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迭一頓，這話像猛地一刀無聲扎中，還沒等他回過味來，程翥已經(jīng)開口：“這是我侄子，他是樂樂的哥哥，他說了當然算的，我還在這呢。我不說是因為我還沒想著轉(zhuǎn)園或者把事情鬧大，還顧著和汪老師你的一點交情，念著你對我們樂樂平時的照顧。要是輪到我說了，我要的可就不只是道歉了。”

    園長和教導(dǎo)主任來了，隔壁班老師也探過頭看熱鬧。小汪老師只得讓幾個孩子都上來，當面對樂樂道歉。兩個男孩都規(guī)規(guī)矩矩道歉了，這時第三個女孩子突然叫起來：“我不道歉！我沒有錯！我就是說他胖，鉆不過欄桿！可他真的胖，又不是我說了才胖的！”她一指程爍，“你們看看他，他難道不胖嗎！”

    孩子們哄堂大笑，原本正經(jīng)的氣氛嘩地一下就散了。

    程翥臉色唰地拉了下來，小汪老師要安靜也鎮(zhèn)不住局面。

    這時，程爍低聲說了一句什么。

    徐步迭鼓勵他：“樂樂，你想說什么，就大聲說出來?！?/br>
    小胖墩兒抬起臉?！拔毅@得過欄桿?！彼蛔忠痪涞卣f。

    活動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開始聽他說話。

    “我鉆出去了，然后走到了大公園。我一個人走，一點都沒害怕?！?/br>
    “我昨天還坐了警車回家?！?/br>
    孩子們是不會掩藏的，他們眼睛逐漸睜大，臉上露出了向往和艷羨的表情。

    “你不用和我道歉。但是，你應(yīng)該給我爸爸道歉?！?/br>
    “你明明知道我去哪了，卻沒告訴老師也不告訴他，害他急得把腳都摔壞了?！?/br>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像是把憋藏至今的所有余額都用掉了那樣，滿臉漲紅，滿頭大汗，但老師、家長還有小朋友們?nèi)笺蹲×耍南蚂o悄悄的，只有呼吸聲此起彼伏，誰也不敢打斷他。

    樂樂挺起胸膛，幾乎咬著舌頭喊出聲來：

    “你們可以欺負我，不準欺負我爸爸！”

    第11章 睡美人病

    去醫(yī)院掛號拍片的一系列過程中，程翥都帶著一副仿佛智障般的傻笑，讓醫(yī)生幾次懷疑他扭到了的不是腳，而是腦袋。腳只是軟組織挫傷，但是腦袋看起來似乎不止挫傷這么簡單。

    小徐跑上跑下給他拿藥排隊繳費拿片子，讓他帶著樂樂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程翥自然是一萬個答應(yīng)，他現(xiàn)在就中了所有家長名為降智打擊的濾鏡，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爸爸，他兒子就是天底下最可愛最懂事最聽話的小孩子。他恨不得拉住每一個路過的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宣告一遍：看！這我兒子！我兒子英俊瀟灑帥氣逼人，連rou嘟嘟的臉龐和藕節(jié)似的小胖胳膊都掩蓋不住他的美貌，才這點兒大就會對別人說，別欺負我爸爸！你家兒子會說嗎？

    樂樂尷尬得腳趾摳地，不想和這么個傻白甜老爸站在一起，急忙抓住小徐的衣角，要跟著一起走。小徐無奈，程翥腳包的跟白饅頭一樣現(xiàn)在是追不上來的，樂樂真要跑丟了，醫(yī)院人來人往得又多，徐步迭到底還是放不下心，只得攥住了樂樂的手。

    “你要跟我一起走呀？”

    樂樂使勁點了點頭。

    徐步迭瞥了一眼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程翥，做了個鬼臉：“不想和爸爸待在一起？”

    樂樂用全身表示了一個大寫的“抗拒”。

    “好吧，那我們有好多事要做，我們要先幫你爸爸排隊繳費，然后拿藥……”他帶著孩子轉(zhuǎn)過一個轉(zhuǎn)角，“那，樂樂要跟我走的話，這就算我們兩個的秘密，我?guī)阕呙孛芡ǖ馈酉聛淼氖虑椋覀兝^不告訴爸爸好不好？”

    樂樂急忙點頭，他雖然是這樣一個內(nèi)向的性格，卻出乎意料地喜歡冒險和秘密之類的詞語，一說到這個可就來勁了。

    徐步迭領(lǐng)著樂樂在醫(yī)院里穿梭，他對這里熟的不能再熟，醫(yī)生護士很多都認得他，他也不用擠最擁擠的通道排隊等電梯，從員工入口的安全梯一轉(zhuǎn)，就繞了捷徑。醫(yī)院里的代排、號販子很多也是病人家屬兼做，早也混熟，都是相互通氣給飯吃的人，他打一聲招呼，王叔李伯伯這么一喊，對方就不由分說把他手里的單子接了過去，幫他排隊拿號，反正一個單也是排兩個單也是排，小菜一碟。旺點的醫(yī)院，繳費的隊有時候要排一個小時；剛才程翥能那么快看上門診，也是小徐直接從熟人那兒拿了一個專家號的緣故。反正他只顧著傻樂，這種事想也沒想。

    這邊交代了代排，那邊他轉(zhuǎn)頭又走到醫(yī)院的手術(shù)專用梯跟前，摁下按鈕后又敲了幾下電梯門。沒一會，電梯降到這層開了，里頭的美女導(dǎo)醫(yī)探頭看見是他，半真半假埋怨：“怎么又是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啊，你快進來，別給我們主任看到了。”

    “文主任看到的話，我就朝他哭嘛，他受不了的?！毙觳降f。

    “不是文主任，新調(diào)來了常主任，最近狠抓作風(fēng)呢，”美女導(dǎo)醫(yī)一面說，一面低頭看樂樂，“這小弟弟是誰??？你親戚？”

    “啊，”徐步迭敷衍過去，樓層停在15樓。這里的氣氛顯然與下面幾層門診的熱鬧匆忙不同，過分安靜，似乎人人都屏息凝神、不敢高聲的凝重氣氛。厚重的藥物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這是哪？”樂樂輕聲問。

    “也是醫(yī)院啊。當你生了很特殊的病的時候，就會住在這兒。”

    “哥哥你生了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