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斌琢磨了一下，說道：“不會吧，不是林書記讓咱們來的嗎？”

    “可咱們就這么空著手就來了，會不會不太好？”

    黃國斌一聽，也不由心頭一緊，可不？哪有去領(lǐng)導(dǎo)家就這么空著手的？接到電話后，自己滿腦子都在琢磨林書記這么晚了找自己會說些什么，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黃國斌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滿心苦澀地問道。雖然他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那些送禮的，可真到自己了，又覺得實在太過于失禮了。

    閻偉斌也是一臉懊惱地說道：“還能怎么辦？先這樣吧，下來再說?！边M都進來了，總不能又出去吧？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不過，有著這么件事，兩人的心里不由都多了點陰霾，就連接到林辰暮電話的那種興奮和喜悅，也被沖淡了不少。

    “呵呵，說什么呢？”林辰暮一邊擦拭著還有些濕漉漉的頭發(fā)，一邊從樓上走了下來，身上穿的也是素雅的家居服，看上去比平日里更顯年輕不少。

    “哦，林書記！”兩人連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向林辰暮問好。林辰暮如此不見外，顯然沒把他們當(dāng)初外人，兩人心里都是樂滋滋的。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去領(lǐng)導(dǎo)家里匯報工作，更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見到領(lǐng)導(dǎo)如此生活的一面。

    “等久了吧？”林辰暮放下毛巾，笑呵呵地走過來和兩人握手，嘴里還說道：“蕓珊也是的，你們來了都沒給我說一聲。”

    “沒有，我們也剛到，剛到?！遍悅ケ鬂M臉堆笑地說道，心道，林書記的稱呼那么親昵，兩人肯定是情侶關(guān)系了，還好剛才沒有怠慢。像林書記這么年輕有為的人，也只有剛才那個漂亮姑娘才配得上。

    “呵呵，這個時候把你們叫來，都沒吃飯吧。來，咱們邊吃邊聊?！?/br>
    “不，不用，我們都，都吃了?！眱扇穗m然都有些饑腸轆轆，卻連忙推辭道。領(lǐng)導(dǎo)不過這么一說，難不成你還真當(dāng)真？那也太不識趣了。

    “哎，到了我這里就別客氣，這個時候過來，哪能吃了？趕緊過來坐，難不成還要我親自把碗筷遞到你們手上??？”林辰暮大手一揮說道。

    閻偉斌嘴動了動，想說幾句討巧話，卻覺得怎么也說不出口，心里卻是感慨，林書記官威卻是越來越重了，一句話下來，令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挪著有些不自然的步子，兩人跟著林辰暮來到一旁的餐廳。餐廳是用蘭花玻璃圍起的一個空間，深紅檀木桌椅，白綠相間的桌布，水晶般的燭臺，和電視上資本主義國家小資生活極為相似。而那張大得令人咋舌的餐桌上，擺滿了豐富的菜肴，有雞有魚，還有蝦，那撲鼻的菜香，令人垂涎欲滴，勾得原本就饑腸轆轆的兩人一個勁兒咽口水。

    而剛才見過的那個美女，系著圍裙在這里忙碌著。

    林辰暮就指著楚云珊介紹道：“這位剛才你們都見過了，我女朋友楚云珊。這位是閻廠長，這位是黃總工?！?/br>
    “你好你好！”閻偉斌忙殷勤地說道，黃國斌雖然沒他那么世故，卻也努力擠出滿臉的笑容來。

    楚云珊微笑著向他們點頭示意，然后又親切地說道：“快坐吧，平日里也就我和辰暮吃飯，冷冷清清的，今天總算熱鬧了些。我不太擅長做飯，味道不好，大家多多包涵了?！?/br>
    “哪里哪里，光是聞著都很香，一定很好吃?！秉S國斌就笑著說道。

    閻偉斌不由就撇撇嘴，誰說黃國斌為人木訥？這馬屁拍得就恰到好處。

    落座后，林辰暮就笑著說道：“你們也知道我不太喝酒的，所以今天沒準備酒，大家簡單吃點就行了?！?/br>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我們其實也不太喝酒?！遍悅ケ笮χf道。其實他酒量挺不錯的，沒事時也喜歡喝幾杯，不過林書記都說了，他難道還能跟林書記唱反調(diào)？

    拘謹?shù)貖A了幾筷子，閻偉斌不由就看了黃國斌一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黃國斌也在看他，神情幾乎一模一樣，不由就苦笑。當(dāng)聽到楚云珊說自己不擅長廚藝時，他還以為是謙虛客套，可現(xiàn)在才知道，人家還真不是謙虛。東西看起來好看，但吃起了卻委實不咋樣，難以下咽。

    而看到林辰暮卻大口大吃地吃，絲毫沒有異色，不禁就是大為佩服。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如此高位，光是這份忍耐力，就非常人所能及。

    “味道怎么樣？”楚云珊就一臉期冀地問道。

    “不錯，不錯，蠻好吃的。”閻偉斌裝著很好吃的樣子，又夾起一大塊rou塞進嘴里，使勁兒咀嚼，楚云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而看到楚云珊臉上的笑容，閻偉斌突然覺得，為了博紅顏一笑，吃點苦受點累也是值得的。

    林辰暮吃飯的速度很快，而閻偉斌和黃國斌，也幾乎在林辰暮吃完的第一時間放下了筷子。

    “不吃啦？”楚云珊問道。

    “不吃了，已經(jīng)吃很多了?！遍悅ケ笮χf道。

    “是啊，在家都吃不了那么多。”黃國斌也笑著說道。這頓飯，估計他們真是終身難忘。

    楚云珊也不堅持，就開始收拾起來。黃國斌想去幫忙，林辰暮卻說道：“不用，讓她收拾吧，咱們?nèi)空?。?/br>
    或許是剛才在同一個桌上吃過飯的緣故，等進到林辰暮書房后，兩人的拘謹都消淡了許多。坐下之后，林辰暮說道：“今天叫你們來，主要就是談?wù)勪撹F廠改制的事。近期廠里的情況還好吧？”

    “還好，所有的生活補貼都按時發(fā)下去了，大家都很高興。”閻偉斌說道：“就是工作不好開展，廠里許多部門都是周強的人在把控，陽奉陰違的。”

    說話的時候，閻偉斌頗有些苦惱，又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林辰暮一眼。領(lǐng)導(dǎo)將自己提拔起來，可自己卻掌控不了局面，這讓領(lǐng)導(dǎo)如何去想？

    第二百三十四章宏偉藍

    ?林辰暮卻是擺擺手，說道：“你臨危受命，想要很快就掌控局面，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不打緊，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大家自然知道誰對他們好?！?/br>
    聽林辰暮沒有責(zé)怪的意思，閻偉斌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隱隱又有些失望。他給林辰暮說這些，未必沒有以退為進的盤算，順便還能給周強及其黨羽上個眼藥，可謂是一石二鳥?？闪殖侥旱姆磻?yīng)卻大大出乎了他的預(yù)料，難道說，林辰暮不想趁機對鋼鐵廠進行一次大清洗嗎？自己給他提供了臺階，他完全可以借題發(fā)揮，大作章。

    “關(guān)于改制，你們是如何考慮的？”林辰暮頓了一下，又問道。

    這話題可就有些大了，也不大好回答，閻偉斌冥思苦想了好一陣，才悻悻笑著道：“這我可說不好，只知道鋼鐵廠現(xiàn)在已經(jīng)經(jīng)營不下去了。大家要想有活路，就必須要團結(jié)一致，進行變革。俗話說：窮則變，變則通嘛。因此，對于改制的事情，我是舉雙手贊成和支持?！?/br>
    黃國斌不由就大感佩服，像閻偉斌這番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

    “窮則變，變則通，這話說得不錯?！绷殖侥盒α它c了點頭道：“鋼鐵廠的現(xiàn)狀，你們比我更清楚。想要徹底根治這個頑疾纏身、病入膏肓的企業(yè)，改制是唯一的出路。關(guān)于這點，首先從你們開始就要轉(zhuǎn)變思想，并且還要在廠里做好宣傳和動員工作。讓大家都明白和理解改制的必要性，減少不必要的抵觸?！闭f到這里，林辰暮不由瞥了黃國斌一眼。

    黃國斌面上就火辣辣的。他當(dāng)然知道，林辰暮這話無疑是點自己，當(dāng)初對改制最抵觸和反對的就是他了，態(tài)度極為堅決，也帶動了許多工人。可經(jīng)過林辰暮上次的開導(dǎo)后，他對改制的效果雖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總的來說，他選擇了相信林辰暮。

    林辰暮接著說道：“而改制，也不能只是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暫時性對策，就像是城市建設(shè)的規(guī)劃者，必須具備前瞻性，不能鼠目寸光，只看到目前所面對的問題，而是應(yīng)該充分考慮到未來的各種可變性，讓企業(yè)適應(yīng)未來的各種挑戰(zhàn)……”

    閻偉斌呵呵賠笑，心里不明所以，也不敢問，只有用心思理解林辰暮的話。

    而看到兩人雖然連連點頭，可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抹迷惑的表情，估計云里霧里的沒太明白，林辰暮不由就搖搖頭，現(xiàn)在他們所關(guān)心和考慮的，跟自己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和他們說這些想必一時也難以理解。

    見林辰暮搖頭，閻偉斌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以為林辰暮對自己的表現(xiàn)不太滿意，連忙說道：“林書記請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堅決貫徹落實林書記您的指示，竭盡所能，緊跟市委市政府和管委會的步伐，完成鋼鐵廠改制的目標(biāo)和任務(wù)！”

    這種假大空的東西，林辰暮向來是不感冒的，不過卻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問道：“目前大家的情緒都還穩(wěn)定吧？還有沒有什么問題？”

    黃國斌剛想要說話，閻偉斌就搶著說道：“沒什么問題，總體來說都還好，尤其是生活補貼準時發(fā)放到每個人手里后，大家知道這是林書記從區(qū)上撥下的專款，都對林書記感激涕零呢。說是從來都沒有碰到過如此心系民眾的領(lǐng)導(dǎo)，還說要來管委會給林書記您送錦旗呢！”

    林辰暮就擺擺手，在官場摸爬滾打了這些年，他當(dāng)然能夠明辨什么話是真，什么話是拍馬屁。比如說閻偉斌這番話，多半就作不得數(shù)。自己勒令鋼鐵廠停產(chǎn)，給他們發(fā)放最低的生活補貼，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他們不罵娘就算不錯了，要他們歌功頌德，恐怕是不太容易。

    “這些話以后就別再說了，我想聽真話，現(xiàn)在企業(yè)還有什么困難和問題？你們要知道，任何一點不安定的因素，都有可能對即將要展開的企業(yè)改制造成無法估量的影響?！绷殖侥旱恼Z氣不禁就有些嚴厲了。

    閻偉斌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倒是黃國斌有些不忍，插嘴道：“林書記，其實閻廠長說的也沒錯。包括當(dāng)初下崗的職工在內(nèi)，所有人都領(lǐng)到了生活補貼。錢雖然不多，可生計沒了問題，心頭就踏實多了。現(xiàn)在許多人對于即將管委會即將拿出的改制方案都很是期待，大家都說，林書記是個好官，應(yīng)該不會欺騙大家的?！?/br>
    閻偉斌聞言，差點忍不住抱住黃國斌親上幾口。

    林辰暮就搖搖頭，笑罵道：“好你個老黃，現(xiàn)在怎么也學(xué)起拍馬屁了？”

    黃國斌老臉一紅，就撓撓頭訕訕笑著說道：“不是拍馬屁，都是真話，真話?！?/br>
    閻偉斌也趁機說道：“要說問題，當(dāng)然也有，少數(shù)別有用心的人，經(jīng)常會在工人群體中散播一些不利的言論，什么改制就是出賣工廠，上下勾結(jié)的瓜分盛宴之類，因此，還有不少人心生疑慮……”

    林辰暮眉頭不由就微微一皺。這話還沒說到幾句，閻偉斌就已經(jīng)在自己面前叫了兩次苦，雖然趕鴨子上架，林辰暮也沒指望閻偉斌能做出多大成績，可這樣的能力還是令他大失所望。不過他卻不露聲色地說道：“事關(guān)所有人的生計問題，大家有所顧忌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這也說明了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br>
    閻偉斌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不敢接聲。不論有什么苦衷和原因，他都是一廠之長，工作沒做到位，自然是句批評的話。他嘴微微一動，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卻什么都沒說出來。對于領(lǐng)導(dǎo)來說，什么原因和理由并不重要，他們要的只是結(jié)果。

    林辰暮可能覺得語氣太嚴厲，嘆口氣，放緩了語速說道：“你們的工作，既要浮得上來，也要沉得下去。不走到職工群體中去傾聽和關(guān)心他們，你是得不得他們信任的。這方面，黃工，就需要你出面，多幫助閻廠長做做工作。我相信，職工心頭都有桿秤，誰的話值得相信，誰的話不值得相信，他們心知肚明。”

    閻偉斌只有連連點頭：“是，是！”

    黃國斌也說道：“林書記，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將您的意思轉(zhuǎn)達給大家，讓大家都明白，政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br>
    林辰暮點了點頭，見敲打地差不多了，就從抽屜里拿出一份件來遞給兩人，說道：“這是目前鋼鐵廠的改制方案，你們先熟悉一下，然后盡快展開工作?！?/br>
    黃國斌想要伸手去接，可閻偉斌的動作更快，黃國斌就訕訕笑了笑，又坐了下來。閻偉斌是廠長，這東西自然也應(yīng)該他先看，自己可不能沒了分寸。

    件內(nèi)容并不多，只有的薄薄幾頁，閻偉斌看得很快，最多也就兩三分鐘時間他就看完了，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像有驚愕，有興奮，有不敢置信，全都摻雜在了一起，整個人也傻傻的，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看著林辰暮，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林，林書記，這，這都是，都是真的？”

    他的這番表現(xiàn)，令一旁的黃國斌心里更是像貓抓了一般難受，對改制方案的內(nèi)容就更好奇了。

    林辰暮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要做的改制，并不僅僅只是在原有基礎(chǔ)上進行細枝末節(jié)的調(diào)整和修訂，而是要因地制宜地打造一個雄踞西部，集生產(chǎn)和研發(fā)于一體，在國際國內(nèi)的定價機制中都有影響力的鋼鐵城?！?/br>
    黃國斌一聽這話，渾身不由就是一震，險些把茶幾上茶杯給打翻在地。他是搞技術(shù)出身的，當(dāng)然知道林辰暮嘴中所說的這個鋼鐵城，意味著什么。放眼國內(nèi)，敢稱鋼鐵城的，也不外乎就那么寥寥幾個，而且個個都是在國際上都叫得響名頭的。

    細數(shù)這些地方，能夠成功，也是多方面的因素綜合在一起，比如說歷史積淀、礦產(chǎn)資源、交通、中央財政支持等等，許多成功是無法復(fù)制的。林書記憑什么能有這么大的口氣？是少不經(jīng)事？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那這一百多億的資金從哪兒來？”提及這個天數(shù)字的時候，閻偉斌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天吶，剛開始看到的時候，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百六十多個億，如果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高新區(qū)的一把手，他真會以為別人是開玩笑的。

    “多少？”黃國斌一聽也嚇了一大跳，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看閻偉斌那絲毫不像是作偽的表情，甚至眼睛里都快要冒出光出來了，看林辰暮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對于他來說，有了一百多億并不一定能打造出一個鋼鐵城，可也能夠建設(shè)一個大型的鋼鐵集團公司了。而他們之前所擔(dān)心的各種問題，幾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時間，他的心里就好像燒了一團火！

    “資金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绷殖侥旱卣f道：“你們只管做好廠里的工作就行了。過幾天香港國興集團的人會過來商談具體事宜，你們可千萬別給我搞砸了?！?/br>
    閻偉斌聽到林辰暮鄭重其事的交代，馬上放下茶杯表忠心道：“林書記您放心，我回去之后馬上就召開動員大會，布置工作，落實責(zé)任，務(wù)必確保萬無一失?！?/br>
    林辰暮微微笑了，“那就好，我就試目以待了?！?/br>
    見林辰暮笑得歡暢，閻偉斌就覺得自己滿心的激動興奮。

    第二百三十五章暗流涌動

    ?喬瑞華默默喝著茶水，聽著楊衛(wèi)國的慷慨陳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說自己剛來時，還能在柯平、鄧全忠、賀國洪等人的幫助下，和楊衛(wèi)國分庭抗?fàn)?，絲毫不落下風(fēng)，可隨著幾次出擊的失利，尤其是西交會期間蔡元峰的到來，風(fēng)向漸漸就有些變了。以前許多保持中立的常委，慢慢有向楊衛(wèi)國靠攏的跡象，就連他最鐵桿的鄧全忠也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了，甚至在好幾次常委會上，不顧自己的眼色，硬生生地保持了沉默。

    而書記碰頭會，他就更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

    書記碰頭會沒有一定的程式，也沒有固定的時間周期，只要是書記覺得有要事要商量，隨時都可以開，如果討論干部問題就增加一個組織部長參加。而在許多事情上，“書記碰頭會”是最核心的、最權(quán)威的，只有“書記碰頭會”形成了“一致意見”才會拿到常委會上去研究討論。

    楊衛(wèi)國就經(jīng)常利用書記碰頭會將他壓得死死的，根本就沒有還擊之力。就拿今天的書記碰頭會來說，喬瑞華提出的“村村通工程”，就遭到了楊衛(wèi)國毫不客氣的質(zhì)疑。

    拿楊衛(wèi)國的話來說，“村村通”是好事，也是新農(nóng)村建設(shè)的重要組成部分，可武溪目前動工的大項目多，不論是高速公路，還是新機場建設(shè)，雖然有一定的中央財政和省上撥款，但大頭還是要武溪自行籌集。在資金壓力極大的情況下搞村村通是不現(xiàn)實的。要搞，也要等幾年后財政資金有余力之后。

    對于這點，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支持，事情就算是蓋棺定論了。

    現(xiàn)在，喬瑞華有些理解，為什么自己下來之前老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自己，要小心楊衛(wèi)國這個人。除了一把手先天的優(yōu)勢之外，楊衛(wèi)國這個人，心思細密，手段老到，加之背景也很強硬，確實不好對付。他就好比是無孔不入的水銀，只要有一絲縫隙，就慢慢往里面滲透，等你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了。

    而楊衛(wèi)國現(xiàn)在所說的，是關(guān)于提拔云山區(qū)區(qū)委書記于寒安擔(dān)任市長助理的。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喬瑞華腦海里頓時還是浮現(xiàn)出了于寒安那身板瘦削、面色鶩黑、滿臉皺紋的身影。

    這個人喬瑞華有一定的了解。他雖然比不了南橋區(qū)區(qū)委書記陳天橋，在武溪也算是個老牌的區(qū)委書記了，不貪財不好色，幾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煙酒都不沾，在官員里根本就是個另類。衣著也非常隨便，夏天一件白襯衫。冬天一件軍大衣，幾十年如一日。

    可就這么一個人，卻一直都不太招領(lǐng)導(dǎo)待見。有人說他太無趣，又不懂得揣摩上意，因此難討領(lǐng)導(dǎo)歡心。也有人說他就是個好好先生，在云山區(qū)當(dāng)區(qū)委書記，卻沒什么魄力，幾乎完全被架空，任期內(nèi)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績，不被撤換就算燒高香了。

    喬瑞華就很有些納悶了，楊衛(wèi)國為什么就要提拔這么一個人呢？市長助理，雖說比起副市長來說還相差甚遠，可卻也算是一只腳邁入市領(lǐng)導(dǎo)行列了，如果運作得當(dāng)，又有人助力，成為真的市領(lǐng)導(dǎo)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難道說，楊衛(wèi)國此舉，只是為了讓于寒安挪窩？

    喬瑞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有些涼了，澀澀的苦，心里卻更苦。

    即便洞悉了楊衛(wèi)國的盤算，他也無能為力，在人事任命上，市委書記原本就有先天的優(yōu)勢，何況，即便是有柯平的支持，他在書記碰頭會上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楊衛(wèi)國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又豈會將這個提案拋出來？

    一旦書記碰頭會上通過了，常委會上還會有阻力嗎？如果是以前，他還有狙擊一下的心思，就算于事無補，也讓楊衛(wèi)國不那么好受。可現(xiàn)在心思也淡了。而楊衛(wèi)國把控了人事任免權(quán)，就能不斷地壯大自己的實力，也會讓更多看到希望的人趨之若鶩地往他身邊擠，如此循環(huán)下去，以后哪里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可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么呢？一時間，喬瑞華有些迷茫了，甚至心頭涌起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武溪，真是自己仕途中的滑鐵盧嗎？

    ……

    結(jié)束了同林辰暮的通話，楊衛(wèi)國坐在沙發(fā)上怔怔出神，這段日子，心里不知道怎的，一直很浮躁。

    林辰暮在電話里，詳盡匯報了東江鋼鐵廠改制的工作。這幾天，林辰暮幾乎全都撲在東江鋼鐵廠，其他工作幾乎都交給唐凝和蘇昌志負責(zé)，有什么必須要他親自處理的件，也是由專人送去鋼鐵廠給他審閱，可謂是廢寢忘食、嘔心瀝血，可楊衛(wèi)國卻莫名的就有些擔(dān)心。一百六十多億的大手筆，就算楊衛(wèi)國都覺得誠惶誠恐的，不得不再三考慮，細細琢磨，何況一個高新區(qū)？

    想法是很好，方案看起來也很完美，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楊衛(wèi)國卻始終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項目越大，方方面面的環(huán)節(jié)就越容易出問題，況且近百億的投入，高新區(qū)為了籌集這么大一筆資金就連辦公大樓都要賣了，萬一資金鏈斷了，整個高新區(qū)的財政都會被拖垮。

    按理說，依照高新區(qū)目前的情況來說，解決東江鋼鐵廠的問題有很多方法，根本用不著鋌而走險，選擇這一種最激進的方式。在楊衛(wèi)國看來，這和林辰暮的性格有莫大的關(guān)系，從進入官場后，因為各方面的緣故，他一直都順風(fēng)順?biāo)?，沒跌過什么跟斗，以至于行為做事越來越理想化，從而忽略了各種潛在的危機。

    楊衛(wèi)國記得，自己外放之前，姜老以前曾經(jīng)對他說過：這個社會，最容易當(dāng)?shù)氖穷I(lǐng)導(dǎo)干部，最容易犯錯的是領(lǐng)導(dǎo)干部，最不容易提拔的是領(lǐng)導(dǎo)干部，最容易下臺和最不容易下臺的也是領(lǐng)導(dǎo)干部。所以不管占了哪個位子都一定要珍惜，因為這些位子不管大小，每一個位子時時都有無數(shù)只眼睛在盯著，在盼著，每一個位子其實都既危如累卵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