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而馬景明更是差點笑出聲來。剛開始林辰暮一直緘默不語,他還以為林辰暮明知事已難為,所以才不愿意自取其辱,得意興奮之余,卻又有些遺憾,畢竟沒能給林辰暮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就像是卯足了勁兒一拳打出,卻打在空處一般,感覺很不得勁兒。沒想到林辰暮還是沉不住氣了,寧可遭受更大的羞辱也不認(rèn)輸。馬景明興奮之余,卻又露出些許輕蔑的眼神來,這個林辰暮,還是年輕了啊。 柳光全臉上就不怎么好看了。他自認(rèn)為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不偏不倚,甚至還刻意地火不燒到林辰暮身上,沒想到,林辰暮居然會自己一頭湊上來,心中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沒好氣地說道:“林鄉(xiāng)長,我知道你很看重郭興瑋,不過他犯了錯,就應(yīng)該受到相應(yīng)的懲罰。我們要時刻銘記老百姓的利益,不能感情用事?!?/br> 林辰暮微微一笑,掐滅了手中的煙蒂,說道:“你們大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嗎?知道郭興瑋為什么會動手打人?” 馬景明就陰測測地說道:“不管什么原因,打人總是不對吧?”他對于當(dāng)初林辰暮揪著自己不放一直是耿耿于懷,現(xiàn)在自然不肯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林辰暮卻是笑道:“呵呵,馬鄉(xiāng)長胸懷倒是蠻寬廣的,想必被人指著鼻頭罵娘,都不會動氣。” 馮曉華一聽這話,不禁失聲笑出聲來。馬景明有一次擅自截留惠民資金抵扣農(nóng)業(yè)稅,下鄉(xiāng)時被東溪壩村的群眾堵截下來好一頓臭罵,剛開始他還趾高氣昂的,可被對方一陣西紅柿臭雞蛋地亂砸,是狼狽而逃,連鞋子都給跑掉了,頭上也摔了一個大包,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回到鄉(xiāng)里,不知道被人背地里笑成什么樣了。這在當(dāng)時,也是風(fēng)傳一時的趣聞軼事了。 馬景明的內(nèi)心宛如被人猛抽了一鞭,痛得他幾乎就要滴血,看林辰暮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恨意。不過林辰暮卻是視若無見的說道:“事發(fā)的時候,我巧在滿庭芳,目睹了整個過程,所以來說,我想我應(yīng)該比在座的各位更有發(fā)言權(quán)?!?/br> 眾人頓時嘩然,誰都沒想到,林辰暮居然當(dāng)時在事發(fā)現(xiàn)場,陶興南和馬景明,也是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眼里看出了驚疑。馬景明心頭甚至有些驚慌,莫名的驚慌,連他自己都說不出緣由來。 “哦?”柳光全也顯得有些愕然,愣了一下之后,默默放下茶杯。他看了陶興南和馬景明幾眼,眼中意味復(fù)雜難,而后又轉(zhuǎn)頭向林辰暮說道:“那好,林鄉(xiāng)長,你說說看,究竟什么事,讓這個郭興瑋能夠不顧及干部的顏面,大打出手?” 陶興南也是笑呵呵地看著林辰暮,但不被人察覺的,他的臉輕輕抽搐了幾下,隨即恢復(fù)了自然。 林辰暮就言簡意賅地將自己所見到和了解到的情況,然后喝了口茶水,語重心長地沉聲道:“同志們,香港客人雖說尊貴,可也不能置我們官塘的老百姓的尊嚴(yán)不顧啊?!?/br> 眾人似乎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情,微微有些訝異,不過馬景明卻也笑了笑說道:“呵呵,這位陳先生,是從香港來的,可能思想上開放一些。這種地域差異,也不一定就心存惡意嘛?!?/br> 陶興南也說道:“其實現(xiàn)在重點不在于什么原因,而在于如何安撫這個香港人?!?/br> “安撫,為什么要安撫?”林辰暮冷冷一笑,聲色俱厲地說道:“就因為他要給我們捐建學(xué)校?就可以在官塘肆無忌憚、為非作歹?” 陶興南臉色就微微一僵,剛想說什么,林辰暮又轉(zhuǎn)過頭對馬景明說道:“地域差異?據(jù)我所知,香港對于性服務(wù),也是明令禁止的,甚至還專門有性sao擾這個罪名,難道在我們官塘,這種行為就成了地域差異?同志們,現(xiàn)在不是滿清奴顏婢膝的時代了,別說香港本來就是我們中國的一部分,就算真是外國人來了我們官塘,同樣應(yīng)該遵守我們這里的法律法規(guī)?!?/br> 林辰暮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馬景明頓時滿臉漲得通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柳光全眉頭皺了一下,又說道:“不論如何,郭興瑋打人總是不對吧?” “我覺得沒什么不對的。”林辰暮說道:“我認(rèn)為他不僅沒錯,反倒是維護了我們官塘群眾的利益,應(yīng)該記功。如果當(dāng)時沒他那一拳,我都會出手,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幫目中無人的家伙?!?/br> 馬景明就笑了起來,笑容里就有些輕蔑,甚至有些戲謔地說道:“呵呵,好在林鄉(xiāng)長沒出手,要不然可就真熱鬧了?!?/br> 聽林辰暮說出這種惹人非議的話來,不由就覺得似乎以前太過于高估林辰暮了。說到底,他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碰到什么事就沉不住氣。 孫蓉鈺似乎有些不忍心,為林辰暮圓場道:“這個香港客人一行,確實有些不經(jīng),什么話都敢說。說句實話,要不是看在他是來咱們這里捐建學(xué)校的,我有時候都恨不得一巴掌給他們扇過去?!?/br> 柳光全眉頭一蹙,剛想說什么,卻見林辰暮從隨身的公包里拿出一份材料來,扔在桌上,然后淡淡地笑著說道:“這是那位陳查理的認(rèn)錯悔過書。他已經(jīng)承認(rèn)了自己的過失,愿意就他們所犯下的過失當(dāng)眾向郭興瑋和滿庭芳的姜家姐妹賠禮道歉,向我們?nèi)偬恋狼浮!?/br> 柳光全愣了一下,其他所有人也是大吃一驚,倘若不是林辰暮說得如此篤定,他們肯定都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孫蓉鈺都還說了,別人態(tài)度很是堅決,怎么到了林辰暮這里,卻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 這其中,究竟有怎樣的隱情?還是誰在撒謊?一時間,每個人的目光都看著桌上的那份材料,表情各有不同,誰都想拿過來一看究竟,卻又沒有一個人伸出手去。 片刻之后,還是柳光全將材料拿了過來,掏出老花鏡戴上,認(rèn)真看了起來,而眾人的目光,卻都凝視在他的臉上,只見他的臉色漸漸鐵青下來,最后將材料往桌上重重一拍,大聲罵道:“這些香港鬼佬,真***不是東西?!?/br>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驚疑,這個香港客人究竟說了些什么,讓柳書記如此氣憤? 馮曉華就笑著說道:“這些香港人,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給你一分的好處,恨不得從你身上拿走十分的回報?,F(xiàn)在要給我們捐建學(xué)校,當(dāng)然自覺高人一等?!?/br> 陶興南摩挲著自己的頭,臉上還是笑瞇瞇的,不過卻沒了剛才的自信,“怪只怪我們還是太窮了啊,人窮志短,受人恩惠,說不起硬話也是常的?!?/br> 馬景明卻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說道:“林鄉(xiāng)長工作做得不錯嘛,這么短時間內(nèi),居然就讓香港人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面子是掙夠了,不過如果捐建的事情泡湯了,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償失?!?/br> 柳光全聞言,臉上的怒容似乎消褪了些許,摘下眼鏡,用眼鏡布慢慢擦拭,也在平緩著心中的糾結(jié)。 誠然,當(dāng)?shù)弥虑榈恼嫦嗪?,他對于這些香港客人,也是恨得牙癢癢的,可誰叫別人是求不來的財神爺呢?官塘已經(jīng)窮怕了,倘若真因為這個原因,致使煮熟的鴨子飛了,這個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用尊嚴(yán)換來的捐建,無異于乞討和施舍。”馮曉華義言辭地說道。 “乞討和施舍又怎么啦?只要能給我們官塘搞來錢,能讓我們的孩子在明窗凈幾的教室里上課學(xué)習(xí),我寧可去乞討。”馬景明顯得是大義凜然,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架勢。 林辰暮看了他一眼,皺起了眉頭。這個馬景明,自己原本是想給他機會的,可現(xiàn)在看來,除了添亂之外,實在是沒多大用處,還是盡早將他弄走算了。 心里盤算著,林辰暮卻是淡淡地說道:“馬鄉(xiāng)長說得很好,可不論如何,我們也不能為了錢就昧著良心。” 馬景明一聽氣得臉都快青了,準(zhǔn)備反駁,卻聽林辰暮繼續(xù)說道:“而且學(xué)校捐建的事情,大家也用不著擔(dān)心。陳查理先生已經(jīng)表示了,為了彌補他的過失,不僅捐建的事情不會有任何變化,而且還會承擔(dān)起所有學(xué)生的住宿和伙食費?!?/br> 林辰暮這句話,再次引發(fā)了會議室里的一片嘩然。 “真的?”孫蓉鈺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林辰暮問道。 學(xué)校捐建,還只是一錘子買賣,可承擔(dān)所有學(xué)生的住宿和伙食費,那可就是長期的行為了,年復(fù)一年,其中所需的資金,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何況,是由于貧困的緣故,許多學(xué)生不得不輟學(xué),如果這個問題得到了解決,那上學(xué)的學(xué)生數(shù)量,指不定比現(xiàn)在要翻上好幾倍,這個政績,那可比一個學(xué)校捐建海了去了。 “合同已經(jīng)擬定好,陳查理就等著孫鄉(xiāng)長你去簽字了?!绷殖侥盒α诵?,篤定地說道。 “這我哪能去簽,應(yīng)該林鄉(xiāng)長你,哦,應(yīng)該柳書記和林鄉(xiāng)長你去……”孫蓉鈺一時間激動地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心頭更是充滿了愧意。當(dāng)初林鄉(xiāng)長對自己可是信任有加,可自己剛才卻以怨報德,事情做得實在不地道。 馮曉華卻是激動不已,這才是他心目中的林鄉(xiāng)長,談笑之間,如此棘手的問題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份能耐,別人只能仰視。 “這實在太好了。有這個好消息,林鄉(xiāng)長剛才怎么一直都沒說?”陶興南也是笑著說道,不過笑容卻有些勉強。這也難怪,當(dāng)一個人眼看就要品嘗勝利的果實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只是臺上的跳梁小丑,心理上的巨大轉(zhuǎn)折使得他沒了往日的從容。 馬景明卻是品著茶,冷笑看著林辰暮,心說林辰暮啊林辰暮,現(xiàn)在就讓你得意吧。別以為你在這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威逼利誘了香港客人,等別人離開了,什么合同都成了一紙空,到時候看你還能得意起來? 第九十七章天意 第九十七章天意 冬日的太陽下山很早,五點來鐘,夕陽已經(jīng)斜照,遠方群山頂上的皚皚白雪,反射出夕陽的余輝,給天邊憑添了幾道極美的色彩。讓人不由嘆服,大自然的神奇和美麗。 夕陽下,一輛掛警用車牌的黑色越野車飛馳而過,雖說是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小路,路況還不算太好,不過車子卻是開得又快又穩(wěn),很顯然,除了車子的性能優(yōu)越之外,司機的技術(shù)也相當(dāng)嫻熟。 開車的是一個國字臉的男子,約莫四十歲,濃眉大眼,下顎青青的胡子茬,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加上那身英挺的警服,很有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令人有些驚疑的是,男子肩上一級警督的肩章燦燦生輝,在華川來說,少說也是一個市局的副職或縣局的職,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膶崣?quán)人物,按理說,出行不說前呼后擁、從者云集,也不至于會親自駕車。除非他有這方面特別的嗜好,或者就是車上的人,比他的身份還要尊榮,才能讓他不惜自降身價,前來充當(dāng)這個司機。 副駕位上坐的,是一個齊耳短發(fā)的女孩兒,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過眼神卻特別犀利,男子還記得,當(dāng)女孩兒第一眼看見自己的時候,一股莫名的懼意油然而生,就像是被毒蛇縛住一般,渾身汗毛直豎,直到他現(xiàn)在想起來都還要后怕,和女孩兒,也盡量地保持著距離。不過這個女孩兒似乎也淡漠得很,除了那一眼之外,似乎就再沒有用眼來看過他。 可從后視鏡不經(jīng)意瞥見坐著后座的那位雍容華貴、光艷照人的女士時,男子的心臟就快速跳動了幾下,抑制不住的緊張和激動,似乎連腿肚子都有點轉(zhuǎn)筋了。 他叫萬昌鵬,是平??h公安局的局長,實打?qū)嵉囊话咽帧km說沒有上了政法委,可在平海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四十歲不到,能夠坐上這個位置,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和省廳的陳副廳長的支持,也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當(dāng)初還在部隊的時候,他就曾經(jīng)是陳團長的勤務(wù)兵,轉(zhuǎn)業(yè)進入公安系統(tǒng),也是陳副廳長幫的忙。不過陳副廳長也快到點退休了,這讓萬昌鵬平日里也頗有些著急,一旦失去了這個堅實的靠山,他想要再進一步,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能坐穩(wěn)現(xiàn)在的位子就算不錯了。 說實話,萬昌鵬并不清楚這個首都來的陳夫人究竟是什么來頭,不過見自己視為天人的陳副廳長,在這個陳夫人面前,都是恭恭敬敬,陪著小心,他就知道,誠如陳副廳長說過的那樣,自己的機會來了。 這位陳夫人,其實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可那種似乎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卻是令人不敢直視。上車后,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不時看著窗車外的景色,過了許久,才有些訝異地問道:“小萬啊,你確定是在這里嗎?不會搞錯吧?” 陳夫人的年齡看起來明顯比萬昌鵬小,可這句小萬,卻是令得萬昌鵬心花怒放,激動得腳底下不由就重重踩了一腳油門,好在他及時發(fā)現(xiàn),這才趕緊將車速減下來,臉上也露出和他平時嚴(yán)肅表情極為不符的笑容來,說道:“呵呵,不會錯的,還有十多分鐘就能到了。我老家也就在這附近,熟得很,雖然有三四年沒回來了,不過就算是閉著眼睛也找得到?!?/br> 陳夫人就微微點了點頭,又客氣地說了一句:“這次真是麻煩你了?!?/br> “不麻煩,不麻煩?!比f昌鵬容光煥發(fā),似乎一下年輕了十歲:“這點小事,舉手之勞罷了。”所幸他還記得陳副廳長的叮囑,并沒有太過于得意忘形,也沒有邀功似的喋喋不休,倒是讓這位陳夫人徒增了幾分好感。不過她沒再說什么了,又轉(zhuǎn)過頭去看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 能和陳夫人說上這兩句話,陳夫人還能記得自己姓萬,這已經(jīng)讓萬昌鵬是大為興奮了,不過令他有些驚異的是,自始自終,這位陳夫人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有些凝重,而且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有些復(fù)雜,像是有些期待,而似有些忐忑,心頭不由就有些納悶,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才能讓這個大有來頭的陳夫人糾結(jié)成為難成這個樣子??莫非和她這次要找的人有關(guān)? 不過他也就只是隨便想想而已,壓根兒就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許多時候,自作聰明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從接到這個任務(wù)時,萬昌鵬心頭就不斷這樣告誡著自己。 沒過多一會兒,車子轉(zhuǎn)過一個小山坳后,一個村落漸漸出現(xiàn)在視野里,炊煙裊裊,然后又被晚風(fēng)吹散,消失在夕陽的余暉之中,伴隨著空中不時飛過的宿鳥,很有幾分詩情畫意。 這在平海農(nóng)村,其實已經(jīng)是不可多見的景象了。平海的發(fā)展在天河市,一向都名列前茅,比較富裕的農(nóng)村,做飯好些也都沒有使用土鍋土灶了,而是大多用煤氣罐或電器。 萬昌鵬慢慢將車速減了下來,剛想要給陳夫人說到了,卻看到一輛警用面包車??吭诖孱^的路邊,還閃著警燈時,臉色頓時就變了,心頭更是差點罵起娘來了。 而此時,似乎警車?yán)锏娜艘部吹搅诉@輛車子,很快就下來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警察,點頭哈腰就迎了上來,滿臉都堆滿了笑容。他習(xí)慣性地就往后座而去,可猛地看見萬昌鵬居然坐在駕駛位時,頓時就愣住了,顯得是錯愕不已,片刻之后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叫道:“萬局長,你,你……” 萬昌鵬就瞪了他一眼,剛想發(fā)火,可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后排的陳夫人,又把火憋了回去,轉(zhuǎn)過頭來換上笑臉,說了一句:“陳夫人,我去問一下情況,馬上回來。” 陳夫人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萬昌鵬才如釋重負(fù)地從車上下來,好像還松了口氣。這個大腹便便的警察就不由有些訝異地看了陳夫人一眼,心里滿是疑問,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萬局長,縣公安局局長,在她面前怎么就好像小學(xué)生見老師似的呢? 推開車門,冷冽的寒風(fēng)撲面打進來,打的臉生疼??扇f昌鵬此時卻是全然顧不得了,連忙那名大腹便便的警察拖到一邊,低聲呵斥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輕車簡行,別這么張揚嗎?” 警察卻是大呼冤枉,他是當(dāng)?shù)卮笤存?zhèn)派出所的所長崔平元,自從萬局長電話里吩咐之后,就帶了一個司機就匆忙趕過來了,這還算張揚???不過見萬局長臉色不好,他哪里敢爭辯?只是撓了撓頭,嘿嘿干笑了幾句。 萬昌鵬恨得是牙癢癢的,可卻不好再說什么,就沉聲問道:“人給我找到?jīng)]有?” “找到了。”崔平元立馬來了精神,說道:“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萬局你要找的那個林妍鈺,就住在這個紅纓村的村東頭,搬來這里也就五六年時間。她還有一個兒子,聽說好像是在東屏政府里工作,不過具體干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萬昌鵬在心頭默了一下,似乎所說的情況大體差不多,就長舒了一口氣。這陳夫人都下來了,要是沒找到要找的人,恐怕就不好交代了。當(dāng)然,或許別人不會說什么,但落在心中的印象,想必定會大打折扣。 “你在前面帶路?!比f昌鵬想了想,又沉著臉呵斥道:“把警燈關(guān)掉,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警察啊?” 崔平元應(yīng)了一聲,就屁顛屁顛地跑前面去了。對于他這種小地方派出所的所長來說,能夠得到縣局一把手的呵斥,那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何況在平海,大家都知道,如果萬局真要不訓(xùn)斥你了,那才麻煩了。很可能,你在他心目中,就連訓(xùn)斥的必要都沒有了。 車子緩緩駛進村子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雖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富裕了,平海村村通了公路,一些先富起來的人家也養(yǎng)起了小車,早已不是十幾年前的光景。不過有警車開道,對于他們這個偏僻的村子來說,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車子是從村西頭進村的,林妍鈺家卻是在村東頭,幾乎橫穿了整個村子,再往東行就是莊稼地,紅墻圈起的大院子,隱隱可以見到院中一間大平房。和家家戶戶外都堆滿玉米桿麥子垛的景象不同,這個院子前面什么都沒有,看起來干凈了許多。 車子緩緩在門口停了下來,遠遠地還跟著不少好奇的村民,看到車子停在林家門口,不由都議論紛紛來。早就聽說這個林娃兒在東屏混得不錯,許多人還不相信,可看到眼前這一切,由不得大家不信了。還有人咂嘴說道:“你們看不是?我老早就說過,林娃兒面相好得很,懂事乖巧,遲早會發(fā)達的……” 崔平元推開車門下來,習(xí)慣性威嚴(yán)十足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就好似要在人群中找出不法分子一般。而或許是出于對警察恐懼的心理,被他目光掃視到的,眼神無不惶恐閃避??珊芸欤畔袷窍肫鹆耸裁此频?,連忙屁顛屁顛地朝后面那輛車跑去,殷勤地想要替萬昌鵬開門,那動作令給他充當(dāng)司機的民警小楊是大感愕然,想不到平時經(jīng)常這痛那痛,腰椎間盤突出的崔所,原來動作是如此麻利! 不料萬昌鵬卻早他一步就下了車,又繞過車子,想要去替陳夫人開車門,中途還險些和崔平元碰個著,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當(dāng)著陳夫人面,老早就兩腳踢過去了。 而此時,副駕位上的那個女孩兒也跳下車來,頗有些警覺地盯了四周一眼后,拉開車門,雍容華貴的陳夫人這才緩緩從車上下來。她的穿著打扮和儀態(tài)氣質(zhì),和四周環(huán)境強烈的對比使得她更為耀眼,讓眾人都不由得有幾分自慚形穢起來。 陳夫人抬頭凝視著這個平常的農(nóng)家小院,心怦怦地跳,懸在胸前的手也微微的有些顫抖。她渴望叫開這扇門,卻又莫名感到一絲恐懼。許多早已被塵封的記憶,此刻就像是山洪暴發(fā)一般,洶涌而至,在她腦海里盤旋涌動,一時間,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喲,崔所長,你可是稀客啊,好長時間都沒來我們村轉(zhuǎn)轉(zhuǎn)了,是不是整天在外面搞**,把我們這旯旮給忘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就笑著迎了上來,嘴里還熱情地招呼道:“我這就叫人去宰只羊,咱們好好喝幾杯,這次不喝趴下可別想走啊?!?/br> 老頭是村里的支書,兩人由于工作關(guān)系可沒少打交道,相互之間很是熟絡(luò),說話也不見外。而迎來送往,也是基層的主要工作之一。可別小看這吃吃喝喝的,許多工作就是在飯桌子上完成的。而老支書對于此,早就已經(jīng)是駕輕就熟了。 如果是以前,崔平元當(dāng)然是會和老支書說笑起來,指不定還會有些帶顏色的葷笑話,不過此時,他卻只能是干笑了笑,又有些心虛地往萬昌鵬那里看了一眼,只見他似乎壓根就沒有注意這邊,這才漸漸心安下來。 院子的鐵門緊閉,萬昌鵬看了一眼陳夫人,又走上前去,輕輕在鐵門上敲了幾下,然后大聲問道:“有人在家嗎?” 院子里沒有人應(yīng)答,卻聽老支書喊道:“你們找林大妹子?。克辉诩?,前幾天,林娃兒接她去東屏耍去了……” 萬昌鵬聞言臉色頓變,就轉(zhuǎn)過頭狠狠地瞪了崔平元一眼,看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將崔平元碎尸萬段。 崔平元也傻眼了,他打聽是打聽出來,人是住在這里,卻哪里又想得到,人會不在呢?想擠出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結(jié)結(jié)巴巴道:“萬,萬局……” 誰知萬昌鵬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對陳夫人期期艾艾地說道:“陳夫人,真是對不起……”臉色極為難看。 陳夫人卻是凝視著那扇緊閉的鐵門,過了半晌才輕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莫非這就是天意……” 第九十八章夜朦朧 第九十八章夜朦朧 夜色艨朧。 從縣委招待所頂樓包間的落地大窗看去,遠方的崇山峻嶺盡收眼底,而鑲嵌在群山中的這座小縣城在夜幕中就好像一顆璀璨的明珠,在神秘莫測的黑色山影中更顯耀眼。 輕輕品了口茶,輕柔似紗的清香沁人心脾,林辰暮就愜意地深深吸了口氣。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他壓根兒就想象不到,年年吃著國家財政補貼的云巖縣城里,居然會有一個這么高檔而又環(huán)境優(yōu)雅的茶舍。 “呵呵,這里的茶味道不錯吧?我沒事的時候,也時常來這里品茶。似乎到了這里,工作上的煩心事都忘了,心情也會好許多?!弊诘颀?zhí)茨静鑾讓γ娴氖强h長郭永林,林辰暮還只是在當(dāng)時從東屏來云巖報到的時候見過一次。不過那時候的郭永林,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一臉的嚴(yán)肅,沉默少語,哪像如今這般笑意滿滿,親切和藹? 林辰暮這次來云巖是要去平海接母親的,不曾想剛到縣城,就接到通知說郭縣長要見自己,迫于無奈下,他也只能讓郭興瑋幫自己跑一趟,自己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后,就匆忙趕到了招待所。 原本林辰暮以為,郭縣長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召見自己,肯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不曾想,來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郭縣長只不過是和自己拉拉家常,就連工作上的事情都很少提及,這讓他驚疑的同時,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著郭縣長的話。 上任之前,林辰暮對這里的情況大致也摸了個底,他當(dāng)然知道,云巖現(xiàn)在斗得厲害,郭永林這個縣長的日子其實也不怎么好過。他現(xiàn)在只想踏踏實實在官塘做點事,可不想糊里糊涂就被扯進無休止的官場傾軋和斗爭之中去了。 閑聊了一陣之后,郭永林似乎也察覺到了林辰暮的警惕和提防之意,就笑了笑,拿出煙來,遞給林辰暮一支,又順手幫他點上,然后說道:“小林啊,這樣叫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