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真是太好笑了。

    程翥的課看起來還挺受歡迎，學(xué)生們沒有一窩蜂往后三排涌，反而前排位置被占得七七八八。徐步迭選了最遠(yuǎn)離講臺的角落位置坐下來，倒也沒人和他搶。仿木紋的桌椅涼涼的觸感令人安心，周圍學(xué)生們趴在課桌上補(bǔ)覺的均勻的呼吸聲、沙沙寫字的聲響，相互低聲聊天的動靜都令人舒暢，仿佛環(huán)繞在溫水一般怡然安寧的氛圍里，這個氛圍與平日里喧囂尖叫的街頭、幽沉寂靜的病房都是全然相反的，它像是一種溫吞的保護(hù)罩，在罩子里的小雞仔們不會受到風(fēng)雨侵襲。

    突然，身旁嗵地一響，像裝了磚頭的鉚釘書包砸在旁邊，一個穿著一身寬松拼接款潮牌的男生緊挨著他坐下了，他穿著白色半透明的衛(wèi)衣，半截的垮褲，雪白的鞋像是這輩子只穿一次那樣，蹬在前座的空擋上，身子往后仰倒。徐步迭多瞧了他幾眼，那人擰脖子過來給了個白眼：“看什么看？”他人高馬大的，兩只胳膊無處安放地向后一架，徐步迭給他擠得整個人貼在墻角。

    這渾身上下恨不得貼滿了“老子叛逆”的標(biāo)簽啊，徐步迭心想，“你干嘛非得擠在我這里?。俊?/br>
    “你坐的是我的位子?！?/br>
    “這位子寫你名字了嗎？”

    這位二大爺非常風(fēng)sao地往桌上一指：“你眼瞎??？”

    徐步迭一看，無語了：“老子的位子”幾個大字刻在桌角上。

    這真的是大學(xué)生嗎？這人智障來的吧？這教室又不是高中教室，都輪著的，你刻字有什么用？他怎么考上A大的?。抗?，那一排“老子的位子”幾個字旁邊全是圓珠筆油性筆寫的“你傻逼吧”“哪來的智障單挑”“不許在課桌上涂抹亂畫”之類的互答。

    徐步迭一邊腹誹一邊忍著笑：“你好，老子同學(xué)?！?/br>
    這位“老子”倒是甘之如飴，似乎還頗為受用，大手一伸：“帽子還我?！?/br>
    哦，這就是程翥說的那個刺兒頭了。

    “老子”伸手要來摘，徐步迭輕巧躲開了，兩只手腕上清凌凌的骨節(jié)硌在一塊兒。

    “程老師不是要你答問題嗎？問題答了再還你。”

    那人瞇了瞇眼，“你是今天騎車帶他的那個。你不是我們班上學(xué)生吧，你跟程翥什么關(guān)系啊？”

    小孩兒。老師不好好叫，非要叫名字，來顯示自己和老師平起平坐的地位。徐步迭這會兒看他，覺得自己老神在在，好像拿著逗貓棒在逗弄毛都豎起來的小老虎。自己之前是不是也這樣啊……不能細(xì)想，想想就丟人。

    “我是你們程老師的朋友?！?/br>
    “朋友？就你？”那男生嗤之以鼻，“別給自己貼金了。你懂什么，就能當(dāng)他朋友？”

    “那你覺得什么樣的才能當(dāng)他朋友??？”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想了一下?！爸辽俚玫滤囯p馨吧，再不濟(jì)也得色藝雙絕啊。我前師母，當(dāng)年也是我們A大風(fēng)云女神，那時候也得倒追他，嚯，鬧得雞飛狗跳人盡皆知，搞得山無棱天地合的，現(xiàn)在還不是想分就分，想換就換了?！?/br>
    “……”徐步迭無語，心想我看你崇拜的方向完全弄錯了，再說我也沒覺得程翥那個狀態(tài)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反倒挺狼狽的。這能看到完全相反，你這濾鏡簡直厚到變形。

    “這么說，你老師交朋友，還得你來掌眼了才算。”

    “程翥除了搞雕塑，其他方面都是白癡。”小屁孩兒這樣評價(jià)他老師，“我可得看著他別再讓人給他分心了，別什么別有用心的家伙都能往上蹭?！?/br>
    嚯，這還是個粉絲。

    程翥這時候點(diǎn)名：“敬嘉年！”

    他急忙站起來：“到！”順手把帽子從徐步迭頭上掀了，卡在自己腦袋上，還仔細(xì)地整了整。

    臭美，徐步迭心想。

    “到什么到，叫你回答問題?！背挑阍缙骋娏怂麄z在角落里說話，故意給他個下馬威，“上課戴什么帽子？摘下來?！?/br>
    敬嘉年只好又摘下來，一個班里人都扭頭看他，徐步迭在旁邊忍著笑。

    叛逆男孩惱怒地朝小徐一指：“……他戴到現(xiàn)在你怎么不說？”

    程翥面不改色：“我問的是這個問題嗎？”

    敬嘉年扁著嘴，叛逆地雙手插兜以示抗議。

    程翥說：“你還有比帽子更寶貝的嗎，一并交上來，省得你分心?！?/br>
    敬嘉年動了動嘴唇，小聲說了句什么。

    “你說什么？”

    他提高了嗓音：“老師你跟我回宿舍吧，東西都在那放著呢，一屋子都是?！?/br>
    全班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顯然學(xué)生們知道些什么，程翥倒是一頭霧水，以為就是小破孩兒的瞎起哄，敲了敲桌板。

    “好了，景觀空間的地面可以用哪些材料作為鋪裝？”

    “石材、混凝土，陶瓷也可以吧也有用的……”

    “軟性一點(diǎn)的呢？”

    “草皮、植被、花壇之類的，到處都能看到。”

    “沒別的了？”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徐步迭拽了下他的袖子，他沒理，甩開了。

    程翥也沒說對錯，繼續(xù)問：

    “圍繞景觀雕塑環(huán)境的空間設(shè)計(jì)主要解決什么問題？”

    “呃，比例問題……?！?/br>
    “還有呢？”

    “空間上的層次感和秩序感也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