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約的右手時不時會顫幾下，連白紙上的字跡時深時淺，有幾個字最后的落筆也彎了好幾下。

    “砰”的一下，A班教室的后門狠狠地撞在了墻上，被雨水泡過的墻皮瞬間掉了一地，白灰從地上一下子就撲了過來，粘在了最后一排男生的背上。

    也落在了周輝的左肩膀上。

    顧淵趴在桌上側(cè)著臉，半張臉藏進了胳膊里，沒有人能看清他現(xiàn)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光看那緊緊皺在一起扶都扶不平的眉頭，李然然就覺得一陣難過。

    “許約……”李然然聲音突然就沉了下去，遲疑了好半天終于說出了下一句，“你還好嗎……”

    周輝忍不住瞥了李然然一眼，兩人瞬間垂下了頭。

    你還好嗎？

    怎么可能會好？

    李然然說完之后重新抬起頭，卻看到顧淵帶著一股煩躁氣息猛地踢開凳子大步出了教室直接下了樓。再之后只留下了三個人之間的沉默和A班其他學(xué)生背誦單詞課文或者其他知識點的嘈雜聲。

    “顧淵呢？”許約終于緩緩抬起頭，微微抬了下嘴角，干裂的嘴縫一瞬間就被擠出了血。

    李然然手忙腳亂的從顧淵的桌兜里扒了半瓶礦泉水出來遞了過去。

    “我沒事，你們別擔(dān)心。”許約微微弓著身子，擰開瓶蓋往嘴里倒了些，喉結(jié)跟著上下滾動了兩下。許約擦了擦唇上被水沖淡的血，沖李然然又笑了下?！叭绻艺f，我身上背了條人命，你們會怕嗎？”

    “許約，你在說什么，不許瞎說。”周輝被許約的笑刺的有點痛，他往前挪了幾步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許約的肩膀，“不怪你，真的。這件事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只是一場意外。”

    “這些話，顧淵在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說過了?！痹S約淡言?！奥犝f你們兩個這次月考也都進步了不少，怎么樣，李然然你媽沒有說你吧？有沒有獎勵你什么游戲機之類的，有機會偷偷帶來宿舍教我玩啊。周輝你呢，老楊夸你了沒有？你那些字都比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強了不少……”

    “許約……”

    “還有顧淵，你們知道嗎？他這次英語滿分誒。小魚老師肯定高興的不行，說不定之后市里的英語競賽會讓他去參加，萬一拿個獎回來，咱們附中的面子可就得被他撐破了——”

    “許約……你能不能別這樣，我們知道你難受，你別自己一個人憋著……行嗎？”李然然打斷道。

    像是在商議，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關(guān)心和請求。

    顧淵帶著滿臉的戾氣出了教學(xué)區(qū)，不知道從哪里摸了一盒煙出來，很快進了高三教學(xué)區(qū)一樓最靠近cao場那邊的廁所里。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白色的霧氣環(huán)繞在他周身左右。

    課間同樣會有幾個難以控制自己煙癮的高三學(xué)生躲進廁所里，顧淵往左邊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上次跟他們一起打過球的張澤和蔡辰幾個人。

    “喲，這不是高二那……不對，上海附中名人顧淵嗎？怎么，跑來這里就為了抽根煙？”張澤并無惡意，畢竟輸了球的是他們，恩怨早都隨著那場比賽結(jié)束而一筆勾銷。

    但在顧淵這里沒有。

    他吐掉煙頭，用腳狠狠地踩了好幾下，等到看不到任何星點，顧淵才正視著面前這幾個男生。

    “老子抽不抽煙關(guān)你們特么屁事?。可夏愕膸?，抽你的煙，離老子遠點?！?/br>
    叛逆期每個男生的面子像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領(lǐng)地，張澤的私人領(lǐng)地就突然被顧淵一腳踹翻在地，他冷著臉往前靠近了些。

    “顧淵，我提醒你一句，這里是高三教學(xué)區(qū)，你別以為我們不敢動手？”

    無論如何，從人數(shù)上來判斷顧淵就已經(jīng)占了下風(fēng)。

    但他自己并不在意，比起心里的痛，皮rou上的反倒成了特定的轉(zhuǎn)移點。

    “那就來啊?！鳖櫆Y說，“不敢動手的都他媽慫逼一個?！?/br>
    話畢，張澤的拳頭沒有任何緩沖直接落在了顧淵的左臉上。既然有人起了這個頭，剩下的就變成了湊這不該湊的熱鬧。

    身后幾個男生看顧淵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匯聚在一起的勇氣促使著所有人往前方揮著拳。

    顧淵跌坐在洗手池旁邊，從嘴里吐出了幾塊粘稠的血塊，嘴角的位置不知被什么東西勾了下，一道長長的被劃過的口子往外溢著血，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又及其刺眼。

    “你他媽的還手啊，cao。搞得好像我們欺負人一樣。”張澤緊緊的捏著顧淵的衣領(lǐng)，破口大罵了幾句?！邦櫆Y你他媽就是慫逼一個。你那些所謂的好兄弟呢?。磕阕o著他們的時候……”

    顧淵愣了下，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開始模糊，重影之下他仿佛看到了許約那雙已經(jīng)帶不進任何感情的眼睛。

    “對不起，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第69章 酒氣

    大課間里,李然然接到顧淵打來的那通電話，整個人身子忍不住都顫了起來。他原地愣了幾秒之后直接揪起趴在桌上睜眼沉默著的周輝，等兩人從1班沖到A班教室最后一排,許約只是冷著臉看了他們一眼，很快視線挪回到了桌上放著的幾本練習(xí)冊上。

    “怎么了？”許約頭也沒抬,左手往前翻了幾頁，右手捏著筆,很快在空白的白紙上記錄下了那個剛剛在嘴里念叨過好多遍的英語單詞。

    “許約,淵哥的電話……”周輝舔了下嘴唇，小聲念出了這個名字，“淵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