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不想說，許約也就不再問。

    正式高考的前兩天,整個高三學生迎來了每年不變的高中畢業(yè)季。A班的學生不知從哪個班里學來的浪漫，幾個女生帶頭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期限為“再也沒有高中生活”的請假條，李燁紅著眼眶捏掉一半的粉筆頭寫下來同意二字。

    烈陽高照，蟬鳴聒噪的某個下午，在附中的升旗廣場上，A班所有的人身著藍白相間的夏季校服，每個人左胸前的校牌別的端端正正,他們的眼睛彎著，嘴角上揚著，到處洋溢著一股青春的氣息。

    “第三排靠左邊的那個男生，來，長這么帥得多看鏡頭……誒好，大家畢業(yè)了，開心嗎——”

    “開心——”

    咔嚓

    于是，高三A班的畢業(yè)照片就此定格，許約站在第三排的最旁邊位置，勉強露出了個看得過去的笑容，微微攥緊的右手里死死的捏著顧淵那張紅底的學生證件照。

    許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轉身離開的瞬間卻被李燁攔了下來。廣場一如既往的空曠，沒有任何樹蔭，許約正對上了那股強光，忍不住瞇上了眼睛。

    “老師？你找我？”

    李燁沒說話，拽著許約的袖子將他拽到了十五米開外靠近高二教學區(qū)的那片樹蔭下。猶豫了許久之后才緩緩開口：“許約，還有兩天就高考了。你……你準備好了嗎？”

    許約發(fā)愣，搓了搓臉扯出了剛剛拍畢業(yè)照時的那個不明所以的笑。

    “這有什么可準備的，這兩年考過的試，做過的卷子……”許約苦笑著，“拿回家的話，都能糊滿我家全部的墻了?！?/br>
    “許約，老師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好孩子，各方面都好，但是為什么你……”李燁的話卡在了一半，她不敢將那幾個形容差生的詞語照搬到許約的身上，“老師不清楚你到底是因為什么，但你要知道你這兩年來，每天辛辛苦苦的上課，做卷子，都是為了高考那兩天……這決定著你的未來……”

    “未來……”許約覺得有些可笑，“我哪有什么未來，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考試罷了……李老師，我真的謝謝你這兩年對我這么無微不至的關心了。”

    等到1班也結束了畢業(yè)照的拍攝，李然然和周輝天不怕地不怕似的跑了過來，直接撲到了許約的背上，沖著李燁笑了幾聲。

    “老師，畢業(yè)快樂啊?！崩钊蝗挥兴锌f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哽咽，“老師，你還記得高一那個寒假嗎，那時候你罰我和淵……”

    李然然突然停了下來，眼神暗了下，輕輕咳了幾聲繼續(xù)說道，“你罰我們寫的作文，其實我們后來都寫完了，只不過沒機會再讓你看一眼了?！?/br>
    直到這個瞬間，許約才意識到。

    顧淵的名字已經(jīng)成了高三A班甚至是高三1班的禁忌。

    沒有人再會關注球場是不是還會有個長相出眾，幾乎從不會失誤的“得分后衛(wèi)”，沒有再會關注附中那個名叫顧淵的校草到底去了哪里，甚至連最后的A班畢業(yè)照片上也沒有再印上顧淵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間，許約覺得自己做了兩年的夢。一覺醒來，自己依舊孤身一人。

    但事實不是，李然然和周輝拉著許約回了宿舍，開始收拾起了自己離別的行李，兩人依舊吵吵鬧鬧，許約突然想起來第一次推門而入的時候，李然然站在自己的床鋪邊，笑得一臉開心，然后走過來問他

    “你就是班群里前些天傳的很火的那個轉學生許約嗎？”

    眨眼間，兩年過去，好像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原點。

    207宿舍依舊空著一個床鋪，少了一個熟悉的人。

    大霧四起，飛往洛杉磯的航班往后延誤了整整四個小時。顧淵耳朵里依舊戴著兩個藍牙耳機，高離和顧旭一左一右坐在他的旁邊。

    “爸，媽，其實我可以自己在這里等著?！鳖櫆Y手里捏著登機牌和全新的手機，“你們沒必要浪費時間在我這里?！?/br>
    高離皺了皺眉，隨意撥弄了兩下卷發(fā)。

    “瞎說什么呢寶貝兒子，你都要出國留學了，今天就是有再忙再重要的事情我和你爸爸也會推掉的?！?/br>
    “是啊，阿淵……”顧淵身邊那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眉眼鋒利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轉了過來，“你mama跟你說話的時候，就別戴耳機了——”

    說著，顧旭伸手準備摘掉顧淵右耳里的藍牙耳機，卻被顧淵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男人的手，停在了空中，最后略顯尷尬的放回了原位。

    “阿淵，你到了那邊有人會接你的，房子什么的mama早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過去了可以直接住。還有mama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那學校里金融專業(yè)最好的老師……”

    后來高離說了什么，顧淵再也聽不進去。耳機里一首接一首不停循環(huán)著每日推薦的中文歌單，在一首歌結束下一首開始前的空白期，顧淵清晰地聽到了從廣播里傳來的各種航班登機的播報情況。

    濃霧消散，顧淵忍不住偏著頭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陽光變得甚好。等到大廳的廣播里機械般的女聲通知著通往洛杉磯的航班正式開始檢票登機的時候，顧淵才緩緩摘下了那對不離身的耳機，起身的瞬間對上了高離的眼睛。

    “媽，爸，這十八年謝謝你們可以把我照顧的很好……跟其他普通高中生比起來，我從不缺吃不缺穿，錢多的好像永遠花不完……”顧淵輕眨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