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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里已是坐滿了人,談笑風(fēng)聲好不快活。寧娘一個人悄悄從偏門進(jìn)去,由小丫鬟領(lǐng)著到了自己那一桌上,看著瑩娘她們已然落坐,不由低頭也坐了下來。 她這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旁人或許沒話說,自家姐妹卻沒有不問的道理。萍娘最是愛找麻煩,沖人的話立馬便出口了:“四妹你這是去了哪兒?可別當(dāng)這是沈府,來去自如的,想怎么玩樂都行。咱們這是在人家府上坐客呢,總要懂點規(guī)矩不是?!?/br> 這一桌一共坐了十來個姑娘,除了陸家的六個外,另外四個分別是副都御史孫大人的兩個孫女兒,太仆寺傾王大人家的兩位千金。這幾位小姐的父祖輩與陸二老爺官職相當(dāng),故而都被安排在了一起。 她們四人似乎早就相識,本還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聽到萍娘的話后都住了嘴,同時抬頭望向?qū)幠?。那眼中的神色略微?fù)雜,顯然是被萍娘的話影響了她們對寧娘的印象判斷。 寧娘倒是無所謂,這四個姑娘本就不相識,這么點小事兒也不值得一說。只是萍娘這么做未免顯得略傻。她固然是打擊到了自己,害她丟了幾分顏面,可她萍娘的臉面便好看嗎?當(dāng)著外人的面如此直接地指責(zé)meimei,言語里沒有半分的擔(dān)憂之情,充滿了濃重的嘲諷意味,當(dāng)真無一絲不妥嗎? 這四位小姐今日回去說起此事,只怕對她也不會有好的評價,說不定連她也一并笑話了。她們陸家姐妹出行,本就是一個整體。她不幫著掩飾倒也罷了,還這般落井下石,真真是叫人無語了。 倒是琴娘識大體,暗中瞪了萍娘一眼,又替寧娘掩飾道:“你先前說要去凈手,只怕又是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吧?!?/br> 寧娘暗自感謝琴娘解圍,笑得略有些靦腆:“確實走岔了。這王府實在太大,我又有些不辨方向,在那些樹木之間多繞了幾個圈,人便有些犯暈乎了。” 她這么一說,另外四位小姐都露出了然的表情來,看她的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只有萍娘還在那里不依不饒,張著嘴正要說什么,只見瑩娘抬手動了動她的茶杯,聲音不大卻很堅定地道:“二姐,喝茶?!?/br> 瑩娘平時話不多,萍娘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伤洳环勒f了這么幾個字,又叫萍娘心頭一緊。她順著聲音去看瑩娘的臉色,只見那張精致的巴掌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一雙平時不大看人的眼睛此刻正緊緊地盯著她,眼里露出警告的神情來。 萍娘比瑩娘大了足足有四歲,按理說是不該怕她這個meimei的。可瑩娘一來是嫡女,出生上便壓了她一頭。二來她脾氣古怪,輕易不開口,一開口便叫人心慌。萍娘被她瞪得有些心虛,拿著茶杯抿了一口,把那想要刺寧娘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寧娘感激地看meimei一眼,沖她露出一個淺笑。但瑩娘只是回看她一眼,又將頭低了下去。她這般冷漠寧娘早就習(xí)慣了。從她上次將那匹蜀錦讓給自己后寧娘便明白了,自己這個五妹只是不愛言辭罷了,她其實什么都明白,甚至比別人懂得更多。 但此刻寧娘并沒心思去想瑩娘的問題。她滿腦子都是剛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這事情來得太突然太迅猛,令她詫異地簡直無法思考。當(dāng)誠親王妃一臉怒容地沖進(jìn)院子,將那少年好一頓訓(xùn)后,寧娘便意識到問題的關(guān)鍵了。 她真是眼拙到了極點,竟沒看出那少年是個少女假扮的。想想她那稚嫩的聲音和纖細(xì)的身材,再想想楚懷冬說自己沒有弟弟的話?,F(xiàn)在想來這些都是線索,但在王妃未進(jìn)門之前,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令自己有些不勝其煩的少年,竟是今日這場生辰宴的主人:朝陽郡主。 聯(lián)想起婷娘曾經(jīng)對郡主的評價,再想想這一位本尊的表現(xiàn),寧娘如何能將這兩人聯(lián)系在一處兒。一個是高高在上仙人一般的存在,一個是活潑跳脫幾乎視規(guī)矩如無物的模樣,這兩人居然便是同一人,寧娘一直到這會兒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想起婷娘說皇上或許有意招郡主入宮為后,寧娘不由失笑。這樣一位郡主如何入主東宮,成為后宮的表率。或許她興致一來又會穿了男裝,將皇帝小兒調(diào)戲一番也未可知。 難怪楚懷冬一聽她的描述便知道這人是誰了。原本他們竟是親兄妹。想必他也知道自己這個meimei愛胡鬧,對她女扮男裝冒充自己一事并不感到吃驚。只是今日之事究竟是郡主自己愿意尋她說個明白,還是楚懷冬逼迫她向自己說清楚便不得而知了。 當(dāng)時的場面多少有些混亂。王妃進(jìn)來時臉上帶著怒意,將那兩個丫鬟狠狠斥責(zé)了一番,又命她們陪郡主回屋去更衣。今日來了這么多賓客,都為見她一面,她卻穿著男裝與人開玩笑,實在太荒唐了一些。 將郡主罵回屋里去后,王妃又轉(zhuǎn)過身來打量一旁的寧娘。寧娘頭一回見誠親王王妃,心里多少有些打著鼓。尤其是她剛才教訓(xùn)下人時那高高在上的氣勢,令寧娘心里生了幾分畏懼之心。她生來便是高貴的,錦衣玉食堆里打滾出來的。不像寧娘是半路出家,骨子里還是小市民的心態(tài)。 面對如此華貴的王妃,寧娘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王妃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臉色變得柔和許多,帶著笑意向她解釋:“朝陽這孩子自小便是這樣,陸小姐切莫與她計較。今日之事只當(dāng)沒有發(fā)生可好?” 她雖是客氣地問了,但寧娘哪里有第二個選擇。除了閉緊嘴巴不說外,她想不到其他能被王妃接受的回答。于是她也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向王妃行了個禮:“民女謹(jǐn)遵王妃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