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捷報！北地大勝！北地大勝！”

    傳信的將士仗著天色未亮，在城內(nèi)快馬疾馳，馬蹄踏在青磚路上替更聲叫醒了整座西京城。

    “殿下，北地傳來捷報！”

    晏瑜棠聽著明星在屋外的叫嚷聲心中著急，隨意攏了攏衣服便開了門。

    “在哪，快給我看看！”

    明星把消息交給晏瑜棠，空下來的雙手開始給自家主子梳整外衣。

    她已經(jīng)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晏瑜棠因為謝方寒這么失態(tài)了。

    晏瑜棠一目十行的掃完全文，見沒有“主將”“受傷”這種字眼，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氣。

    明星整理好晏瑜棠的衣服，看著晏瑜棠平和下來的神情笑著夸贊說：“謝小公子，不對，現(xiàn)在要叫謝小將軍了，小將軍可真厲害，剛到北境就到了勝仗，宮里都傳開了，小將軍一夜之間收復(fù)二關(guān)七城，是武圣轉(zhuǎn)世?！?/br>
    晏瑜棠聽著眉眼皆是笑意，可等到明星說完，她卻斂了笑意皺了眉。

    她看著捷報上說的“主將率騎兵夜狂飆三百里盡破大越”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后怕。

    “哪有像她這樣打仗的！”她輕聲斥道：“若萬一傷著了……”

    明星正聽著晏瑜棠心口不一的話，結(jié)果聽了一半自家殿下那邊就沒聲了，她抬頭就看到晏瑜棠神情復(fù)雜，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自從謝方寒離開之后，晏瑜棠經(jīng)常這般矛盾，她都習(xí)慣了，知道她在想事，也不打攪，整理好后，便安靜的站在一邊等著公主回神。

    “暗衛(wèi)?！标惕ぬ幕剡^神后第一時間叫來暗衛(wèi)。

    “在?！卑敌l(wèi)從樹上落下，單膝跪在她的身前。

    “給我一個理由?！彼粗敌l(wèi)目光灼灼。

    暗衛(wèi)看著她眼中的冷光，心里默默的打了一個寒顫，他知道晏瑜棠問的是什么，不敢耽擱連忙回答說：“回殿下，謝…公子那邊，是在中途的時候就離開了大部隊先行快馬駛向北邊，她身邊有暗衛(wèi)，我們不敢跟的太緊，慢了小半天的路程，等我們到連山城的時候，謝公子已經(jīng)點兵出城了?！?/br>
    “再之后就是謝公子凱旋回城，鎮(zhèn)北軍派回來報信的是馬上好手，不比我們慢多少，所以這次的消息沒能及時給您送回來?！?/br>
    “她到了北境之后馬上就領(lǐng)兵出城？”晏瑜棠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是?！卑敌l(wèi)斟酌了一下繼續(xù)道：“謝公子夜襲回營后體力不支直接摔下了馬，幸好是有花月樓的人在，那女子身手很好，也是她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人……”

    暗衛(wèi)看著晏瑜棠越發(fā)凜冽的目光，硬著頭皮說完剩下的話：“那女子說謝公子只是脫力，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她說讓殿下不必憂心。”

    “一個女子？不必憂心？”

    晏瑜棠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字眼，一旁的明星打了個哆嗦，在心里默默地給謝方寒點了個蠟。

    暗衛(wèi)低著頭，不敢看晏瑜棠的表情。

    半晌，晏瑜棠才又出了聲，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謝方寒捷報傳回來，謝明遠(yuǎn)的心情應(yīng)該不錯吧，吩咐下去把花月樓的消息攔下來，也讓我開心一下?！?/br>
    暗衛(wèi)恭敬的回聲：“是。”

    和晏瑜棠想的不同，謝明遠(yuǎn)在得知消息后，整個人都焦慮了起來。

    謝方寒這場勝仗打的太快了。

    他的局還沒有布好。

    和謝明遠(yuǎn)不同，謝太師和謝明濤當(dāng)日上朝是出盡了風(fēng)頭。

    直到上了朝朝臣們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位“武圣”下凡的謝小將軍，是謝太師的謝。

    朝臣們看反應(yīng)過來后，看謝家父子的目光不同了。

    謝家父子一個高居太師，一個掌管戶部，在文官之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如今又出一個能打仗的“謝小將軍”，這三劍合璧，讓大晏換個姓也不是不行。

    朝臣們想到這一點，看謝家父子的眼光登時又是一變。

    謝家父子在朝上一向低調(diào)少言，如今被滿朝文武盯著看，臉上也是有些掛不住。

    幸是晏皇上朝，這才暫且讓朝臣們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挪開。

    可惜時間不長，在晏皇提到北境勝事之后，朝臣們的目光又再度放到了這兩人身上，和剛剛的偷偷打量不同，這次是光明正大的看著兩人。

    晏皇一反常態(tài)，在朝上大肆夸獎謝方寒，晏皇的話像是澆在火上的油，讓朝臣們眼中的火愈發(fā)燒的旺盛，連謝太師都有些吃不住，面皮幾抖。

    散了朝，謝家父子幾乎是奪路而逃，直到進(jìn)了謝府才緩出了那一口氣。

    “父親，這樣下去不行啊。”謝明濤看著謝淮，臉色十分難看。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家這個好侄子這么能干。

    這才剛?cè)ケ本常痛蛄诉@么大的勝仗。

    謝太師的臉色也十分的難看，他們要做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能有所差錯，如今全大晏的目光都在盯著他們，這讓他們?nèi)绾涡袆樱?/br>
    “這幾天低調(diào)行事，先看看再說?！敝x淮說完便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謝明濤猶豫了一下，改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王氏一早就聽說了北方傳來了捷報，心中就有些不順，她的長子因為謝家的事不能入朝為官，二子心性純良一心只想做學(xué)問，這倒是便宜了謝方寒，讓他出了這么大的威風(fēng)，在想到她那被迷了心的小女兒，王氏揪著帕子，心中的火一股高過一股。

    而在聽到朝上皇帝對謝方寒大肆夸贊的時候，那股火終于燒干了理智，她看著剛回房的謝明濤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掉。

    “我的命苦啊，生了兩個兒子，卻一個都不能入朝為官，光宗耀祖。”

    “西京城里的官家太太本就看不起我，如今我更是沒有顏面出門見人了！”

    “……”

    “早知如此，當(dāng)年我就應(yīng)該再狠狠心，讓他跟著他娘一起去了，省的養(yǎng)這么大還不忘禍害我！”

    “住口！”

    謝明濤猛地轉(zhuǎn)頭，看著她怒睜虎目，他之前對王氏的哭訴一直沒有制止，誰知她越說越離譜，最后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王氏知道自己失言，連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可心里還是氣不過，紅著眼睛看著謝明濤道：“我就是氣不過，晟兒和澄兒哪個不比那個小子強(qiáng)，偏偏就讓他出了這么大的風(fēng)頭！現(xiàn)在還不知道整個西京要怎么笑話我們，笑話你！”

    謝明濤黑著臉：“這是什么話，都是謝家人，有什么可笑話的?！?/br>
    王氏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謝家人？你現(xiàn)在想起來他是謝家人了？去年年宴上，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是親近衛(wèi)大將軍的，現(xiàn)在他打了勝仗了，你們又出去說他是謝家人，這話你不害臊？”

    謝明濤看著王氏，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王氏看著謝明濤的樣子，抻了抻，繼續(xù)點火：“現(xiàn)在西京城都知道我們謝家出了一個能打仗的將軍，他要是真的把失地都收回來，爹那邊也會對他另眼相看，到時候晟兒和澄兒就更難出頭了，你可是孩子們的爹，你得為他們著想啊?！?/br>
    謝明濤明白王氏話里的意思，王氏并不知道其他事，不過她的話確實提醒了謝明濤一些沒有注意到的事。

    “別成天想那些有的沒的，最近你也少出門，別去見那些碎嘴的夫人們。”謝明濤扔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大步的走向外面。

    王氏看著謝明濤的背影，一直緊攥著帕子的手終于松了松。

    “父親。”謝明濤進(jìn)到謝淮的書房。

    謝淮點了下頭，示意他上前。

    謝明濤接過謝淮手中的字條，越看臉色越難看。

    謝明濤：“這群大越人的胃口也太大了，這么大個數(shù)字，讓我們?nèi)寚鴰烀?！?/br>
    謝淮面色不變，語氣淡淡的道：“他們是在遷怒我們?！?/br>
    “遷怒？”謝明濤想了想，不解的說：“是因為謝方寒？可是卓卓爾和阿圖爾不是一向不合的么？”

    謝淮點了點頭：“是不和，他們也巴不得阿圖爾敗軍而歸，讓他們可以趁火打劫，但是……他們不想看到阿圖爾輸?shù)眠@么難看。”

    謝明濤想到捷報上“一夜二關(guān)七城”的戰(zhàn)績，連忙道：“他們是在害怕？”

    謝淮點點頭，神色開始凝重：“信上提到了‘天雷’，這東西我們大晏并沒有記載，謝方寒是從哪里得來的我們毫無頭緒，若只是少量還好，若是大量，對我們來說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br>
    謝明濤聽到這不動聲色的問道：“方寒有這等才能，父親是否要將我們的事告訴他？”

    謝淮聞言，有些猶豫，但是很快他就果斷的搖了搖頭：“不行?！?/br>
    謝明濤眼中一亮，連忙斂下后又問道：“為何？”

    謝淮抬眼，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戳破他的小心思：“他是衛(wèi)百里的人教大的，衛(wèi)百里手下的人都一個性子，不可能為我們所用?！?/br>
    謝明濤徹底放了心，看著謝淮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們要不要……”謝明濤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手勢，換來的卻是謝淮狠狠地一個瞪視。

    謝明濤看到這個目光，心涼了半截，謝淮卻很快的收斂了視線。

    “你能這么想很好，斬草應(yīng)除根，特別是我們做的事，必要的時候，妻兒也得舍去。”

    謝淮語氣平平，說的話卻讓謝明濤滿身冷汗。

    謝明濤壓下心里的恐懼繼續(xù)道：“那，我去安排人？”

    回答他的是謝淮長久的沉默。

    良久，久到謝明濤都以為謝淮是默認(rèn)時，主坐上的人才終于又出了聲。

    “不用了。”謝淮斂下眸子：“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想保他命的也很多，在鎮(zhèn)北軍里我們怕是沒機(jī)會對他下手，派人去查天雷的事情吧，務(wù)必要查清楚。”

    “是。”

    謝明濤領(lǐng)命，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