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就像一株幼苗一樣，還沒長成就給拋在荒地里了，風(fēng)吹雨淋又任人踐踏，全靠自己硬扛。而隔壁就是大棚和化肥；你不是不能進去，是你自己給自己設(shè)了限制，不準你自己進去。

    “你對你自己也不公平啊，怎么能期待別人對你公平？你是一滴水，就不要只委屈著做眼淚，最終都要到江河湖海里去?！?/br>
    徐步迭陷入了長長的沉默。這么久以來，關(guān)于回去上學(xué)還是繼續(xù)打工的問題，這是頭一次讓他產(chǎn)生了動搖的勸說。

    “你是站在老師的層面說的，還是站在男朋友的角度說的？”

    “我是站在程翥的角度說的。”程翥回答，“不管是老師還是男友，都是愛你的人?！?/br>
    第67章 喋喋不休

    我去，這貨給他的舞臺他能變成莎士比亞，太可怕了。徐步迭原地滾了一圈以后趕緊爬起來，他覺得再躺著要出事，這幕天席地，煙花盛開，場景太過旖旎，不利于精神文明建設(shè)。

    他站起來，輕微地蹦跳了一下，揮去身上的枯草，不知為什么，在經(jīng)歷過那樣的憋屈之后，覺得心情居然逐漸變好了。他伸手把程翥也拉起來：

    “走吧，我知道一個地方，還能做個年夜飯呢?！?/br>
    沒多久，他們來到醫(yī)院旁邊的公共廚房。雖然過年的菜市場已經(jīng)關(guān)門，但這里即便是過年也得開放，不然重病患家屬就沒飯吃了。他找了門衛(wèi)要到鑰匙，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鐵鎖，從角落里的冰箱里翻出了一包水餃，還有一塊臘rou和一盒豆腐、一點亂七八糟的蔬菜。

    “肯定是張姨她們剩的，我們先用，明天我再補上?！?/br>
    他卷起袖子，簡直三下五除二地利用這一堆東西做出了四菜一湯，原本還冷冷清清，讓人縮手跺腳的廚房里，也隨著火光和鍋爐蒸騰的熱氣變得暖融融的。

    他把公用的油鹽醬醋放回原位時，看到程翥為他們打造的置物架，邊緣的棱角圓溜溜的，是個動物的腦袋，他伸手摸了摸，就不知道為什么傻笑起來。

    還以為這個新年，自己只能一個人過了呢。

    正這么想的時候，發(fā)現(xiàn)程翥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兩罐啤酒。

    “去和門衛(wèi)大爺要的?！彼α诵φf，“我剛看見他在喝呢。就問他有沒有多的勻給我?！?/br>
    他一面解釋，一面拿起徐步迭盛好的菜碟，“我們?nèi)ド厦娉园桑履曷?，和你媽一起過個節(jié)?！?/br>
    年節(jié)時晌連醫(yī)院里都沒有什么人，值班的護士在打盹，來往的病人家屬也最多只有往常的五分之一，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時間像在這里裹了一層透明的繭。

    他們在病床前擺起小桌板，把熱騰騰的飯菜一字擺開。程翥翻出了幾只一次性紙杯，給他倆各倒了一杯，又給徐步迭的mama林幼霞也倒了一杯，像個三角形那樣都擺好了。

    徐步迭拿出手機，調(diào)出了春晚的畫面，弄了個支架擺好，主要對著林幼霞的方向；還把她的床架搖起來一些。有時候林幼霞的眼睛會像現(xiàn)在這樣看上去是睜開的，就好像真的也參與到這一場節(jié)日中來。

    手機的方塊光亮倒映在她空濛的眼里，似乎給里頭也增加了靈動的色彩，紅紅火火的顏色圖案在里面流轉(zhuǎn)，給整個人都增加了一點新年的生氣：“你瞧，我媽愛看?！?/br>
    屏幕里傳出歡快的笑聲和音樂聲；快要倒數(shù)了。

    “干杯。”他小小聲地說，拿起自己和母親的杯子，和程翥一起碰了一下。

    “干杯?！背挑銣厝岬鼗貞?yīng)他，“新年快樂?！?/br>
    徐步迭的眼神游離了片刻，他看到還掛在簾子上面的紙風(fēng)鈴，有些遺憾地說：“要是樂樂也在這里就好了?！?/br>
    程翥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該怎么跟徐步迭說明，也許之后容宛琴就會把樂樂帶走了。入學(xué)之前應(yīng)該還要有一個基本的生活適應(yīng)的過程，其實時間應(yīng)該很緊了。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習(xí)慣了這種生活，樂樂也似乎終于和自己一樣，找到了一種生活的節(jié)奏；但這一切又像個氣泡，飛快地就要消失了。雖然對小徐說教的時候程翥顯得很成熟、很穩(wěn)健，但其實他心里也一樣茫然：

    我應(yīng)該把孩子交給她嗎？我該相信她說的話嗎？

    一個自己說：那是正確的選擇。你根本沒空也沒本事照顧好孩子。

    另一個自己卻說：我們在一起過得很好。誰比誰高貴啊，難道誰是天生就會做父母的嗎？根本沒必要改變。

    又一個自己警告：容宛琴曾經(jīng)做了什么，你忘記了嗎？她要是再復(fù)發(fā)了呢？那時候樂樂怎么辦？

    還有一個自己在竊喜：把孩子交給她，你就可以隨便怎么二人世界都可以了，沒有拖油瓶，一身輕松！你敢說你沒這么想過嗎？

    “……老程？……程翥？你在想什么呢？”

    “啊，沒，”程翥笑了笑，“我在想，你缺的課得抓緊補上，不然趕不上其他學(xué)生的進度啊。”

    徐步迭：“？？？”

    新年快樂的歡呼從屏幕里炸開，遠處的天幕也染上了嫣紅的色澤。

    只有程翥還在跟他嘮叨：“你看，我打算利用這個寒假給你好好安排一下，你初八就到我工作室來，可以從基礎(chǔ)給你實踐是最快的，我這里還有幾本書和一些作業(yè)，你這幾天記得做一下……有不會的可以直接問我……”

    你太過分了……小徐欲哭無淚，別人新年這時候都該說點什么、干點什么？剛才不是還那么浪漫嗎?這會你目的達成了，就把我寒假作業(yè)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