看著他們餓死不管吧,娘,你說你這么個心軟的人,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張氏哼了一聲,心里很受用,雖然這個三兒媳婦滑頭點,可說話中聽,叫人心里舒服。相比之下,那個大兒媳婦,太陰險了,太jian詐了,太狠了,太壞了,簡直是白眼狼啊。 “你們爹不同意呢。”從前張氏是不想分家的,可現(xiàn)在她是死膩歪那個要篡她當家大權的柳氏了,恨不得趕緊分了家才好,不過又頭疼如果分家,老兩口還和大兒家一起過,這樣可不好。 如今這么一大家子,那女人就敢挑唆自己男人和她老頭子搶她當家權,到時候分了家,還不是名正言順地兒媳婦當家? 這對于要強了一輩子的張氏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而三嬸打的主意,自然是秀容勘破的那種,現(xiàn)在老兩口還能干啊,跟著他們自然要幫他們干活,而且還能賺個好名聲,但是被分出去的人也是要養(yǎng)老的,要往家送糧食和錢的。 每年一定量的糧食、油、蛋是必須的,老兩口現(xiàn)在怎么會舍得吃?自然就算是三房的了。 等老兩口年紀大,真的動不了了,自然也不是三房自己養(yǎng),肯定就要三家輪流的,誰敢不養(yǎng),就告他個不孝的罪名,看看敢不敢! 三嬸看婆婆被自己說動了,心里很得意,覺得不能逼得太緊,話說到了就好,只要讓婆婆越來越討厭大嫂和大房,她的目的自然而然的就達到了。 ☆、58故意刁難 到了晚上,大家都回來,吃飯的時候張氏躺在炕上不肯挪動地方,男人們就沒地方安桌子。 老秦頭也不理老婆子,便對柳氏道:“大業(yè)娘,你歸置一下,把桌子擺在院子里好了,反正天也不冷,在炕上還怪黑的?!?/br> 現(xiàn)在天越發(fā)長起來,吃晚飯還沒黑呢,在院子里正好,還省燈油錢。 張氏重重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卻用力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柳氏就按照公公的要求帶了孩子們在院子里擺桌凳碗筷,三嬸見狀湊上前來笑道:“大嫂,周家的活兒還得做多久???快完工了吧。” 柳氏道:“說不好呢,活兒多就多做兩天,少就少做兩天,反正也不是咱們自己能做主的?!?/br> 三嬸笑了笑,“聽說俺大爺家磨坊重新拾掇了一下,連小孫子都上學去了,這得花不少錢吧。” 柳氏淡淡道:“花再多少錢也是人家自己家的,我可沒幫一點呢。” 三嬸似笑非笑地,道:“分家之后,大嫂可就輕松了,俺大爺怎么不得幫著買幾畝地?!?/br> 柳氏眉頭一蹙,看向她,正色道:“你這叫什么話兒?娘家是娘家,娘家也有兄弟嫂子以后要分家,人家憑什么就把東西給我們?再說了,我一直都不同意分家的。” 公爹說過,誰想分家就滾出去,想分家就踩著他的尸體分,她會那么傻說自己要分家? 三嬸一愣,“大嫂,不是你跟爹說要分家的嗎?” 柳氏把眼一瞪,不悅道:“三嫂,我什么時候說過分家?你可別把鬧分家的帽子扣在我頭上。分不分家,爹說了算,我有什么本事管著大家分家?” 三嬸詫異地看著她,有點弄不清楚了,柳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娟娟娘,咱家你覺得誰是傻子呢?”說著扭頭就進屋里收拾飯菜去了。 三嬸一個人呆了呆,心里頓時覺得氣往上頂,不過她很快就平復下來,哼,分不分家也不是她柳氏說了算的,柳氏想利用二房三房給他們養(yǎng)孩子,自然不舍的分家的,哼,婆婆說分家,這家早晚得分。 現(xiàn)在大房的孩子還沒長大,自然不想分,大嫂的主意無非是要用大家的錢給大業(yè)娶媳婦。哼,難不成還要等秀芹用大家的錢弄了嫁妝出了嫁,然后再等他們大房的老二和二姑娘長大了出嫁的出嫁,娶媳婦的娶媳婦,做完大事之后再分家? 想得美!尋思誰是傻子呢! 必須現(xiàn)在分,秀芹的親事,讓他們自己cao心出嫁妝,大房的孩子也必須讓他們自己養(yǎng)。 秦業(yè)的親事,更是這樣,憑什么讓大家負擔! 她看向在那里搓麻繩的二嫂,心里閃過一絲恨意。 吃飯的時候,柳氏給婆婆盛好了端過去,讓秀容搬了小炕桌過來,將稀飯面疙瘩和一碟子咸菜放在飯桌上,“”娘吃飯了?!?/br> 張氏冷笑,“還有我吃的飯呢?” 柳氏陪著笑:“家里沒有誰吃的,也得有娘的飯?!?/br> 張氏忽得坐起來,目光鋒利地盯著柳氏的臉,冷冷地道:“喲,我可不敢當,我都這把年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點禍害點,我還是別吃了?!?/br> 柳氏立刻就知道她是針對自己的,便道:“娘這話說得就抬杠了,誰都會老,做兒女的哪里有嫌棄父母老的?!?/br> 張氏哼道:“說得好聽呢,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著反正你娘家生活好,分了家,怎么還不得幫襯你,就算不給你買地,起碼農(nóng)具牲口能幫上忙。不分家,你娘家那錢多得沒地方放,燒包地又是拾掇磨坊又是去讀書的,也不可能借給咱家是吧。沒分家,給咱家可不虧了,還得補貼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和你那兩房妯娌呢。” 張氏這話說得很重,落在柳氏耳朵里,就跟鞭子抽一樣。 從前張氏不是沒這么指東說西地點過,話里話外都想讓她管娘家借點銀子來把家里的家什兒置辦上,不用再去租借官家和周家的。 可柳氏怎么張口?娘家也是有兄弟的,人家也要過日子,他們的錢也不是憑空掉下來的,兩個哥哥也是沒日沒夜地干活沒有一刻休息的,怎么在婆婆眼里,他們的錢就該賺了送到老秦家來不成? 所以柳氏一直裝傻,從不跟爹開口要錢,甚至連他們總來送東西她都慢慢地拒絕,一來二去,婆婆覺得她娘家來送東西是該當?shù)牧?,少一次不來送都不樂意,而且來了,還絕對不能留飯。甚至還會嫌棄送的東西不合心意。 一次次這樣,現(xiàn)在真的就這么不要臉地說出來了? 如果這家的三個姑娘回來要,不知道她會不會給呢。 這話柳氏沒法回答,如果不順著婆婆就是被她說成忤逆,如果順著,實在是太違心,索性就不吱聲,放下飯菜就走。 “你回來?你去哪里?婆婆沒吃飯你就想走?我看是我太慣著你們了,從來不讓你們立規(guī)矩,你們越發(fā)不把我當回事兒了?!睆埵系芍?,“我頭疼,胳膊疼,你來給我捏捏。” 柳氏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不過也沒拒絕,脫了鞋就上炕去給她捏。 才一下,張氏就怒了,“怎么著,怎么著,你是想疼殺我?” 柳氏便不動了,看了門口一眼,這時候老秦頭出現(xiàn)在了西間門口,拉著臉,“你快中了吧,沒完沒了,折騰什么,讓孩子笑話?!?/br> 說著他就讓柳氏吃飯去。 張氏哼道:“怎么著,我還使喚不上媳婦了?” 老秦頭看兒媳婦出去了,便把門閉上,沖著老婆子揚了揚巴掌,低聲威脅道:“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了?這么大年紀了,也不怕鄰親百家的笑話?!?/br> 張氏自從那夜老頭子說出讓大兒媳婦當家蘀換她歇歇的話來之后,她就一直賴賴唧唧的直跟老頭子干架,老秦頭不和她一般見識,她就越發(fā)囂張。 現(xiàn)在老秦頭火了,她倒是老實點了。 老秦頭甕聲甕氣地道:“我說過很多遍了,誰都別想分家,你倒是先拆我的臺,你想分家是不是,那你就分出去吧,誰想和你一起分出去,你們就一起出去吧。啊,你說,到底是誰先起頭要分家的,誰來挑唆你的?是不是老二家的?” 張氏覺得萬分委屈,就沒想明白那個大兒媳婦用了什么招數(shù)就把自己的兒子和男人都拉到她的陣營里去了。她氣道:“是我想分家,還是她想分家?當我的家,也不撒泡尿看看她有幾兩沉?!?/br> 老秦頭氣道:“你胡咧咧什么?我不過是看你累,家里又窮得叮當響,也沒什么東西,你還當個什么家?累死累活的,還不如讓孩子娘當著家,你也輕快輕快,你怎么好賴話聽不懂呢?人家大業(yè)娘可一點都沒說,我讓她當家,她還不樂意呢?!?/br> 老秦頭真是氣死了,他尋思著家里這么窮,這又要麥收了,讓大兒媳婦當家,老柳家肯定高興女兒受重視,以后還不得多來捧捧場。 而且,家里吃的不夠穿的不夠的,大兒媳婦當家,不得想辦法cao持?要是不夠的話,怎么不得從娘家借點來?要不是家里實在是窮,就要揭不開鍋了,她以為他能這么齷齪 她可倒好,先來拆他的臺,真是氣煞他了,她以為他很樂意管娘們唧唧的破事兒?為她著想,她還不領情,倒打一耙。 張氏冷笑道:“才怪呢,她能不樂意?我看就是她挑唆大福和你想拆我的臺,讓她當家,哼,別以為我不知道?!?/br> 老秦頭氣得懶得跟她理論,“你就自己瞎琢磨吧,你以為人家想當家?這家有什么好當?shù)?,讓人家大業(yè)娘當人家都躲著呢,你這個老混婆子,真是昏了頭了?!闭f著就出去不再理睬張氏,張氏氣得在炕上哼唧著嘟嘟囔囔罵罵咧咧的。 吃過晚飯,各人忙活各人的,之后就睡覺了。 秀嫻是雷打不動的,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一沾著枕頭就呼呼大睡了。 秀芹有心事,睡不著,不過她不習慣說出來,就裝睡。 不用秀瑤問怎么回事,夜里秀容就主動告訴她,兩人頭對著頭,低聲嘀咕,秀芹倒是也沒管。 秀容因為興奮,說得有點跳,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不過秀瑤還是聽懂了。 其實很簡單啊,根本沒什么機密的,不過是那天早上張氏打了一個碗,因為心疼卻責怪秀麗,爺爺嫌她多事說了她一句,張氏就說自己年紀大了,病了。 然后爺爺就關起門來跟她說了兩句,不過都被秀容聽見了,爺爺說既然她年紀大了,就讓大兒媳婦當家吧,既能蘀換蘀換她,還能給家換換新氣象。 這一下子就跟捅了嬤嬤的馬蜂窩一樣,她瘋了一樣罵了兩嗓子,爺爺不跟她一般見識就下地去了。 然后張氏就嫉恨上了柳氏,覺得兒媳婦要篡權,這個時候三嬸就借機挑唆張氏跟爺爺說分家,而爺爺自然不同意的,還想讓柳氏當家,張氏不肯,就僵上了,躺在炕上裝病。 她的事情,秦業(yè)自然不敢議論了,所以路上不肯告訴秀瑤,秀容可不管。 而三嬸挑唆了張氏想分家,又聯(lián)合了二嬸,兩人在老秦頭面前好好表現(xiàn),就為的到時候老秦頭頂不住張氏鬧騰分了家,能多分給他們兩家點東西。 秀容冷哼道:“她們倒是打的好算盤。我以前說三嬸是最壞的,他們都還說三嬸不壞,就是心眼兒多點呢,不壞才怪呢,我看好多事兒都是她挑唆起來的,事后又裝好人,好像跟她沒關系一樣。真是好人她做了全套,哪里都不得罪,我早就看透她了?!?/br> 秀瑤倒是同意,有時候三嬸不提防她是個小孩子,跟二嬸說悄悄話的時候都不防備她,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大房,可秀瑤自然聽得懂。 “三姐,爺爺為啥非讓娘當家啊?我看嬤嬤可沒病?!毙悻幪岢隽俗约旱囊苫?。 秀容道:“誰還知道呢,不過我想爺爺向來挺看重娘的,可能是怕麥收的時候忙活不過來出亂子,讓娘自家里盯著吧?!?/br> 秀瑤倒不覺得這么簡單,之前也農(nóng)忙呢,也不見爺爺說讓娘當家。其實本來秀瑤也不這么懷疑爺爺?shù)?,她覺得爺爺雖然話不多,但是挺公正的,也不格外偏袒哪個孩子或者對哪個孩子不好,都是以家里過好日子為重。 可自從她跟他推薦地瓜,他表面答應給一點地種種看回頭卻又變卦的事情來看,秀瑤就不那么信任他了。他讓她有點失望,她可是絞盡腦汁地想要家里過好日子,而且因為轉生的這具身體太小,好多事情她都不能做,單單為了能找合理的借口她都腦細胞死了多少億也不知道。 其實也是她自己做賊心虛大驚小怪吧,就算她表現(xiàn)的稍微成熟點,對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時代來說,根本沒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