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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上之人衣袂翻飛,不過片刻已快駛到面前。天香激動地叫了起來:“四小姐,是、是五少爺!” 朗哥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寧娘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又去看馬車外的動靜。不知何時除了方才那戴面具的年輕人外,又趕來了幾個騎馬的護衛(wèi),與那幫賊人混戰(zhàn)起來。 朗哥快馬疾馳而來,那幫人似乎將他看成了同黨,一人抄著大刀就沖了過來,顯然是要砍他身下的馬腿。 寧娘不由大急,顧不得一切大喊一聲:“五弟,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流民 那賊人的刀只揮到一半,便停在了半空中。 朗哥也及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勒緊韁繩。他身下的駿馬長嘶一聲,總算是及時停住了。只那人卻好似定住了一般,維持著那個揮刀的動作大約幾秒后,身體才漸漸軟了下來,“撲通”一聲摔倒地地。身下汩汩地淌出血來。 似乎是讓人從背后射了暗器,一招斃命。 朗哥顯然愣了一下,隨即卻微微一笑,沖著某個方向一拱手。他人雖小卻五官秀美,迎著微光如此一笑,真連天地都要失色。寧娘不由暗嘆,此少年將來若長成,必是一方妖孽。 只是此時并不適宜想這些,她順著朗哥的目光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十四五歲的少年策馬而立,面容端秀英氣勃勃,全身上下都透著從容大氣之風(fēng)。雖然年紀(jì)不大,卻給人一種凜然之氣。 朗哥顯然是在向他道謝。剛才那暗器大約就是這少年所發(fā)。寧娘眼見幾個盜匪已讓人砍殺殆盡,方才那戴著面具的青年快馬來到少年身邊,怒喝一聲:“胡鬧!” 他雖生氣,聲音卻極好聽,不似一般成年男子般粗聲粗氣,帶著少有的通透干凈。那少年聽了他的教訓(xùn)也不惱,嘻笑著揮了揮手,又朝朗哥抱拳回禮。 朗哥微一點頭,轉(zhuǎn)眼間已跳上寧娘他們的馬車,手里鞭子一揮,那馬抬腿便向前跑去,很快便脫離了這是非之地。 寧娘一直到見著二太太與二老爺,整個人才算徹底放松了下來。精神一放松,身子就發(fā)軟。她本就因暈船餓了好些天,才剛恢復(fù)一些體力又折騰了一回死里逃生。這下子算是徹底垮了。雖不像萍娘說的要讓人抬著走,可這一路到濟南大老爺家,她再也沒能緩過神來。 琳娘和修哥也給嚇病了,當(dāng)夜就發(fā)起燒來。修哥夜里做夢還說糊話,寧娘實在沒力氣陪他,只能勞煩朗哥在一旁照顧。朗哥盡心盡力,那一晚竟整夜不曾合眼。 二老爺也被今日之事嚇得不輕。他自幼從文,哪里見過這種殺人劫貨的陣仗。當(dāng)夜宿在客棧里便忍不住眉頭緊鎖心事重重。二太太在一旁勸了幾句,倒惹得二老爺連連搖頭:“山東怎會成了這樣的地界??偠角貢ぞ挂膊还??還有那巡撫、布政使,竟無一人出手?” “想必也是管的。只是聽說山東最近流民實在多,怕是想管也管不過來吧?!倍肆送胙嗖酥鄟恚掚m這般心,其實也是憂心忡忡。 “如今山東已這般亂,老爺這次入京千萬要小心。雖則皇上怕是要扶持慎王了,可慬王與怡王謀劃多年,哪里就肯輕易罷手。” 二老爺看了妻子一眼,接過那碗粥卻是不喝,幾次想要張嘴,還是沒把放說出口。其實二太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這一路觀察下來,心里竟有了個可怕卻又說不得的想法。 若真是兩王造反倒還在小,本朝開國不過五十來年,前朝余孽一直賊心不死。永寧太子不就是死于這些人之手。聽說這些人分幫立派勢力不小,各自也有扶植的人選,且手里大多擁有兵馬。朝廷未免人心渙散,一直沒有大規(guī)模出兵圍剿,可私下里也從未歇過手。 只是這剿來剿去余黨沒剿干凈,自己窩里幾個孫子又鬧騰起來。天家最忌諱奪位之事,一旦事發(fā),必江山不穩(wěn)。那些個蟄伏多年的前朝余黨自然不肯罷休,只怕會趁著這機會出來鬧上一鬧。 二老爺一想到這里,一整夜都沒睡好。一則擔(dān)憂亂黨發(fā)難,一則擔(dān)憂自己的前程。此番進京究竟是喜是憂,他竟一點兒也摸不著頭緒。沈佩宜嘴極嚴(yán),饒是前些時候他與他喝了好幾回酒,竟也不能從他嘴里套出準(zhǔn)信兒來。 或許連沈佩宜也摸不透圣上對自己的態(tài)度…… 二老爺憂心了一整晚,寧娘倒是睡了個安穩(wěn)。她倒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只是實在累極,一沾床便睡著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春晴來喊她起床,說要出發(fā)去濟南了,還只想賴著不起。 春晴只得強拉著她洗漱梳頭,換上衣服后又侍候她隨便用了幾口早飯。寧娘一鉆進車?yán)镆咽且煌〞炈B馬車何時進的濟南城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沒見著先頭那個婆子說的什么城門口大批流民堆積之事。 寧娘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大老爺家府邸前。雖然已經(jīng)知道大老爺官小家貧,可乍一見之下,還是令寧娘吃了一驚。 與二老爺家的富麗堂皇相比,大老爺家真可謂算是滿門清貧了。小小的一進院子縞素滿天,到處扎著白綢布。因還未過七七,堂屋中還設(shè)著靈堂。院子里堆滿了各種雜物,幾乎讓人無處下腳。幾個丫鬟婆子也是一臉倦容,見了人行禮都沒甚精神。 陸家老太太錢氏這幾日一直住在靈堂里,說是要陪著大兒子走最后一程,任何人勸都不肯離開一步。大太太傷心過度已然病倒,婆婆的事情全由兩個女兒張羅。琴娘婷娘忙得腳不著地,已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