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鐵。他的態(tài)度斬釘截鐵。

    尼祿的神色有如碎裂般受傷。他揪起眉頭，眉眼之間有天生自帶的憂郁氣，細(xì)瘦而單薄的肩膀使他輕易就能得到別人的同情。

    “可是我想教……”他細(xì)聲細(xì)氣地說。

    羅德沒搭理。他從他身旁掠過，高傲地獨行幾步，象一根堅硬的鴉羽。

    尼祿十分失落。深邃的眼窩使他帶一點邪氣，那么他的柔弱不過是綿里藏針的東西。

    羅德走了幾步，還是頓了足，背對著他說：“隨你吧?！?/br>
    尼祿悄無聲息地微笑，一絲狡黠堙沒他的眼角。

    ……

    于是自那天起，羅德開始學(xué)習(xí)只有貴族子弟才會學(xué)的希臘語。

    他學(xué)得很粗略，完全是為了應(yīng)付尼祿。學(xué)習(xí)結(jié)果如何對他來講不痛不yǎng。

    榕樹的青綠色透進(jìn)百葉窗，光影層層分明。尼祿倚在窗內(nèi)，從間隙里往外看。一抹淡綠覆上他稍顯稚嫩的眼眸，十分青春。

    羅德躺在榕樹干上，一手枕在后腦下，一手捧著羊皮紙。

    羊皮紙上寫滿了最簡單的希臘語，那是尼祿給他布置的任務(wù)。

    羅德桀驁兇悍的身影象一筆黑點，硬是不應(yīng)景地點進(jìn)這爛漫的青色樹蔭中。

    尼祿推開窗，用比青葉還脆的嗓音問道：“能看懂嗎？”

    羅德撇過臉，視線從羊皮紙的上沿shè出。他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兇戾，不掩飾到極致竟有單純的意味。

    “看不懂！”他以紙張當(dāng)扇，焦灼地扇兩下驅(qū)熱，“這些怪符號就象蟲子一樣在蠕動！”

    “那我用拉丁文解釋給你聽?！蹦岬撃托牡卣f。

    他拿出一張相同內(nèi)容的羊皮紙，壓平四角，平靜的臉龐沒有一絲不耐煩。

    尼祿瀏覽一遍，極強的語言能力使他張口就能翻譯：

    “抬頭向天神朝拜，魔鬼藏匿于你影中偷笑；

    俯身與魔鬼撕扯，天神從背后將你擁抱?！?/br>
    羅德嗤笑，樹縫間的碎光使他半瞇著眼。

    他瞇縫著的眼簾透出一點自嘲的笑意，“我果然是個兇狠而煩亂的人！永遠(yuǎn)都懶得參這些奇奇怪怪的哲理……”

    “不！”尼祿反駁。他細(xì)致的皮膚顯出一絲急切，眼里透著責(zé)怪。這種責(zé)怪象浮雕一樣躍然于他的臉上，以至于他長久深藏的、那股霸道而獨斷的氣質(zhì)得到一點映現(xiàn)。

    “你是個溫柔而簡單的人，羅德……”他認(rèn)真地說。

    羅德懶洋洋地瞇縫眼。樹葉投shè的碎影跳動在他臉上，他的長發(fā)散落下來。

    他停下扇紙的動作，蠻不在乎地說：“你是主人。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尼祿嘟起嘴，輕輕吹去羊皮紙上的清灰，繼續(xù)念道：

    “所謂的福與禍，從來不是水火不容的死敵；他們不過是命運女神的睜眼與閉眼。就象睜眼之后勢必是閉眼，閉眼之后勢必會睜眼；福與禍也是如此……”

    羅德倦怠地閉著眼，慢吞吞地說：“那些希臘的哲學(xué)家就喜歡無病呻｜吟！”

    心思細(xì)膩的尼祿沒有象他這樣。他思索起來，手指下意識撫過刻印著的金屬墨跡，樹脂般的眼眸因為沉思而顯得暗鈍。善思的習(xí)xing使他有一些yin郁。

    他陷入沉思很久。

    等尼祿再抬起頭來時，羅德已經(jīng)躺在樹上睡著了。

    那張羊皮紙被羅德蓋在臉上遮光，隨他呼出的鼻息而微微振動。他呼吸沉穩(wěn)，瘦削而結(jié)實胸口穩(wěn)重地起伏，那里無疑隱藏一顆火暴的、鮮活的心臟。

    尼祿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微笑。

    這時，奴隸走到屋前，輕輕扣響了臥室門，“主人……”他喚道。

    尼祿轉(zhuǎn)過臉，對奴隸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他闔上百葉窗，臉龐頓顯青黑jiāo織的光影，使他的臉有種視覺上的扭曲。

    “說?！彼麆C著面容命令道。

    奴隸謹(jǐn)慎地開口：“昆汀購進(jìn)的那批橄欖榨不出油，這件事全羅馬都傳遍了……”

    消息如細(xì)針般輕扎尼祿的心臟，產(chǎn)生一種蘊含著奧義的、微妙的痛yǎng感。

    “榨不出油？！”尼祿語氣危險，“為什么？”

    “據(jù)說是因為他買到了假貨?！迸`答道，“他買的那種甚至不能叫橄欖，只算一種能嚼著吃的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