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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靜靜聽著寧娘說的話,慢慢的便冷靜了下來。他方才也是有些被氣暈了,人一激動腦子便有些不清楚,光想著與蕭家結(jié)親是件不錯的事情,卻忘了這其中的利益與得失。他不禁抬頭細細看寧娘的眉眼,心里暗暗對她添了幾分好感。這孩子年紀不大頭腦卻異常清晰,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讓人不得不服。 只是在寧娘說到“男人薄幸”和“三妻四妾”時,二老爺不免有些尷尬,但他并未過多追究,只是繼續(xù)考問寧娘:“你何以見得蕭家不愿促成這門婚事?” 寧娘淺淺一笑,一臉從容自若:“若蕭家真愿結(jié)這門親事,大約早就派媒人上門了。二姐的肚子已然有些顯懷了,如今天氣轉(zhuǎn)涼,衣裳穿得厚實了,才不大看得出來。但馬嬤嬤卻是一摸就摸出來了,可知這孩子有些月份了,必定不是剛懷的。二姐得知自己有孕,必然會同蕭大公子商量此事。如今便有兩種可能,蕭大公子或許已回家稟明父母,但蕭大人卻并不允準這門親事。另一種可能便是,蕭公子還未明說,但已與家人暗示過,知道家里人必不許他結(jié)這樣一門親事,是以蕭家那邊一直沒有動靜。若女兒的想法成真,蕭家不允這門親事,咱們主動去提,將來被拒之時二姐之事恐怕難以隱瞞,反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了?!?/br> “那依你說,如今此事該如何是好?” 寧娘抬頭盯著大老爺,目光堅定而平和:“盡快讓二姐打掉腹中孩兒,再替她尋一門遠離京城的婚事,此方為上策?!?/br> ☆、第60章墮胎 自從寧娘歸家后,二老爺還是頭一回這般細致地打量這個女兒。 二老爺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寧娘一點兒也不像從前的那個女兒。自打?qū)幠锍錾砗鬀]多久,二老爺便與二太太眉來眼去了。后來寧娘的生母得了那樣的病,他便總琢磨著休妻再娶。 生母不得寵,寧娘這個女兒自然也不得二老爺?shù)臍g心。她自小沒有身母在旁,跟二太太又不對付,便養(yǎng)成了一副高傲有余圓滑不足的性子。她待二太太一向沒什么好臉色,連帶著對二老爺也親熱不起來。平時在家中與姐妹兄弟話皆不多,總喜歡獨來獨往。那一年她母親病危托人來尋她去,二老爺清楚記得她當時臉上的表情,大有一種去了便再不會回來的凜然之氣。 接下來的兩年時間里,寧娘便再也沒回過家,連書信都不曾寫來一封。到她生母病逝,她在靈堂之上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二老爺當真是不意外。若不是為了和沈家緩和關(guān)系,二老爺未必愿意接這個女兒回家來。 本以為她回來之后必要鬧得家宅不寧,沒成想這一撞似乎把她給撞靈醒了。她非但不像從前那般孤傲,為人處事也圓滑了許多,更多了幾分急智。濟南一路上發(fā)生的事情便說明了許多,也便是從那時起,二老爺開始真正地關(guān)注起這個女兒來。 后來在嚴覺寺她對瑩娘施以援手,靠著這層關(guān)系認識了朝陽郡主,又在沈家陰差陽錯結(jié)識了誠親王四公子。這些事情雖說有一定的巧合在里頭,但若是換了從前寧娘那性子,只怕再大的餡餅掉她面前,她也不稀得撿起來。 寧娘如今這樣的性子,大大出乎二老爺?shù)囊饬?,卻也十分對他胃口。今日她的這番話,若是換了個人來說,二老爺未必聽得進去。但從寧娘嘴里說出來,二老爺竟覺得極有道理。先前是他想得過于美好了,對蕭家的形勢估計不足,一心只想結(jié)一門有利于自己的姻親。如今細細想來,蕭家只怕確實如寧娘所說,絕計是看不上萍娘的。 先不說蕭珽的官職高自己一截,蕭家又是久居京城,人脈極廣背景雄厚,并非一個外來的陸家可比。他們這樣的人家結(jié)親,自然要精挑細選,比萍娘條件好的姑娘多的是,并不是非她不可。更何況萍娘如今未婚先孕,做出這樣的丑事來,蕭家只怕更看不上眼了。即便勉強嫁了進去,往后也必不受待見,連帶著娘家也讓人小瞧了。 更何況寧娘這番話里有一層意思二老爺最為在意。此事成了固然對陸家有些小利,但若是不成,對陸家來說無異于是滅頂之災(zāi)。毀了一個萍娘不算什么,怕就怕連其他幾個女兒也一并毀了。 眼看著選秀日子臨近,眼下的陸家真得步步為營處處小心才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一星半點兒的差錯。說到底蕭家不過是條小魚,皇上那才是大魚。二老爺絕對不會為了一只蝦米放棄整個大海。萍娘嫁不進蕭家沒關(guān)系,別連累得寧娘入不了宮才是大事兒。 想清楚這一切后,二老爺再沒半點猶豫,當下便改了口風(fēng):“你這番話說得有理。這件事歸根結(jié)底是你二姐自己犯糊涂,那孩子也是絕計不能留了,咱們陸家不能要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今日天色晚了,你且先回去吧,改日為父再尋你說話?!?/br> 寧娘見二老爺聽了自己的意見,也就不再多說什么,行了禮告辭出來。外頭夜風(fēng)涼涼,從脖頸里一路倒灌進了身上,吹得寧娘冷嗖嗖的。雖然二老爺聽進去了她的話,但她心里并不好受。因為她知道,便是那一番話,就要害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了。 萍娘肚里的孩子因她而不保,她難免有些自責(zé)??赡呛⒆咏K究是活不成的,若二老爺去跟蕭家提親事,到時候讓人給堵了回來,只怕非但保不住那孩子,連萍娘的性命都難保。寧娘說那番話前內(nèi)心也有幾分糾結(jié),但為了如今的陸家,也為了她自己的前程,她終究是做了一回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