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面看起來遠沒有外面以為的那么大，但可能是玻光閃閃的墻磚與從天花板垂下水晶燈的珠輝璧映，空曠的豪宅給林小河帶來的，竟是一種壓抑感。

    廚房里走出一位中年阿姨，懷里抱著一個大碗，碗里裝了一些大紅棗和生姜。安森沒有介紹，林小河估m(xù)0也不是他的家人。她好像沒有謝叔跟安森那么親近，對林小河的到來也一臉漠然。只對安森道：

    “吃飯嗎？”

    安森點點頭：

    “吃。有什么？”

    “有海帶湯?！?/br>
    安森道：

    “好。舀兩碗飯。小河喝什么果汁？”

    林小河道：

    “水就好了，在哪？我自己倒?！?/br>
    那位阿姨早就倒了水來，放在桌上。又轉身進廚房去端菜了。不過就是海帶排骨湯，并無新奇。可那位阿姨一會又給安森捧來一大杯略稠的橙汁。

    林小河道：

    “阿姨不吃嗎？”

    阿姨禮貌地笑著搖頭。

    林小河看著阿姨的背影，對安森道：

    “你剛剛說‘喝果汁’，你說的是這種叫人家現(xiàn)榨的果汁？”

    安森一臉“不然勒？”的表情。林小河嘆道：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那種幾塊錢一瓶的人工果汁”

    安森便把自己的橙汁推到林小河面前：

    “想喝什么？”

    林小河拿起安森的杯子喝了一口，搖頭道：

    “不要啦！我不要。你知道榨這個有多麻煩嗎？”

    一邊說‘不要’，一邊把橙汁喝個jing光。兩人正說著，聽到大門那邊的響動。兩人抬頭一看，是一個高挑身材的nv人，她漂染了hse的長發(fā)盤在后腦勺，黑紅相間的短袖tshirt，一雙玉臂如雪堆冰雕。一條黑se運動k，只襯得雙腿又長又纖細。

    安森站起來：

    “媽，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對啊。早上公司沒什么事，你叔又有事先走了，我就回來健身了，順便給他把衣服拿回來洗?！?/br>
    “衣服呢？”

    “衣服不是···”

    周之仙頓住，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個陌生人。安森見母親的眼光停在林小河身上，便道：

    “媽，這是我同學”

    林小河早站起來，聲音細若蚊蠅：

    “阿姨好”

    周之仙環(huán)顧一下，見地上一個半舊的行李箱，道：

    “你好。小姑娘，你是從哪里來?。俊?/br>
    “我今早從學校來的”

    “學校？你們是大學同學？”

    “是”

    周之仙笑道：

    “難怪！森兒讀高中的時候，從來沒有同學會來家里的。你也是學醫(yī)的？”

    “不是。我是學數(shù)字傳媒的。”

    周之仙點點頭。阿姨見周之仙，道：

    “老板娘，現(xiàn)在喝紅棗茶嗎？”

    “喝。去煮了，我上去洗個澡，下來喝。森兒，你們接著吃吧。還有，阿姨，老安的衣服在洗衣房籃子里，你記得叫那個誰給他洗了，運動服，不用g洗?！?/br>
    “知道了?！?/br>
    林小河見周之仙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才吐了吐舌頭對安森道：

    “你不是說你媽不回來嗎？”

    “誰知道呢？”

    林小河擔心道：

    “她突然看到我在這兒，會不會不太好？”

    安森笑道：

    “沒想到你也會擔心！沒事啦。”

    林小河吃了幾口飯，想起什么：

    “怎么，你叔和你們住在一起嗎？”

    “什么？”

    “你媽剛剛說拿‘你叔’的衣服回來洗。你叔叔和你媽關系這么好？我以為我家和我大伯家，關系算好的了，可我大娘也不會幫我爸收拾衣服啊。”

    安森瞪她一眼，低頭吃飯。

    吃完飯，林小河要撿碗，安森拉住她：

    “不用忙了，有人收拾的?！?/br>
    林小河嘻嘻笑道：

    “不好意思的。我不習慣?！?/br>
    林小河把碗收到洗碗池，又擦了桌子，正挽起袖子要洗碗時，聽安森的mama在廚房外叫道：

    “那個誰，不用洗了，阿姨會洗的?！?/br>
    剛剛給他們端飯榨果汁的那位阿姨，略有恐慌地推著林小河：

    “不用你，你出去休息！”

    林小河才用水沖了沖手，訕訕地走出去。

    周之仙換了一條白se打底的內襯裙，外面又罩了一條黑se鏤空花紋的裙子，正歪坐在客廳的皮沙發(fā)上?；仡^朝林小河道：

    “過來坐”

    林小河四周張望了一下，便有點怯意：

    “阿姨，安森呢？”

    周之仙笑道：

    “我叫他去買水果了?！?/br>
    林小河就要走：

    “那我和他一起去”

    周之仙道：

    “他都出去了，何必呢？他是開車去的，你追不上他。再說，他很快就回來了。過來坐吧?！?/br>
    林小河只得在周之仙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來。即使是單人沙發(fā)，這尺寸也b林小河平時坐的一般沙發(fā)要大。她的背和手臂，在這張沙發(fā)上都找不到妥善的放置處，感覺渾身不踏實。

    周之仙看了看她，道：

    “森兒從小到大，幾乎不和nv孩子說話。不會帶同學回家，更不會帶nv同學回家，你是第一個。你很厲害！”

    她的話沒頭沒腦，林小河再遲鈍，也感到里面有gu刺勁。便只是笑笑，無從答言。

    “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河。雙木林，‘小河流’的小河。”

    周之仙臉皺皺，不知是在笑還是在詫異：

    “今年多大了？”

    “十九歲?！?/br>
    周之仙點點頭：

    “哦，b森兒小一歲。你家住哪里？”

    “陜西”

    “陜西哪里？”

    林小河說了一個周之仙沒聽過的地名，周之仙便換了個問題：

    “家里都有誰？”

    “爸爸，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meimei”

    “你是老大？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爸爸是司機”

    “出租車？”

    “貨車”

    林小河小時候，人家問她爸爸是做什么的，她總驕傲地說“我爸爸是開大貨車的！”。她一直覺得能開得動大貨車的爸爸，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墒沁@一刻，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聲音大不起來。

    “mama呢？”

    “mama——mama不在了?！?/br>
    周之仙啞了啞，道：

    “是這樣？家里還有誰？”

    “還有大伯，和幾個姑姑。還有一個姨媽。”

    “都在你家？”

    林小河道：

    “不是——是說親人還有這些。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不過我們家人，走得近?！?/br>
    “平時爸爸不在家，弟弟meimei是誰在帶？”

    “我在家就和我一起。我不在家，就都會去親戚家，多數(shù)在大姑家。不過他們都上初中了，能自理，也不用特別照顧的?！?/br>
    周之仙道：

    “你爸開貨車，一個能供你們三姊妹讀書？不得了！你們專業(yè)的學費不便宜吧？”

    “我——我是走的助學貸款。平時做兼職。讀大學了以后，也沒問家里要過錢。meimei的生活費也是我負責，爸爸只負責弟弟。所以，不算很吃力的。”

    周之仙嘆道：

    “長姐為母！不錯。弟弟meimei功課也和你一樣好嗎？”

    “meimei還行。弟弟功課不好，今年讀完初三，可能不讀了?！?/br>
    “現(xiàn)在這個年代，初中畢業(yè)，怕是找不到什么可靠的工作吧？”

    她沒有說一個刻薄的字，可是她少見多怪的神情和大驚小怪的聲音，讓林小河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林小河道：

    “爸爸說，‘他不是那塊料，不愿意讀。隨他了?！?/br>
    安森的母親斜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fā)上，一雙yutu1交疊著蜷在t后，宛如一位貨真價實的皇后，和包圍著她的這座g0ng殿般的別墅，融成一副富麗堂皇的畫卷。林小河慚鳧羨鶴，只覺自己跟這里，如此格格不入。

    周之仙留出的對話空白，更讓林小河有種莫名的羞辱感。她大聲補充道說：

    “我弟弟雖然讀不成書，但他會養(yǎng)活自己的?！?/br>
    周之仙笑了笑，才道：

    “好。不怕告訴你，阿姨也是苦出身的。你看看這個家，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才換來今天安森的衣食無憂嗎？我不想安森再走我的老路，我想我的兒子，不用再為生計發(fā)愁，你懂嗎？”

    “我不懂”

    “不懂沒關系，你會懂的”

    周之仙張張嘴，還想再說點什么，卻聽得安森開門進來，沖她們道：

    “我各種水果都買了一點，你們想吃什么？我去洗。小河，你看你想吃什么？”

    林小河站起來，歪開頭避過安森提到她臉前的塑料袋，道：

    “我不吃了，我想走了?！?/br>
    “啊？”

    安森忙把水果放下，道：

    “再坐會嘛。你ai吃水果，我才買這么多的唉！”

    “我不吃了，我真的要走了?！?/br>
    安森見她臉se不太好，只得道：

    “好吧。那，媽，我和小河出去玩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