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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方寒今日照例去湖城外監(jiān)督堤壩重建工程,暗衛(wèi)已經(jīng)摸清了城中的情況,那幾戶存糧的私庫也都派人盯著。

    可這也只是防止糧食被轉(zhuǎn)移,想要讓他們吐出來,目前來看不動粗不下套是不太可能了。

    “你回來了?!标惕ぬ乃坪跏菍iT在等她,沒有呆在她們的院子里,反而是坐在前廳。

    “嗯,今天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彼帐昂们榫w,不讓自己影響到她。

    “又不是生病,能有什么不舒服?!标惕ぬ男π?,順手遞給她一杯溫茶。

    謝方寒單手接過,茶是好茶,還未入口,茶香已經(jīng)醉人,被謝方寒勉力壓下去的疲憊再度掙扎著浮起,晏瑜棠看著她眼中的疲累,心里也跟著不舒服。

    本就是一遭無妄之災(zāi)。

    “我今天見了趙為之?!彼蝗坏馈?/br>
    “嗯?”謝方寒反應(yīng)有些慢,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了些什么,“你去找他問了糧食的下落?他手里應(yīng)該有憑證,我問了幾次他都沒有交代?!?/br>
    謝方寒說的問,那就真的是去問問,她并不是一個殘暴的人,趙為之又不是什么貪官,如非必要,她不愿用強(qiáng)硬的手段。

    晏瑜棠并沒有說過程,而是直接告知了結(jié)果,“我和趙大人談好了,公倉的糧按戶下放到百姓的手里,之后他辭官,北上?!?/br>
    “北上?”謝方寒并沒有往自己那邊想,“大越么?”

    晏瑜棠看著她,突然說:“先睡一會吧?!?/br>
    謝方寒:“沒事,我還行……”

    “不行?!标惕ぬ睦渲槪H為強(qiáng)硬的道:“去休息?!?/br>
    謝方寒拗不過她,加上本身精神也到了極限,也就不再推辭,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后面走。

    晏瑜棠連忙起身,謝方寒卻對她擺了擺手,“沒事沒事。”

    最近天天督工,她基本上白天都是在馬上度過的,晚上回來又因為擔(dān)心晏瑜棠睡得不踏實,兩相摧殘之下,精神早就透支了,雖然她嘴上說著沒事,但是自己也不是十分的有把握。

    晏瑜棠這小身板,要是她突然撐不下去,她可拖不動自己。

    晏瑜棠無奈的看著前面走路都晃的人,雖然知道她是擔(dān)心自己,但是這種被小看的感覺。

    真是不太美好。

    謝方寒好不容易把自己拖回床上,掙扎的扯了幾下被子就合上了眼。

    跟在后面的晏瑜棠目睹這一幕,先是擔(dān)憂,又是氣憤,最后又是無奈,在暗處的小花看著一步一變臉的晏瑜棠,在心里替謝方寒擦一把汗。

    晏瑜棠雖然不是特別受寵,但是宮里應(yīng)給她的待遇卻也沒少多少,往日都是別人給她蓋被子,今日主動照顧別人倒也是稀奇。

    謝方寒睡得很沉,晏瑜棠叫了她兩聲都絲毫不見反應(yīng),她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她這是多久沒睡過了?”

    小花從廊后繞出來,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然后才回答說:“從你昏睡開始,也就不到五個時辰。”

    晏瑜棠臉色有些難看,五個時辰,也就是一天就睡一個時辰。

    怪不得困成這樣。

    “讓她好好睡一覺吧,放糧的事你多盯著一點?!?/br>
    “是。”

    晏瑜棠說完,轉(zhuǎn)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她身體剛恢復(fù),還得修養(yǎng)。

    她和謝方寒,總要有一個能張羅事的。

    小花的視線在兩道目光上來回流轉(zhuǎn),片刻后搖了搖頭。

    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誰,這個好了那個就開始出事,一個出事了另一個也跑不了,真是絕配。

    謝方寒到底是習(xí)武之人,底子好,一覺睡飽后便恢復(fù)了往日的狀態(tài)。

    晏瑜棠昨天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起碼有了一個結(jié)果,心頭的大石搬開,她的心情也是跟著好了不少。

    趙為之身上的枷鎖被拆了下去,帶著人拿著賬本親自放糧記賬,嚴(yán)肅了半個月的湖城終于重新泛起活力,街上的小攤重新支棱起來,百姓們也紛紛走出家門。

    湖城,活了。

    謝方寒看著正在分糧一絲不茍的趙為之,打從心底開始佩服這個人。

    “這是你今天說的第三遍了?!标惕ぬ目粗龥]好氣的道。

    她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的七七八八,但是卻一次都沒有再百姓眼前露過面,謝方寒還偶爾去刷刷存在感,而晏瑜棠自始至終都宅在這一畝三分地里不曾出門。

    謝方寒也問過她原因。

    晏瑜棠沒有詳說,只是說她不再適合露面。

    謝方寒也不勉強(qiáng)她,反正分糧也不用她們親自上手。

    “趙大人簡直是為官楷模?!敝x方寒又吹了一道彩虹屁。

    晏瑜棠知道謝方寒為什么會這么想,湖城富饒,來往的人多,本土又多計較算計的商戶,能把這般魚龍混雜的地界經(jīng)營的盡收民心,這可不是簡單的事。

    換做別人,哪怕是她自己來,也未必能做到。

    “若是大晏的地方官都像趙大人這樣,大晏何懼內(nèi)憂,何恐外患?!?/br>
    晏瑜棠很少看到謝方寒這么惆悵,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晏瑜棠的目光太扎眼,謝方寒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沒,就是感覺挺奇怪的?!?/br>
    “奇怪?”謝方寒看看自己身上,“哪里奇怪了?”

    晏瑜棠:“只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么憂國憂民的一面?!?/br>
    謝方寒撇撇嘴,“那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晏瑜棠見她神色不虞,連忙安撫道:“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覺得你……那個詞怎么說來著,超然物外,感覺你沒有什么在乎的?!?/br>
    “誰說的,我在乎的還挺多的?!敝x方寒反駁,見她不信,語氣更是重了幾分:“我又不是孤家寡人。”

    “我就很在乎……額”

    謝方寒在心里算了算人,想了半天憋出來幾個人名。

    “衛(wèi)老爺子啊,是吧,還有李喆、魏南雁,額,便宜爹也勉強(qiáng)算,嗷對,還有小花。這么多人呢?!?/br>
    晏瑜棠難得見她這為難的樣,憋著笑繼續(xù)追問:“那我呢?”

    “你?”謝方寒挑了下眉,“你不一樣?!?/br>
    晏瑜棠還想問哪里不一樣,謝方寒卻十分自然的說出了后面的話。

    “你是我的命,你死,我不獨活?!?/br>
    晏瑜棠息了聲,她收斂笑意專注的看著身邊的人,胸腔里的心臟跳得蓬勃有力,陌生的情緒在心間彌漫,就在剛剛她從謝方寒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安。

    謝方寒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多重的話,衛(wèi)老爺子也好,李喆他們也好,這些人她相處過,有過交情,所以她愿意把他們劃進(jìn)她自己的保護(hù)圈。

    但是晏瑜棠不一樣。

    如果沒有晏瑜棠她也許真的會去過“超然物外”的日子,夸張一點說,現(xiàn)在的“謝方寒”是為了晏瑜棠而存在的謝方寒。

    沒有什么納入保護(hù)圈。

    晏瑜棠就是圈子本身。

    ……

    晏瑜棠并不能理解謝方寒是如何做到面色輕松的說出這么有重量的話,但是這并不影響她更喜歡謝方寒。

    “趙大人這邊大概還有三天左右就能結(jié)束。”

    晏瑜棠主動提出歸京。

    “我們也該收拾收拾準(zhǔn)備回程了?!?/br>
    謝方寒想到西京那些糟心事,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也沒事?!?/br>
    “沒事,早晚都是要面對的。”晏瑜棠搖搖頭,神情坦然。

    謝方寒還想勸兩句,晏瑜棠先開口截住了她的話頭,“晏瑜葭自己留在西京,我怕她應(yīng)付不來。”

    謝方寒本想說她自帶系統(tǒng)十分能打,但是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出聲。

    問題的關(guān)鍵不在這里。

    她提起晏瑜葭也只是個借口。

    謝方寒無聲的妥協(xié)了。

    趙為之的收尾工作做的也十分的妥帖,直到最后一天她們才知道趙為之把憑證藏在了哪。

    竟然是在那個掩飾用的難民區(qū)。

    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是大膽的啟用這種雙重危險的地方,真的是讓人意料不到。

    “趙大人若是去軍中,必然也會有一番建樹。”

    謝方寒這是切切實實的心里話。

    “承蒙謝將軍高看了,我不過是仗著主場,耍一些小聰明?!壁w為之不卑不亢,并沒有因為謝方寒的話沾沾自喜。

    這份沉穩(wěn)也讓謝方寒十分的滿意。

    她已經(jīng)知道了晏瑜棠要把他送去西北。

    西北那處雖然沒有湖城地大,但是位置敏感,有這樣一個玲瓏人在,她也放心。

    “謝將軍?!壁w為之在臨走前喊住謝方寒。

    謝方寒看著他無聲的詢問,從來到湖城到現(xiàn)在,趙為之從未主動的和他談及什么,她還有些好奇這個時候他要交代給自己的話。

    趙為之:“淑妃娘娘讓我?guī)Ыo您一句話?!?/br>
    謝方寒下意識直了直腰板。

    趙為之扯了一個僵硬的笑看著她道:“我把女兒交給你了?!?/br>
    謝方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馬車。

    “別看了。淑妃說了,晏清殿下是個聰明的孩子。”趙為之語氣依舊平淡,像是轉(zhuǎn)述,也像是在評價。

    “過慧易夭,她心思重,謝將軍多多費心。”

    “我會的?!敝x方寒鄭重的點了點頭,“大人此去山水兼程,下次見面便是在西北了。”

    趙為之微微彎身,“臣在西北恭候兩位?!?/br>
    趙為之說完便不再逗留,輕踹馬肚,向著北方馳去。

    謝方寒目送趙為之離開,在她身后微微掀起的馬車車簾被輕輕的放下。

    ……

    嘉和十七年秋,公主晏清同云麾將軍奉旨賑災(zāi),足月歸,歸途至半,得聞京中惡兆。公主母妃——淑妃,于半月前,歿于宮中。

    同日,時大晏周皇后被貶降罪困于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