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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了我給別人家做奴仆嗎?”半晌,于笙怯怯地開口。 駱遲隨意的嗯了聲。 于笙攥緊手指,“我愿意報恩的,只是……” “只是什么?”駱遲先入為主,以為于笙不過是虛偽應(yīng)承,心下更是替自家公子不值。 哪料于笙認(rèn)認(rèn)真真解釋,“家中還有一事尚未解決,公子能否等我四日,待那時我定愿意報答公子恩情?!?/br> 駱遲本就是逗弄這人的,沒想到他還當(dāng)真了,立時有些尷尬,不過所幸地方已經(jīng)到了,他指著昏暗燈光下一塊破舊的牌匾,努了努嘴,“喏,把你賣到這里。” 于笙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面上有些尷尬,“我,我不認(rèn)識這幾個字?!?/br> 他親爹雖是秀才,但是死得早,留下的書也被王柳氏賣了不少,于笙有心要識字,家中困苦連生活都難以為繼,待王柳氏改嫁到王全生家,自是更不可能有閑錢讓他讀私塾。 平日里得空也就只能與村頭一個半瘋的秀才學(xué)上幾個字,現(xiàn)下看著牌匾上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字,于笙手指攪著,看起來萎靡又可憐。 駱遲性子大大咧咧,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于笙的小動作,扯著他進(jìn)去,還未見人就大聲叫喊,“黃伯,我來看你了?!?/br> 小院子零零散散幾個破舊的小桌子,旁邊還拴著一條細(xì)犬,瞧見二人便開始狂吠。 “幾年不見,你這小家伙如今是越來越兇了!”駱遲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甜糕,直接扔過去,細(xì)犬身姿矯健,端端接住。 “嘿,吃東西的時候就不那么兇了?!瘪樳t對著狗絮絮叨叨,眉眼帶著笑,于笙被他拋在一旁,正手足無措時肩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你是何人?” “我,我叫……”于笙一回首便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兒,他衣裳洗得發(fā)白,頭發(fā)也亂糟糟的像雞窩,但人卻矍鑠得很,“哎,不用告訴我小老兒你叫什么名字,大略就是謝家小子叫你來的?!?/br> 老頭兒自顧自說話,“剛包好的餛飩,你小子有口福了?!?/br> 說著便催促于笙跟著他走,于笙有些發(fā)愣,往駱遲那兒看了一眼,老頭兒啐了一口,“別管那傻小子,素來都是狗比人親,餓死他活該。” 于笙先是被駱遲騙著說要發(fā)賣了他,再是聽這老頭兒絮絮叨叨說的聽不懂的話,他腦子里混沌得很,等反應(yīng)過來時,人已經(jīng)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前放著滿滿一大碗餛飩。 “吃啊,發(fā)什么呆?”老頭兒給他一雙筷子,又轉(zhuǎn)身抱出一個粗糙的壇子,自里邊撈出一碟開胃小菜,“喏,那謝家小子惦記了許久的好東西,你運(yùn)氣好,正趕上這最有滋味兒的一壇?!?/br> “謝,謝謝……”于笙捧著碗,肚子應(yīng)景似的叫了兩聲。 才下過一場雪,院里還透著涼氣兒,雖身上冷風(fēng)嗖嗖的,心中卻因一碗餛飩熨暖。 “吃完了?”老頭兒手上俱是面粉,于笙眼尖,看到他手上格外明顯的老繭,“還沒,還有些湯汁?!?/br> 他抱著碗小口小口的喝著余下的湯汁,人格外乖巧,老頭兒眸中閃過一絲暖意,“若是沒吃飽,等我包完這幾個再給你煮一鍋?!?/br> 于笙聞言搖頭,“不,不用了,我吃飽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湯汁,囁嚅道,“謝謝,很好吃?!闭f著小心地拿著碗就要去洗,老頭兒叫住他,“吃飽了就來陪我老頭子說話,洗碗不用你?!?/br> “……哦?!庇隗弦琅f局促,老頭兒板著的臉終于緩和了不少,故意尋了個話題問他,“你與謝家小子什么關(guān)系?” 于笙怔住,半晌才謹(jǐn)慎小心地啟口,“公子,救了我……兩次?!?/br> “嗬,那小子何時這般善良了,他一貫凡事不入心,怎的這還善心大發(fā)了呢!”老頭兒利索的包完最后一個餛飩,瞧著于笙,一板一眼告誡道,“謝殘玉不是好人,你離他遠(yuǎn)一些?!?/br> 于笙絲毫猶豫也無,飛快地?fù)u頭,“不,他很好。” “嘿,你這小傻子,他那人跟轉(zhuǎn)世忘了喝孟婆湯似的,可記仇了!你這憨憨傻傻的,哪里是他的對手?!?/br> “他很好。”于笙又重新說了一遍。 “得,你這一瞧就是被他蠱惑了的,那小子精明世故,你這種小傻子就是再來一百個也不是他的對手,聽老夫一言,盡早離開他為好,否則哪日被嚼碎了骨頭都不知道逃的?!?/br> “怎的三年不見,黃伯也開始逗弄起人了?”身后那熟悉的聲音響起,于笙驚喜地轉(zhuǎn)頭看去,一下子就撞入那人的目光中,“公,公子……” “吃飽了么?”謝殘玉目光柔和,幾乎要將眼前人溺死。 “嗯,飽了?!庇隗献钥匆娭x殘玉的那一刻就下意識起身,袖中手指緊張地攥著,不自覺就想垂下頭。 “既飽了,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人吃了。”謝殘玉有意無意露出一絲失落,于笙登時更加慌亂無措。 老頭兒看不下眼,兀自挑事,“你往日不也一個人,這多年早該習(xí)慣了?!?/br> “黃伯哪里的話,短短三年,哪能就習(xí)慣一人呢。”他走到于笙身邊坐下,“人其實與那夜間的飛蛾一般,總是趨光而生的,尤其在黑暗中待的久了,便忍不住想尋覓些光芒……” “你要尋的光芒或許不在這云豐鎮(zhèn)……”老頭兒意有所指。 謝殘玉卻笑笑,“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在……我素來不見棺材不落淚,黃伯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