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沉默了。

    秦郁之露出兩顆虎牙：“我已經(jīng)不是三四歲的小孩了，我可以為自己負責(zé)了。”

    他已經(jīng)六歲了。

    秦母眼神暗了一下，看著秦郁之的眼神，終究還是沒忍得下心說那個不字。

    最終眾人還是決定放秦郁之去，但不能爬到山頂看花海，那里的海拔高度是實實在在太危險了。

    如王導(dǎo)所說，森林海拔確實不算高，但秦郁之爬起來還是有些費力。

    一行人一大早起來，走得且行且停，本來兩三個小時能爬完的路程，硬生生爬到了中午。

    但景色不辜負他們的努力，一大片開闊大方的墨綠色森林望不到邊際，帶著早上未干的濕氣盡情顯示著大自然的澎湃。

    祖國名川大河總能讓人心胸開闊，不是沒有道理的。

    秦郁之堅持著不讓別人背自己，走到終點時氣息凌亂，但小臉興奮得泛紅。

    看到孩子沒有任何不適，秦母略微放下心。

    昨天剛剛下過雨，今天的泥土松軟而粘人，稍微不注意起腳的時候就帶了一腳泥，不到幾分鐘，秦郁之連臉上都濺到了泥點子，他顧不得擦去泥，小心翼翼的在樹根下?lián)荛_雜草。露出肥大軟糯的傘鮑菇。

    王導(dǎo)哎呀了一聲，連聲夸贊：“這蘑菇很少見，市面上買幾百幾千一斤，小少爺眼神可真好，一眼就找見了?！?/br>
    秦郁之也相當(dāng)興奮，亮晶晶的眸子盯著蘑菇。仿佛盯著一個潘多拉魔盒。

    找蘑菇的樂趣就在于此，不經(jīng)意間就能發(fā)現(xiàn)一朵鮮活的生命。

    秦郁之伸出手想去摘蘑菇，伸到一半又愣住了，認真的問：

    “它們會死嗎？”

    王導(dǎo)啊了一聲，跟不上小孩子的思維，嘗試用哄孩子的語氣道：“這些蘑菇也不會說話走路，死和活也沒有區(qū)別呀?！?/br>
    秦郁之搖搖頭：“書里說小動物和植物都是會說話的，只是人類不知道而已?！?/br>
    王導(dǎo)笑瞇瞇道：“是嗎？”

    又是個看童話看多了的缺心眼傻孩子。

    秦郁之認真道：“真的，我就見過會說話的狼?！彼D(zhuǎn)頭把耳朵貼到嫩嘟嘟的傘蓋上，似是真的在聆聽。

    王導(dǎo)想了想，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要不連根拔起，這些蘑菇就還能再生。”

    這片屬于野生菇的自由開采區(qū)，吸引了眾多游客，為了保證可持續(xù)發(fā)展和自然不被破壞，規(guī)定采蘑菇時不能連根拔起，只要蘑菇的根還在，沒過多久就能循著根重生出一大朵蘑菇。

    但這個規(guī)定形同虛設(shè)，只要是人，沒有一個不貪心的，恨不得連把旁邊的樹根兒一起薅起來，旅客越來越多，林子就這么大。久而久之，遍地都是的蘑菇消失了，逐漸隱匿在崎嶇的角落。

    要不是這孩子的這番話，他還想不起來還有這個古老的規(guī)定。

    秦郁之眼睛一亮，使勁點點頭：“好！”

    一大叢蘑菇被摘下，留下根隱匿在草叢中，他像蓋被子一樣，把草叢給蘑菇根蓋上。

    林子很大，眾人都是第一次來，免不了在林子里左竄竄右竄竄上竄竄下竄竄，秦郁之一會兒就跑沒了影。

    秦母看著秦郁之離開的方向，皺著眉放下籃子：“郁之哪兒去了?！?/br>
    陳姨滿頭大汗，扶了扶腰：“夫人不用擔(dān)心，有王導(dǎo)跟著呢，”她頓了頓，眉開眼笑的看著遠處，“再說了，好久沒見少爺這么高興了，讓他多玩會兒吧?！?/br>
    秦母點點頭，皺著的眉頭松開來。

    那倒是，郁之很久沒這么高興了。

    *

    王導(dǎo)坐在石頭上，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著蹦蹦跳跳的孩子大吼道：“少爺，別跑遠了！”

    終究還是老了，比不過小孩子體力好，王導(dǎo)捶著背想。

    正往山上爬的秦郁之臉色蒼白，這邊空氣本就比別地稀薄，再加上患病的原因，他只能扶著路邊的樹干往上走，急促的喘氣。

    到了終點，他長長舒出一口氣。

    眼前的湖泊像是為了他爬這么遠專門準(zhǔn)備的獎勵，湖是清澈得一塵不染的碧藍，縈繞在湖泊上方的一層層霧氣仿若仙境。

    也像一碗湯，湯上飄著熱氣。

    秦郁之走近湯，在湯碗前坐下。

    這里的色調(diào)比森林里更冷，森林是清新熱鬧的跳躍綠色，這里是寥無人煙的冰冷湖泊藍，周圍都是碎石，秦郁之挑了一塊大石頭坐下。

    除了沒有兔子洞之外，這里真的很像仙境。

    好漂亮啊，他想。

    突然，灌木叢里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秦郁之耳朵很敏銳，聽到聲音連忙轉(zhuǎn)頭。

    一頭鹿在林子中間，悠悠閑閑散著步，低頭慢慢悠悠啃著葉子。

    秦郁之眼睛一亮，立馬從石頭上爬下來，屁顛屁顛兒朝著灌木叢跑去，興奮的和它打著招呼。

    “嗨??！”

    鹿聽到聲源，警惕的抬起頭，看到來人旋即松了口氣。

    是個沒有危險的人類小孩兒。

    等會——

    不對。

    小孩兒后面跟著一雙幽綠色的眸子，和銳利得能殺人的尖牙。

    和眸子對上的一瞬間，野鹿拔腿就跑。

    千分之一秒內(nèi)，小孩兒身后躥閃電般躥出一道灰色的身影，精準(zhǔn)瞄準(zhǔn)野鹿的方向，利箭般射了出去，林中一抹橘黃色和一抹灰色瞬移，很快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