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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貼的那么近,自己的反應對方能不知道嗎?但程翥偏偏要把壞人色狼的戲份做到底,就好像要懲罰他故意逞強那樣,就是當做不知道也不松手,曉得徐步迭臉皮薄,在外面是鐵定開不了口的,于是兩人相互硬犟,居然在這種狀態(tài)下硬逼著他把小電驢就這么騎了回去。 ……不行,不能想,一想起來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程翥低垂著眼睫挖著凍硬了的冰淇淋,漫不經心地說:“你對我是什么感覺啊?” 小家伙滿臉漲得通紅,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他。 “你別這樣看我啊,我怎么知道啊?”程翥一副老賴的樣子,“是有個人說要追我,可后來好像沒下文了???我搞不明白他是放棄了,還是沒興趣了、失望了,或者只是哪里出問題了,也許能治好呢?!?/br> 他繼續(xù)低頭一勺一勺地挖著造型,一面說下去:“你說要平平常常的就好,可我不明白平平常常到底是什么樣的?” “像是我們之前做雇主、甲方乙方,還是做朋友那種嗎?” “可是我對你是有於望的啊?!背挑闫狡匠35卣f,好像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沒有什么好遮掩的,“你呆在我這我就會想到那方面去,我又不是個圣人。但是我也會想到你的問題,會盡量想要照顧你的感受,我也會害怕哪里弄錯了,其實是我自作多情什么的,反而把你嚇跑了,就總在一個作死的邊緣反復試探。我這個人其實不太擅長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又容易弄巧成拙?!?,我也不知道講沒講清楚……但是,如果你不是、或者沒有那個意思的話,我們就現(xiàn)在開誠布公說明白,”他頓了頓,睫毛在燈下拉出長長的陰影,眼神平靜, 目光卻又很深。“否則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很危險的。我不想你到那個時候再來討厭我或者害怕我,那還不如給我個痛快的呢?!?/br> 他一口氣說完了,等了好久也沒見反應,抬眼一看,眼前人一副懵懵的樣子,好像信息量過大給過載了,頭頂上正在冒煙。 程翥覺得這樣的小家伙也還是很可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翹起一撮毛的腦袋。也沒有繼續(xù)逼迫一個確定的答案,倒是冰淇淋化到了剛好的軟硬程度,于是開始專心致志地雕刻兩個小人的樣子。說起來也是奇怪,這次甚至不需要在腦子里起稿,好像自己得心應手,天然就知道應該用勺子挖鑿出一副什么樣的作品。 他舀了一勺多出來的冰淇淋,送到小徐嘴邊,正在冒煙的年輕人視線又被冰淇淋雕塑的制作過程吸引過去,顯然運算完全串行了,這時候下意識地湊近過來,乖乖地張開嘴,把那一點冰甜乳白噙在唇間,又用鮮紅的舌尖一卷。 程翥覺得自己像是個用米飯誘喂雀兒的壞獵人,等著它一步步跟著食物走進自己倒扣著箕籮的陷阱。 如果現(xiàn)在自己親上去的話,他肯定連反抗都不會,更不會拒絕,任由他長驅直入吧。 但是那就不對了。就像有的時候硬趕著拗出的造型和設計,也許結果也并不能說不好,但總覺得哪里還差一點意思,夠不上那種渾然天成的鬼斧神工,至多只能說是匠心獨運。 其實自己也不是那么追求完美的人,尤其是在見證了人生中許許多多的不完美之后;無論再怎么著名的藝術家,他的作品里也必然充斥著甲方的要求,他人的挑剔,死線的威壓,又或者是即將榨干的才能,疲于應付的乏味。 不可能每一樣作品,每一段感情,都十全十美,玉汝于成。 他垂下視線,壓抑住自己內心的躁動與淤積,也遞了個勺子給還渾渾噩噩的徐步迭: “別想了。一起來吧,試試?” 小徐沒有像平常那樣拒絕,點點頭接過勺子。程翥已經在柔軟的冰淇淋奶油上打出基礎的大型,兩人一前一后地動作著,都沒有說話,可卻沒有任何尷尬,好像這種安靜將兩個人重新糅合。房間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親密的呼吸聲,醇厚的帶點朗姆酒味的奶香隨著解凍逐漸揮發(fā),空氣有些靜謐地醉人。 出乎意料外的,就像能讀到對方的想法那樣,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雖然技巧上有些生澀,但本來也不是要雕刻多么細致的作品。 程翥從沒有這么順暢的與別人合作過;不需要商量,不需要開口,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他們心中看到的是同一幅畫面,想的是同樣的場景。他的心鼓噪起來,耳膜嗡嗡鼓噪著生疼,有種熱烈的、慌亂又迫不及待的情緒堆積,連血液變得前所未有地guntang。他人生中已經創(chuàng)作了無數(shù)件作品,但從來沒有哪一個……沒有哪一個帶來這樣奇妙的、痛快的感覺,好像那些宏大如山峰、積淀如歷史的厚重的銅雕、木雕、玻璃鋼、乃至于鋼筋混凝土作品,都不及這一刻他和他在客廳柔和的燈光下,用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甚至邊雕還邊往嘴里送著,半吃半刻成一個隨時會融化的冰淇淋即興小品。 那是一戶積雪的房頂,旁邊還有被雪堆滿的、搖搖欲墜的松樹;兩個連衣服皺褶都纖毫畢現(xiàn)的小人坐在屋頂上,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徐步迭的勺子懸在半空,猶豫了半天,不知道最后一筆該從哪下手。他指著其中一個小人,猶猶豫豫地對程翥說:“你能讓它把頭轉過去嗎?就……看著另一個?!?/br> “就只是看著嗎?” “……替我……偷偷……親他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