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津的褲子因?yàn)檫@一折騰沾了不少灰，但他沒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想說點(diǎn)什么。

    “方頡今年高考，估計(jì)不過來了——”

    江知津站了挺久，才慢慢開口，“我替他磕個頭，等他考完了再來看你們?！?/br>
    方頡的外公外婆是江知津高中時相繼去世的，倆人都是鎮(zhèn)里小學(xué)的老師，每次過年或者什么節(jié)日，他們都回來看江知津和他奶奶，江知津印象很深。

    江知津還想說些什么，沉默隔了半晌之后，只是慢慢吐了口氣。

    “對不起?！苯蛘f。

    還有……新年快樂?！?/br>
    說完這句話，江知津沉默了很久，又鞠了個躬，才轉(zhuǎn)身離開。

    *

    “砰——”

    籃球砸到籃板上，發(fā)出重重的聲響，緊接著落入網(wǎng)中。方頡收回手，走到一旁抄起礦泉水?dāng)Q開，仰頭喝了小半瓶。

    不遠(yuǎn)處的祁向慢慢跑過來，喘著氣也拿起水喝了半瓶，等氣喘勻了才開口道：“去吃飯？”

    大年二十九，體育館里人很少，倆人打了一下午球，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點(diǎn)多了。方頡放下水點(diǎn)點(diǎn)頭。

    “走。”

    兩人隨便選了一家自助烤rou店，祁向rou食主義者，利落地端了八九盤烤rou，一片一片往烤盤上鋪。

    “我靠在家憋死我了，出個門跟放風(fēng)氣的，今天我媽還問我要出去干嘛，我說跟方頡交流一下學(xué)習(xí)心得。”

    “至于嗎？”

    “年級第一不懂底層學(xué)生的艱苦?！逼钕驀@了口氣，“我媽給我定的最新目標(biāo)是華大，我差點(diǎn)沒被嚇?biāo)?，都想問她看我長不長得像華大了。今天她也就是聽見你的名字才讓我出來了，還讓我趁你回潮城趕緊和你學(xué)習(xí)?！?/br>
    說完祁向看了對面的方頡一眼，猶豫著問：“你這次回來……你爸媽還好吧？”

    祁向知道方頡家里的事，當(dāng)初鬧得挺大的，也知道方頡轉(zhuǎn)學(xué)的原因。

    “還那樣?！狈筋R翻了一片rou，在淡淡的油煙開口。

    “嗨……反正你今年挺重要的，把自己顧好就行了。紹江照顧你那個叔叔叫什么來著——對你還行吧？”

    方頡：“……”

    他手里的筷子停了停，掃了祁向一眼。直到祁向沒聽到回答，忍不住抬頭看著方頡，方頡才開口道：“挺好的。”

    “好就行。反正也就三個多月了?！逼钕虺粤丝趓ou，又想起上次和方頡打電話時候?qū)Ψ降脑挕?/br>
    “對了，上次你在電話里說的什么意思??？”

    “哪次？”

    祁向把嘴里的rou吃完，喝了口可樂潤了潤嗓子，一副要長談的樣子。

    “別裝，就上次你問我怎么追女孩兒，你打算早戀了那次。”

    “我沒說怎么追女孩兒，我問的是怎么追人?！狈筋R說。

    “這不一樣嘛?！逼钕蚰涿?。“后來呢，怎么樣了？”

    方頡頓了頓，猶豫著該不該和祁向說。

    但最后他還是開口了。

    “我談戀愛了。”

    “……你牛逼?！?/br>
    祁向rou都顧不上吃了，瞪著方頡：“不是，你當(dāng)初在七中的時候跟要出家似的，怎么換了個地方就開竅了。你們學(xué)校的？哦不對，你當(dāng)時說是工作了的大jiejie——”

    “……不是?！狈筋R嘆了口氣，打斷祁向的話?！笆悄械摹！?/br>
    “我對象，是男的?！狈筋R說。

    這下?lián)Q祁向沉默了。

    兩個人之間足足安靜了一分多鐘，祁向才壓低了聲音慢慢說了句“我cao?！?/br>
    方頡說的時候心情挺平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淡定，甚至還因?yàn)槠钕虻姆磻?yīng)有點(diǎn)想笑。

    “不是，我緩緩?！逼钕蛘Z氣有點(diǎn)恍惚，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你……怎么回事??？”

    說完祁向估計(jì)是覺得自己語氣有問題，趕緊接著說：“我沒其他意思……我就是有點(diǎn)傻了，你以前也沒表現(xiàn)出來你喜歡……男的啊?！?/br>
    估計(jì)是太震撼了，方頡還沒說話，他自己一個人已經(jīng)說了一堆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歡上他了……還挺喜歡他的。”

    祁向看了方頡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

    “行吧，那你打算怎么和你爸媽說啊?！?/br>
    “沒想好，等高考以后吧?！狈筋R說。

    “行行行，高考后最好。”祁向趕緊點(diǎn)頭?！奥f，你媽那……也挺難的?！?/br>
    “知道了?！狈筋R看了眼祁向，還忍不住笑了一下?！拔以趺从X得你比我還緊張啊。”

    “我是緊張嗎，我是嚇的?！逼钕驀@了口氣。“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啊，讓你喜歡成這樣?！?/br>
    “酷哥?！狈筋R笑了一下，“特別酷?！?/br>
    “你就夠酷了哥，都把我嚇傻了?！逼钕颉皣K”了一聲，“你們酷哥都喜歡和酷哥談戀愛是吧?！?/br>
    方頡笑了笑，沒說話。

    酷哥不一定要和酷哥談戀愛。

    但江知津和方頡一定要談戀愛。

    “那你們到時候打算怎么說啊，你爸就算了，你媽那脾氣……”

    飯吃到一半，祁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拔矣X得懸。”

    “不是我們。”方頡抬起頭看著祁向，緩緩開口?！拔掖蛩阕约赫f?！?/br>
    江知津很難，方頡知道。

    周齡對江知津來說既是jiejie，也是自己的恩人，當(dāng)初照顧方頡更多的是報恩心態(tài)?，F(xiàn)在忽然和自己談戀愛了，就算對方不說，方頡也知道他有多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