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潮汐可能也哭了吧，林以忱抹了把眼淚。

    “林潮汐，”林以忱踩上拖鞋，往樓下陽臺走，“你當初為什么生我??？為了錢嗎？”

    “不是，”林潮汐想也不想道，邊哭邊說，“我，我活不開了，才，才去找他要了奶粉錢，就一次，他，他沒給，我就沒再找過他。”

    院子里的燈都滅了，草叢里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林以忱坐在陽臺邊上，看著漆黑的夜幕：“那他現(xiàn)在···”

    “墳頭草三米高了，”林潮汐打斷他，這句話倒是說得很利索。

    “所以當初為什么生我??？”林以忱問，“你要說為了錢，我還能接受，你要說單純只為了填個累贅，我就沒法接受了，畢竟我確實沒感覺你有多愛我。”

    “害，害怕，”林潮汐哽咽道。

    “怕什么？”林以忱看著指間忽明忽滅的火光。

    “怕，怕疼，不敢打胎，”林潮汐誠實道，“也怕，怕死，就更不敢了。”

    林以忱沉默兩秒，突然笑了：“不愧是你?！?/br>
    “當，當初我連生孩子的錢都沒有，”林潮汐一抽一抽地說，“都，都是陸云盼，給我錢，生了你之后，也，都，都是陸云盼和我一起省吃儉用養(yǎng)著你?！?/br>
    林以忱沒說話，安靜地聽著。

    “我當時想，生，生都生了，”林潮汐說，“雖然生了個丑八怪，但，但也是自己生的啊，得，得養(yǎng)，我就把你交給姥姥，自，自己出去賺錢?！?/br>
    “嗯，”林以忱應了一聲，“最后?！?/br>
    “最后，錢，錢沒賺到，”林潮汐的哭聲更大了，“自，自己生的丑八怪也不認我了?！?/br>
    “挺有理還，”林以忱偏頭吸煙，微微瞇眼的瞬間，一道眼淚從頰邊劃過。

    “你以為，你的生活費都是哪來的，”林潮汐委屈道，“姥姥沒工作，她，她怎么養(yǎng)你，不得我賺錢嗎，我，我也賺不了多少錢，那點兒錢，就，就夠你和姥姥好好生活，我，我自己住著小破房子，飯都靠跑龍?zhí)撞?，蹭劇組的，沒飯吃就餓，餓著?！?/br>
    說到這兒，哇地一聲哭了。

    林以忱彈了彈煙灰，胸口悶的厲害：“繼續(xù)?！?/br>
    “然后碰上了個好人，我就嫁了，”林潮汐哭著說，“沒想到···”

    “是個騙子，”林以忱替她說。

    “嗯，”林潮汐說，“一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裝有錢，其實欠著一屁股債，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就和他離了?！?/br>
    林以忱輕嘆了口氣：“為什么生林伴語啊？”

    “為了繼承皇位啊，”林潮汐老實道，“結(jié)，結(jié)果皇位沒有不說，債，倒，倒是有一堆，離婚之，之后，我一直在給錢，給伴語的生活費，每次都給不少，也不是光給錢，我也去看伴語，但是那家人不讓我見伴語，我，我就只能偶爾去伴語學校門口，偷，偷偷看她，手機號也是偷，偷偷看她的時候塞她手里的?！?/br>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今天那個司，司機，是陸云盼家鄰居，我才，才敢讓伴語坐他車，你，誤，誤會我了?！?/br>
    林以忱擦了把眼淚：“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不，不知道，”林潮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打算在那圈里混多久？”林以忱淡聲道。

    “不，不混了，”林潮汐說，“打算和陸云盼回家，從，從此相依為命，陸，陸云盼說了，有，有她在的一天，就絕對不會餓死我?！?/br>
    “你的打算就是當個米蟲？”林以忱掐滅煙蒂。

    “我，我打算干點兒，手，手藝活，”林潮汐說。

    “干什么？”林以忱問。

    “推個小車，賣，賣賣涼皮什么的，”說到這兒，林潮汐的情緒緩和了一點。

    林以忱閉了閉眼：“回來吧?！?/br>
    “嗯，”林潮汐應了一聲，“解，解決完事兒我就回去了?！?/br>
    “我養(yǎng)你，”林以忱聲音很低的說。

    林潮汐那邊突然沒聲了，好半天，悲慟地哭聲傳來：“我，我辛苦了這，這么多年，到頭來，還，還得讓未，未成年的兒子養(yǎng)，養(yǎng)我?！?/br>
    “你到底是因為沒混出名堂哭，還是因為聽到兒子養(yǎng)你太開心了哭？”林以忱說。

    “都，都有，”林潮汐哽咽中不失冷靜。

    林以忱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得一個月左右，”林潮汐說，“解，解決完手里的事兒，就和陸云盼一，一起回去?！?/br>
    “要錢嗎？”林以忱說，

    “不要，”林潮汐語速極快拒絕道。

    “你不是沒錢嗎？”林以忱說。

    “陸云盼有，”林潮汐想也不想道。

    “我陸姨上輩子欠你的了？”林以忱一邊眉梢輕輕挑起。

    “她，她說她上輩子可能是刨我祖墳了，”林潮汐說。

    “你多大了？”林以忱無奈。

    “三十七，”林潮汐茫然，“怎，怎么了？”

    “我以為你今年七歲，”林以忱嘖了一聲。

    “等我賺錢了給她還，”林潮汐小聲說，“你，你能有多少錢，自，自己留著用吧，伴語還，還在你那兒呢。”

    “基礎(chǔ)簽約費一年五百萬，”林以忱云淡風輕道，“簽約當天給了一百五，要嗎？”

    “要，”林潮汐趕緊說，“等我賺了錢還你?！?/br>
    “賣涼皮？”林以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