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經(jīng)過討論，他們想出了一個非常簡單卻又極其有效的方法來找出眼線和jian細(xì)，就是讓背嵬隊組織全副武裝的下山行動，尤其是機槍要背上，假裝要避人耳目卻不小心讓村里人發(fā)現(xiàn)，這些眼線jian細(xì)又不是真正的情報人員，一無電臺，二無軍鴿，要報告發(fā)現(xiàn)背嵬隊出動這種時效性強的消息，必須得自己找上線匯報，袁圓他們幾個受過專門跟蹤訓(xùn)練的化裝躲在村外，跟著匆忙出村的人看他們的動向，如果進(jìn)了烏有鎮(zhèn)，再與便衣隊的人碰頭，那就算挖出一個。

    把人都挖出來后，首先處決幾個，然后留用幾個，再自己悄悄發(fā)展幾個，既暗地里監(jiān)視留下的眼線，也注意外來的陌生人或接頭或打探。

    說了就干，第二天就開始進(jìn)行，早上先遠(yuǎn)遠(yuǎn)把白馬和萬叫花放出去面對烏由鎮(zhèn)方向當(dāng)監(jiān)視哨，遇上日偽軍來襲就鳴槍示警，讓下山的隊員及時撤回去。

    而袁圓和老錢、簡書毅、張輔邦他們則身著便衣也悄悄溜下山，兩人一組躲在選定的村子周圍蹲守著。

    又過了半個鐘頭，然后一多半的隊員就全副武裝下山了，直奔袁圓他們蹲守的村子而去，從村子邊上而過，村里人都知道這隊戴著鋼盔身穿國軍制服的軍人，就是把盤踞了十幾年的獨山龍打死了的背嵬隊，平日里也沒見他們這樣出來過，都好奇的依在門邊看著他們過去，背嵬隊的人也沒有停留，從村邊大路直插而過。村里人都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尖山村的，等背嵬隊走出一兩里遠(yuǎn)，就有人四處張望著，匆匆往烏有鎮(zhèn)崗去，村外的老錢和張輔邦遠(yuǎn)遠(yuǎn)的就把這個人吊著了。

    這樣搞了兩天，龍王洞附近的兩個小村子都挖出了jian細(xì)，有個村子還不止一個，看來便衣隊答應(yīng)的賞錢和糧食，對他們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袁圓和金副隊長、老錢他們幾個搞敵工和鋤jian的同志碰了一下頭，商量了一下，覺得還不需要把jian細(xì)都挖出來，先要把自己的眼線安插好了再下手。

    背嵬隊再去就直接進(jìn)村了，讓保長村長把村里人都集中起來訓(xùn)話，無非是全民抗戰(zhàn)人人有責(zé)，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當(dāng)時打下龍王洞的時候，拿了銀元下山的多數(shù)就是這龍王洞附近的山民，都是過不下去日子才上山為匪的，張輔邦幾乎都認(rèn)得他們，背嵬隊這么把人全部集中起來，張輔邦身著便服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哪些是曾經(jīng)在龍王洞上面呆過的，然后再悄悄進(jìn)屋找他們談，一唬二嚇三許賞，這事就成了，這些當(dāng)過土匪的難道見過鬼還不怕夜黑嗎？背崴隊連這么厲害的大當(dāng)家的說打死就打死了，現(xiàn)在找上門來讓他們做點小事，他們還敢不盡心盡力？

    幸好安排的是張輔邦去談這個，簡書毅還有點不服氣，他是敵工干事，受過專門訓(xùn)練的，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土匪里面的師爺？他認(rèn)為自己去宣講一下群眾政策，再談?wù)効谷站葒乃枷胗X悟，這些山民一樣能站在背崴隊這邊。

    金副隊長可不這樣想，老江湖有老江湖的本事，跟這些山民打交道，大道理不一定比得過江湖黑話。

    2.

    這樣跑了三天后，山上的人除了兩個伙夫和他們的老婆，以及錢嬸，其他每個人都輪著跑了一趟，本來小三和王老虎他們也有這個意思，就是讓大家把小龍王洞附近的地形都跑一遍，熟悉一下，以后打起仗來，在下面就知道哪里能打，哪里能跑，哪里能躲。

    袁圓很細(xì)心，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吃晚飯時就在桌子上對小三提了出來：今天你們帶人下山后，我們留守的就進(jìn)了摩天嶺那里的大碉堡，里面不是有挺九二式重機槍嗎？孫猴兒和羊倌都說，這九二式重機槍又不會打，這萬一鬼子趁大隊人馬下山去了摸上山，我們守著重機槍打三八大蓋可不是辦法呀。

    實際上，這話不是孫猴兒和羊倌說的，而是袁圓詢問他們后知道了情況，現(xiàn)在假借他們的口吻說出來的。

    小三滿不在意地說：今天安排人下山的時候匆忙了，居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今天跑的村子里龍王洞近，很快就能趕回來。另外，以后要把負(fù)責(zé)重機槍的留下，石牛是重機槍手，以后他就不跟我們下山了。

    袁圓的目的根本不是提醒這個，而是另有深意，她說：文隊長，你會不會打機槍？

    小三很驕傲地說：我肯定會打，捷克式和歪把子我都會。步槍手槍打得更好—

    他還想在袁圓面前吹噓自己幾句，被袁圓毫不客氣打斷了：那隊員們是不是都會？

    小三一下子張口結(jié)舌：這—這怎么可能？

    蠻牛就插話了：袁隊長，這機槍又不是人人能打的。

    袁圓就說：我來之前看簡報，八路軍總部提出了大練兵的號召，新四軍軍部也即將開展這個運動，你們幾個老兵當(dāng)然很多槍械會使，但是下面的隊員只會使手上的家伙，你們也只讓他們練發(fā)給他們的武器，這樣可不行。

    王老虎也說：發(fā)什么槍就用什么槍，不用教那么多的。

    袁圓可是知道小三以前是被怎么練的，馬上以其之矛攻其之盾：那王排長在文隊長小的時候，怎么教他這么多？又是步槍又是手槍的，連機槍也教？

    王老虎一下子被問得啞口無言，嘴里只是“你這個妮子，你這個妮子”接不下去了。

    袁圓就說：我們背崴隊也要開展大練兵運動，爭取人人會使機槍步槍手槍，還得打好用好。

    蠻牛和鐵師傅都低聲說：教會容易，想打好恐怕就難嘍。

    3.

    晚上就開紫陽觀大門外的空地上開中隊會，袁圓做大練兵運動的動員，聽說人人要學(xué)會輕機槍、重機槍、擲彈筒、步槍、手槍，下面的隊員們就交頭接耳起來：這哪里可能，連步槍都沒打好，還要學(xué)這么多。

    袁圓看見盤腿坐在地下的隊員都在議論紛紛，就說：我先給大家講個機槍打不出點的故事吧。

    在淞滬戰(zhàn)場上，機槍應(yīng)該用點射這種命中率更高的射擊方法，日軍機槍手知道，中國軍隊的老兵也知道，可剛補入的新兵卻不知道，于是，前敵總指揮陳誠將軍這樣給士兵們講解：

    敵人使用輕重機槍，都用“啪啪啪”，“啪啪啪”三發(fā)的點放來考驗我們，意思是問你“怕不怕”。我應(yīng)以兩發(fā)的點放，表示“不怕”“不怕”，敵人聽到后就不敢進(jìn)攻。如果我連續(xù)不斷地“啪啪啪啪”亂放，就等于說“怕怕怕怕”，敵人知道我們是新兵，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待我子彈放光后，就猛烈進(jìn)攻。

    大家說，陳誠將軍講得對不對？好不好？

    老兵都點頭，尤其是蠻牛和王崇五，機槍要打出點本來就是這個理嘛。新兵們還在回味“啪啪”和“怕不怕”。

    袁圓繼續(xù)說：

    實際上呀，我聽老兵講，機槍有時候也要打長點射，就是敵人距離很近并且隊形很密集的時候，這時候就不要打短點射，以免其他的敵人見勢不妙，或者跑開或者就地趴下，這時候一個5至7發(fā)的長點射，可以打倒很多敵人的。

    石牛就問：那都是打五發(fā)，啪啪啪啪啪，老兵打的叫長點射，新兵打的就叫亂打，這不對呀。

    蠻牛就發(fā)話了，他可認(rèn)為自己是王牌級別的機槍手：這能一樣嗎？你新兵打五發(fā)，不管敵人是一個兩個，你都是打五發(fā)，老兵打五發(fā)，不會只沖著一兩個兩三個敵人打的。

    王崇武也說：機槍打不出點，肯定是跟敵人的情況對應(yīng)著的，敵人隔得近又密集，這時候就要打長點射，敵人隔得遠(yuǎn)，又散開了，那你每一次都必須打短點射，該打短點射你打不出點射，扣住扳機就不放，這就叫機槍打不出點，說明你緊張心慌，說明你手笨。

    袁圓這才說道：該打短點打短點，該打長連時打長連，說明這是老兵老機槍手，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扣住不放的，那肯定是新兵。鬼子看見是新兵在打機槍，他們肯定不怕了，所以要怎么辦？平時要訓(xùn)練刻苦，打起仗來才心里不慌手上不抖。

    王老虎就對周軍需官說：這小妮子嘴上一套一套，倒是很能唬人的。

    二喜子就起哄：袁隊長，那你會不會打機槍？

    袁圓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我可不會打機槍，我試過一次，打了幾發(fā)，后坐力太大了，撞得肩膀生痛的，再說這么重，扛都扛不動。

    大伙一聽哄堂大笑，小三就不樂意了：二喜子，你搗蛋是不是？好，打明兒起你也不扛你的擲彈筒了，你跟著王班長去學(xué)他的壯筒式機槍，每天就扛這機槍了。

    二喜子一聽就叫了起來：那個壯筒式機槍這么重，比捷克式還重好幾斤，再裝上97發(fā)子彈的厚彈盤，那還不把我給壓趴下？

    大伙都笑，小三就說：看你還說不說怪話。

    袁圓就說：好啦好啦，別笑了，二喜子你還是當(dāng)你的擲彈筒手，這輕機槍也不是人人都能扛的，我們的大練兵不是要人人都當(dāng)機槍手，而是萬一機槍手負(fù)傷了，你上去也能開火，至少都要會吧。

    這么一說大家明白了，人人都要會打機槍，不是人人都當(dāng)機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