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37年初，小三大出了一次風頭。

    由于87師和88師在警衛(wèi)1師和警衛(wèi)2師時期就一直在別苗頭，可明爭暗斗誰也沒有壓過誰一頭，上頭也知道，所以換裝調整的時候，盡量一起進行。兩個師座也是誰也看不慣對方。

    這次，87師師長突然在京滬警備司令部組織的演習檢討會上提出兩師舉行一次單兵比武，就比手槍、步槍、輕機槍射擊和投彈四項，之所以不比格斗，是87師師長詢問過參謀長，比拳腳王老虎的威名在外，87師確實沒把握。

    88師師長當然不能認慫，馬上同意，約定下午就在演習場進行。

    87師提前就做過準備，早就在全師直屬隊和各旅里面精心挑選了出賽選手，而88師時間緊，就直接在全師最精銳的特務營里面挑人了：步槍是小三和另外兩名老兵上，手槍肯定是王班長帶隊出戰(zhàn)了，輕機槍是蠻牛和另外兩名老兵。12名選手中一個班就出了三個人代表全師出賽，一班也算牛皮哄哄了。

    最先手槍的50米射擊，王班長沒有絲毫懸念就取勝，最先打完，環(huán)數最高。

    然后小三拿一支中正步槍與另外5人進行臥姿100公尺有依托射擊，五發(fā)子彈他打出了47環(huán)，雖然他打得很快，第一個結束，但第一名被一個87師的老兵奪得，他不緊不慢的打出50環(huán)的滿分成績。第二名也是87師的兵，打出個49環(huán)，小三只拿了個第三。

    輕機槍射擊比賽的時候，蠻牛又只拿到第二，本來蠻牛力大無比，能輕松控制好輕機槍射擊，但87師的那個老機槍射手，玩輕機槍近二十年，點射打得又準又刁，蠻牛輸得心服口服。

    看臺上，見一比二落后，88師師長的臉色就已經有些不豫了，眼看著投彈又將負于對手，看著一旁87師師長得意洋洋，他扭頭對參謀長低罵了一句：小人得志！

    參謀長勸師座：我們臨時在特務營找的人比賽，我看他們事先做了準備的。

    師座不滿道：我輩行伍之人，隨時都要練兵備戰(zhàn)，特務營是我88師精銳，難道從262旅和264旅的兵比特務營的還強？還是說明下面疏于訓練。

    參謀長就起身去找站在后面的特務營宣營長，說了師座的不滿。

    宣營長心里也不是滋味，說到：參座，臨時從我們一個營拉人，肯定與他們87師全師里面選人相比要吃虧些，也不是我們特務營訓練沒有抓緊的緣故。

    稍作思忖，又說到：比賽的設置太普通，都是基礎科目，算不上什么，我們營可以演示一個實戰(zhàn)性強的科目，87師未必做得到。

    參謀長大喜過望：真的有把握？我馬上跟師座講。

    然后快步走到師座耳邊低語，師座狐疑的問：有沒有把握震住87師這幫子人？

    參謀長說特務營長表示87師的兵未必做得到。

    88師長就讓參謀長馬上去安排做準備，然后與坐在中間的京滬警備司令說88師想增加一個實戰(zhàn)性強的演示科目。警備司令大感興趣，馬上同意，87師師長也不好說什么。

    過了片刻，靶場那里重新豎起10個靶子，靶桿卻沒有插進地里，王班長帶人用兩個彈藥箱平行著射擊方向把靶桿輕輕夾住，只有子彈一上靶，靶子就會倒地。

    布置完10個靶子，剛剛重新擦拭完班長的zh-29半自動步槍的小三站在射擊地線處，原本比賽步槍的時候小三就打算用zh-29的，早上還重新分解結合后試射校正過的，只是步槍規(guī)定都用中正，手槍用駁殼槍，機槍用zb-26才作罷。

    隨著一聲哨響，小三端著槍就開始往前走，腳步未停，瞄準左邊第一個靶子就是一槍，槍響靶倒！

    小三繼續(xù)向前走著，兩步后又是一槍，左邊第二個靶子又被擊倒！

    看臺上所有將領急忙拿起自己的望遠鏡看向第三個靶子，“啪”，都看見子彈擊中靶子把靶子打倒。

    87師師長待用望遠鏡看見小三用5發(fā)子彈連續(xù)打倒左邊5個靶子后，放下望遠鏡看小三的動作，發(fā)現(xiàn)他看似腳步未停，但實際上在擊發(fā)瞬間有微不可察的短停動作，擊發(fā)后才繼續(xù)往前走。

    而且小三并沒有直線前進，而是斜著走，一兩步開一槍，也就不到二十秒，十發(fā)子彈擊倒10個靶子！

    看臺上將領們目瞪口呆！警備司令連連點頭贊許不已，88師師長更是喜笑顏開！87師本來取得了三勝一負的佳績，風頭一下子全被蓋住了。

    下來后，師座問宣營長打行進間射擊的是誰，宣營長答是自己的傳令兵文小山，師座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教出來的，不錯不錯，帶兵有方。

    宣營長卻說：他的這手本事不是我教的，是王班長教的。

    師座也知王老虎的名字，嘆到：王老虎不單自己手槍打第一，帶的兵也如此了得，手下機槍也打得好，拳腳87師都不敢比，你特務營藏龍臥虎呀。

    又命賞王班長法幣50元，小三法幣100元，蠻牛30元，其余參賽的兵每人20元。

    宣營長臉上有光，自詡為以一營之力抗87師全師，提拔小三當了傳令班班長，準備年限一到就提準尉，可是半年后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就擱下來了。

    2.

    1937年8月11日，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將軍率第87、第88師到上海楊樹浦及虹口以北布防，88師特務營作為先頭部隊12日凌晨即到達北站，搜索連一班14人齊裝滿員被連長帶著身邊，做機動力量。

    班長還是那支捷克zh-29半自動步槍，但并沒有配發(fā)原裝的攜行具，所以他找了一套帆布的zb-26輕機槍專用彈袋包，在當胸最順手的兩個彈袋里各插了一個捷克機槍的20發(fā)彈匣，兩側的四個彈袋里則放的10發(fā)彈匣，加上槍上配的一個10發(fā)彈匣，他帶了90發(fā)步槍子彈。

    班長另外還配用了一支m712，著裝時他先將槍套以左肩右肋的方式背負，再將機槍彈袋包穿上，如此手槍套即被固定于彈包組之下，而不會晃動。

    讓他頭痛的是除了槍上的一個10發(fā)彈匣（由于木制槍盒型號都是一樣，裝上20發(fā)彈匣是放不進去的，所以配用m712的都專門配發(fā)了一個10發(fā)短彈匣），他還有4個手槍彈匣沒辦法放，因為捷克式輕機槍的彈袋包又寬又厚，班長試過在彈袋包外面再系上手槍彈匣包，鼓鼓囊囊又難看又不順手，就放棄了，只在手槍套的皮帶上穿了兩個彈匣包，另外兩個20發(fā)彈匣就干脆放在軍裝左下邊的口袋了。

    蠻牛作為輕機槍的主射手扛了一挺zb-26捷克式輕機槍，他的專用皮制彈袋組可裝6個彈匣，兩條肩帶在后背交成“x”狀，沒有再扎皮腰帶，配備有水壺、干糧袋和一支駁殼槍自衛(wèi)（10發(fā)固定彈倉的標準版c96）。此外，蠻牛還披上一塊厚厚的既能墊肩又能減少軍裝磨損的棉質月牙形披肩。他當胸的兩個彈袋里插著兩個少見的30發(fā)彈匣，彈匣太長了彈袋就蓋不上露著小半截在外面，也不知道班長是從哪里去搞來的。讓人側目的是蠻牛在彈袋組后腰位置掛了一把碩大的刀，一把磨得雪亮、刃長超過三十公分，寬有七八公分，刀背厚近一公分的殺牛刀，像極特大號的匕首，刀把又粗又長，常人的手都握不滿，也只有蠻牛這種蒲扇似的大手剛好握住。

    蠻牛用上好的水牛皮做的刀鞘，別人笑他：你帶把殺牛刀干啥？他總是一本正經的回答：是殺豬刀。

    實際上這就是一把用來殺牛的刀，可是蠻牛因為牛殺得太少，羞于承認是殺牛刀。

    他跟新配給他的副射手，也就是前幾天被他拎著亂扔過的一個補充兵說：這種30發(fā)彈匣，到時怎么用你瞧好嘍，老子讓小鬼子好好喝一壺。

    副射手與其他11個步兵一樣標準配置步兵制式野戰(zhàn)裝備，配一支1924年式7.92毫米步槍（中正式步槍）、德制m35鋼盔、皮質背包、軍毯、雨布、鐵制飯盒、水壺、干糧袋、刺刀、兩組三聯(lián)裝的皮質槍彈盒。每個彈盒裝兩個5發(fā)子彈的橋夾，加上槍里5發(fā)，配了65發(fā)子彈加每人2枚m24手雷。不過備用槍管和另外200發(fā)子彈歸他背著。

    小三當了傳令班長，配用的二十響駁殼槍，有毛瑟手槍專用皮質彈匣包，正面有可裝20發(fā)彈匣的彈包12個，用皮帶扣系在后腰，“y”字形肩帶分3點支撐彈包組。他帶了290發(fā)手槍子彈，（放在槍盒里時也是10發(fā)短彈匣，臨戰(zhàn)時換成20發(fā)彈匣）因為他學著班長的樣在左下邊的衣服口袋里也多放了兩個20發(fā)彈匣，左肩右肋背了駁殼槍，又右肩左肋斜挎了一個皮質文件袋，所以就沒有帶m24手雷。

    3.

    淞滬會戰(zhàn)讓打了多年軍閥內戰(zhàn)和追剿紅軍的班長也見識了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慘烈，按說日軍的單兵武器并沒有超過88師水平，甚至還略差一些，而單兵作戰(zhàn)能力班長帶的一班可能是中國陸軍最高水平了，比對手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也只高不低，但在日本的體系作戰(zhàn)、步炮協(xié)同面前，87師88師都損失慘重，班長親眼看見后面二線準備增援一線陣地的一個營，在后面四五里外集結，被日本的偵察氣球發(fā)現(xiàn)，召來黃浦江上日軍巡洋艦重炮襲擊，還沒有進入陣地就被打殘了。

    三個月的淞滬會戰(zhàn)，日軍投入8個師團和2個旅團20萬余人，當時宣布死傷4萬余人；中國軍隊投入最精銳的中央教導總隊及八十七師、八十八師及148個師和62個旅80余萬人，自己統(tǒng)計死傷30萬人。

    最先感覺這仗打法不對的就是宣營長，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下的弟兄每天不斷在炮火下喪命，他是日本士官學校出來的，對日軍的戰(zhàn)法比較了解，這樣在敵艦重炮火力下送死，讓他既憤慨又無奈。

    不是國軍不英勇，但開戰(zhàn)伊始，國軍?？哲娋蛶缀醣淮蚬?，陸軍只能承受日軍重炮轟擊和裝甲車進攻，用尸山血海粉碎了日本“三個月滅亡中國”計劃。

    第二個郁悶的就是班長了，在這種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尤其是日軍軍艦重炮根本不是野戰(zhàn)工事可以防護的，他認為應該上山，只有山上挖的洞才能避免無謂的傷亡。

    最后才是小三，他被書記官灌了這么多兵書，至少知道目前我軍是被動應敵，以短擊長，對付火力占優(yōu)之敵，不采取機動梯次防御，在一線死拼硬拼，徒增傷亡將自己精銳之師送葬。

    班長與蠻牛也都受過幾次影響不大的輕傷。蠻牛能活下來全仗著死死跟著班長跑，班長喊何時轉移陣地、轉移到什么位置去不假思索照做。

    他根本不怵與鬼子的歪把子機槍對射，他拿繳獲過的歪把子試射過，那家伙什既不好瞄準（槍托向右彎曲，后座力與槍管不在一條軸線上）、火線高（40公分高，比捷克式高出10公分），打平射特別是打俯角射擊極為不利，射手往往要把上半身探出老高，才能構成瞄準線。在上海的街道上對射的時候，瞄著身子探得最高的打，一打一個準。

    他打死了好幾個鬼子老兵軍曹，當鬼子還在100公尺外的時候，他就用副射手的20發(fā)彈匣，打完一個彈匣就跑，讓鬼子的擲彈兵恨得牙癢癢的，當時鬼子裝備的大正十年式擲彈筒性能不佳，它的射程太短才175米，這讓鬼子很頭大，如果按照標準的跪姿使用，這個距離上國軍的機槍手輕易就能撂倒使用擲彈筒的鬼子，而如果采取臥姿發(fā)射，本來精度就不佳，用臥姿更差。如果當時鬼子有后來裝備的八九式擲彈筒，那蠻牛能否活下來就難說了。

    很快班長帶的這挺捷克式就被對面日軍海軍陸戰(zhàn)隊的鬼子視為眼中釘了。幾個經驗豐富的鬼子老兵準備把蠻牛這挺機槍消滅，帶的一個小隊從200公尺外開始依托障礙不斷向一班陣地攻擊前進，尤其幾個軍曹趁蠻牛換彈匣的時候加快沖擊速度，很快就逼近到100公尺以內了。

    等蠻牛再換一個彈匣的時候，他們又前進了二十公尺，領頭的軍曹計算著再沖一下就可以投擲手榴彈，然后發(fā)起最后沖鋒了，他計算著這次蠻牛的機槍已經發(fā)射了十七八發(fā)了，果斷一揮手，七八個鬼子老兵一起沖了出去，他打算就讓蠻牛還打個點射，自己這邊至少還剩有六七個人，果然敵方的捷克式機槍又是一個兩發(fā)的短點射撂倒了一個沖在最前面老兵，他大聲喊著，“快快快！”，都直著身子沒有考慮尋找依托，想快點沖過這二十公尺。

    “噠噠噠噠噠”，一個長點射把緊挨著一起沖鋒的三個老兵打倒，緊接著一顆7.92毫米的子彈從zh-29的槍口飛出來，準確的釘進帶頭軍曹的胸口，在斷氣前，軍曹還在納悶，怎么20發(fā)子彈了捷克式機槍還在響呢？

    六七十公尺站直身子沖鋒在蠻?？磥砭褪腔畎凶樱质莾蓚€點射打死兩個，班長又開一槍打倒一個，最后一個繼續(xù)沖鋒的鬼子被一班幾支步槍同時開槍打倒。這時候蠻牛才換下打空的30發(fā)彈匣扔給副射手趕快壓子彈，重新裝上一個20發(fā)彈匣就跟著班長轉移位置了。

    班長最怕的是鬼子的九二步炮，軍艦上的重炮怕也沒用，就看防炮洞挖得夠不夠深，再說被直接命中，再深都沒用。由于艦上重炮威力太大，日軍主要用來打后方兵力集結地，前線只在火力準備時打，根本不敢用來進行直接炮火支援，怕誤傷。但九二步炮可不一樣，射程比擲彈筒遠，威力也大，一班很吃了幾回苦頭。

    小三一直在宣營長身邊負責傳令，上一線時間有限，只是有一次趕去二連的時候，正碰上鬼子突破陣地，他半跪著用裝上槍托（木質槍盒）的20響駁殼槍穩(wěn)穩(wěn)瞄準兩個端著三八大蓋的鬼子扣動扳機，兩個點射把兩個鬼子都報銷了。

    說實話，前年參加圍剿紅軍的時候，他遵循金書記官“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教誨，從來沒有開槍殺過人，當傳令兵在營座身邊也沒什么機會直接上，打死兩個鬼子讓他只感覺欣喜萬分渾沒有半點第一次殺人的不適，晚上興高采烈地去跟班長講，我打死了兩個鬼子！班長沒在意的嗯了一聲，又囑咐他注意防炮，沒命令少往前沿跑。

    三個月仗打完，班長和蠻?？赡芏即蛩啦幌率畟€鬼子，但一班其他12個兵全部死傷，而搜索連也減員過半，整個88師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都是被日軍炮火殺傷。

    后記：

    （日本最權威的防衛(wèi)廳防衛(wèi)研究所戰(zhàn)史室編寫的《中國事變陸軍作戰(zhàn)史》一書中記載：據日本軍部公布的金山衛(wèi)登陸前日軍淞滬會戰(zhàn)的傷亡數字，從8月至11月8日，計戰(zhàn)死19594名，負傷80243名，共傷亡99847人，這個在《中國事變陸軍作戰(zhàn)史》第1卷第2冊83頁中有全面的記載。）

    戰(zhàn)后何應欽在回憶中記載，淞滬會戰(zhàn)中，“我軍消耗竟達85師之眾，傷亡官兵3335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