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拍賣會，白蓁看起來絲毫未受影響，挽著景桓，臉上仍是那副倨傲的神情，當許鳴特意繞過半場在他們抵達拍賣場包廂前攔截時，白蓁的臉上分明表現(xiàn)出了煩躁。

    “別煩呀，白小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放消息說想要祖母綠是聲東擊西，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小屁孩了?！痹S鳴忽然湊近白蓁，在她耳邊說道，“求我，求我我就給你想要的拍品，祖母綠后面那一條項鏈聽說是譚家在戰(zhàn)爭時代遺失的，你真正的目標是那一件吧……”

    白蓁冷冷地看著許鳴，后者夸張地假裝自己被嚇到了，繼而大笑起來：“今天的膈應(yīng)只是個開始，今后我會慢慢讓你償還的?！?/br>
    景桓很快攔在白蓁的身前，面帶威脅地看著許鳴。

    “我算是看出來了，景桓，你就是白蓁的一條狗。她根本不愛你，就是在利用你?！痹S鳴扔下這一句話就離開了。

    白蓁很快轉(zhuǎn)身進入會場的包廂，當會場的服務(wù)生上好茶水，為兩人關(guān)上門后，她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

    拍賣會開始了，她的臉上絲毫不顯現(xiàn)出焦躁，前面的拍品，古董首飾也好，藝術(shù)品也好，她只是象征性地偶爾舉一下牌，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拍賣會臺子上的昔日璀璨與往日輝煌，就好像那些物件在她眼里一文不名。

    那些或象征地位、或象征品味的拍品被收入在場富人們的囊中，很快就要到許鳴所說的那條項鏈了，景桓從未聽說過那條看似平平無奇的項鏈還有這樣的淵源，以防萬一，他還是詢問了一句：“你有心理價位嗎？”

    “我跟譚女士永遠不可能因為一個物件就和解?！卑纵杩嘈α艘幌拢D(zhuǎn)過頭看向景桓，她的眼神里閃爍的悲傷令他心碎，“所以……”

    她很快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景桓忽然就明白她在飛機上所謂的“釣魚”究竟是何意。

    “接下來的這件拍品，是M王朝時期王妃出嫁時的嫁妝之一，有著數(shù)百年沉淀的祖母綠。”司儀激情洋溢地介紹著這塊寶石的來歷，他竭力渲染著王妃與親王之間動人的愛情故事，營造出只要擁有這塊寶石就能擁有夢幻愛情的氛圍，寶石營銷都逃不出這樣的套路。

    “真無聊……”白蓁輕聲嘟囔道，當她舉牌的叁百萬被人壓過去之后便不再繼續(xù)競價，“寶石這種東西不過是人欲望的投射，如果不賦予其意義，它也不過是塊發(fā)光的礦物?！?/br>
    “不好看嗎？”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司儀的介紹太煩人了?！卑纵枘芨杏X到心臟正在興奮地鼓動著，她所預(yù)備的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她的這個舉動落在許鳴的眼里，更證實了他的猜測，白蓁之前的舉牌不過是禮節(jié)性的，接下去的物件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接下去這條項鏈在設(shè)計上并不如之前的祖母綠戒指那么華麗，然而它的淵源卻絲毫不遜色?！彼緝x列舉了圍繞著這條項鏈展開的諸多故事與猜測，其中也提到了它興許跟百年名門譚家有關(guān)，“起拍價一百萬?！?/br>
    “這次圣誕專場的拍品真的不行?！卑纵枰贿呎f著，一邊舉牌，“叁百萬?！?/br>
    “白小姐舉牌叁百萬，看來這條項鏈果然跟譚家有關(guān)嗎？”司儀笑道，“哎呀，許先生舉牌四百萬。”

    “六百萬?！?/br>
    出現(xiàn)了出人意料的競爭者，白蓁往一樓的拍賣位上看了一眼，便放棄了舉牌，這一舉動讓許鳴十分費解，甚至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出了岔子。

    “六百萬，還有沒有人要競價？”

    直到這個價位開始倒數(shù)，白蓁都沒有再出價的打算，許鳴看著半場開外的包廂里的兩人，面露疑惑，看來那條消息不過是以訛傳訛的噱頭。

    許鳴心中難免郁悶，他好不容易跟摳門老爹爭取了資金，原本打算隨便拍個藝術(shù)品回去交差，剩下的拿去“方舟”玩，沒成想見到那個女人也在名單上。他從未認為自己有錯，然而這些年卻被臭老頭管得太緊，連生活費都不肯給多，十年間他在狐朋狗友間的形象一落千丈，甚至有人說是因為他家的公司不行了，他才過得這么落魄。

    在別的階層看來，他每月的生活費仍舊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可許鳴卻覺得自己拮據(jù)得沒面子，這件拍品，顯然是她打算將計就計引自己上當?shù)?，沒成想有別人橫插一杠，只得放棄。想到這里，許鳴又為自己的“聰明謹慎”得意起來。

    拍賣會中場休息時，輕浮如他再次晃到了白蓁和景桓所在的包廂，正巧她走出來接電話。

    “臭女人，你剛剛是想引我上當吧！”

    白蓁翻了個白眼，掛斷了電話，露出了可憐他智商的微笑：“過了這么多年，你還是這么沒有長進，我說過自己想要那樣?xùn)|西了嗎？這么多年了，還是一樣的腦殘啊。”

    “你！”許鳴強壓下憤恨，死死攥緊拳頭，他絕不能在這里出手，單純的暴力或許可以抒發(fā)一時的怒火。

    “希望你爹地給你足夠的錢，讓你至少帶一件拍賣品回去?！?/br>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會兒你不論拍什么，我都會加你的價?！卑纵栊Φ溃安蝗缱屛襾聿乱徊?，你想要拍什么回去吧，你看這不比你在‘方舟’賭骰子好玩多了？我們就來比一比，看誰敢繼續(xù)往上加，別告訴我你就這點膽量不敢跟我爭?！?/br>
    說完，白蓁輕佻地吹了聲口哨，轉(zhuǎn)身又回到了包廂。

    接下去的拍賣對白蓁來說就變得有趣多了，接下去的幾件畫作，但凡許鳴出價的，她必會加價，大多都是加到五百萬就停止了。白蓁卡的線不可謂不毒，恰好都在許鳴的心理價位上一線停止了，期間他通過五百一十萬的價格拿到了一副不值這個價的畫作，心里卻像吃了蒼蠅一樣憋屈。

    一來二去，景桓也看出了些許端倪：“蓁蓁？”

    “哦，我在逗蠢貨玩呢。不然待在這里也太無聊了。他真是太蠢了，搞得我好像反派一樣可惡，嘖嘖嘖?！?/br>
    白蓁的態(tài)度一時間讓景桓產(chǎn)生了些許困惑，此時這場拍賣會的壓軸品出現(xiàn)了，是安格爾的《泉》。

    “新舊古典主義的畫作，永遠都符合他們的胃口，尤其是畫裸女的。”白蓁輕蔑地微笑著。

    “起拍價五百萬?！?/br>
    這幅畫的受眾遠比之前的畫作要來的廣，它作為壓軸不無道理，拍賣會的氣氛很快就被炒熱了，白蓁看向許鳴所在的包廂看臺，舉起手牌讓還在十萬二十萬加的價格一舉升到了一千萬。

    “你說，他要是不加價，我是不是應(yīng)該發(fā)個十萬的紅包讓他長點底氣？”白蓁嘲諷力度全開的模樣，讓自認為對她足夠了解的景桓也有些猶疑。

    “一千一百萬?！闭邪纵柘聭?，許鳴叫價了。

    “就加一百萬，我是不是應(yīng)該寫張紙條噓他啊?！卑纵杈尤徽娴奶统鲋北荆瑴蕚溟_十萬的支票，景桓摁住了她的手腕。

    “蓁蓁……”他說不出讓她停止挑釁的話，白蓁是個十分記仇的人，讓她忘記十年前的羞辱與之后被家人的放逐，停止這種幼稚的行為，是不是有些殘忍，景桓思索著，松開了緊握她手腕的手。

    “算了，你真的很會潑我冷水。”白蓁惡意而迷人的笑容消失了，她將支票撕得粉碎，揉成了一團紙球，丟在面前的桌子上，繼而繼續(xù)叫價。

    《泉》的競爭依舊激烈，白蓁卻在叫到兩千多萬時干脆地退出了競爭，或許是無心插柳，許鳴為了顯示自己勝過白蓁，硬是用叁千七百萬的價格拿下了這幅畫作。

    景桓看著白蓁興致缺缺的模樣，正想著怎樣才能逗她開心，只見她摁鈴叫來服務(wù)生，從手包里摸出一張預(yù)先準備好的五萬的支票遞給年輕的服務(wù)生：“幫我把昨天寄存在這里的一個木箱連同許先生拍下的《泉》放到一起送給他，哦對了標簽換成二號放在箱子里，這是你的小費?！?/br>
    舉手之勞的事，而且木箱在昨天運進來寄存時已經(jīng)檢測過里面沒有危險物品，服務(wù)生接下支票連聲道謝后忙不迭地去辦事了。

    景桓的心里忽然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yù)感，問道：“是什么東西？”

    “哈，我送他的也是《泉》啊?！卑纵栊Φ镁拖駩鹤鲃〉贸训男芎⒆?。

    景桓在反應(yīng)過來之后，幾乎愣在了當下：“你，不會吧……是杜尚的那個……”

    “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哈哈哈哈哈，我昨晚直接委托我新任的助理在這邊家具城買的，哈哈哈蘭島的物價比本土要貴一點呢，小便池也稍貴?！卑纵钄傊致柫寺柤绨颍Φ脿N爛。

    “你真是……”景桓一時語塞，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形容，在震驚之后，接踵而來的是擔心，“他是個很小心眼的人，你……”

    “他能有什么本事？”白蓁聳了聳肩膀，“換了衣服我要出去一趟，我約了這邊的律師談點事，你不要跟過來。”

    類比一下，當你抽卡上頭，多單氪金不出，你往死里氪，最終金光一閃，卡牌終于出現(xiàn)的感受，那絕不是狂喜，而是仿佛空檔期般的失落，以及難以言喻的惆悵。對于許鳴來說，這種感覺更為強烈，或許還混雜著恐慌，他所付出的遠超預(yù)算，因為無聊的“想要壓白蓁一頭”的想法，用遠超預(yù)算的價格拍下了畫作，正當他努力思索一個讓父親看到賬單時不至于暴怒的借口時，拍賣會負責交接拍品的經(jīng)理過來請他過去查看他拍下的物品，并且商討如何運輸以及運輸?shù)攸c。

    “我們推薦您直接運送到P島，經(jīng)由P島再入境，可以免除不少稅款……”經(jīng)理不斷宣傳著他們拍賣行的一條龍服務(wù)，許鳴心不在焉地應(yīng)答著。

    兩人走到藝術(shù)品倉房出口處，在對應(yīng)許鳴入場編號的特種運輸車邊止步，經(jīng)理看向車廂內(nèi)有個正方形的木箱上面貼著明顯不是拍賣行專用的標簽《泉》，她困惑地問一旁的搬運藝術(shù)品的工作人員：“這是哪兒來的？”

    “不清楚，我們把兩樣?xùn)|西搬來時就已經(jīng)在了。”

    “抱歉啊許先生，可能是有人弄錯了?！苯?jīng)理吩咐工作人員打開箱子，核實里面的物件之后重新貼標。

    撬開木箱后，在稻草緩沖墊上赫然是一個小便池，上面掛著手寫的標簽“《泉》，贈品，請放置于《泉》下，效果更佳?！?/br>
    “抱歉，許先生，我們馬上把它撤走?！苯?jīng)理竭力保持鎮(zhèn)定，然而許鳴已經(jīng)看到了那個小便池和標簽，預(yù)算遠遠超標的焦慮讓這出嘲諷的戲碼效果幾乎翻倍，他遏制不住自己的暴怒，擠出了痛苦的低吼：“是哪個賤人？！”

    “快去查啊，是誰放的！”經(jīng)理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靠近搬運的工作人員，遠離許鳴，低氣壓的詭異寂靜幾乎讓經(jīng)歷透不過氣，幸好另一個工作人員很快帶回了答案。

    “是070包廂的客人付錢給服務(wù)生讓他把箱子送過來的?！?/br>
    是白蓁！許鳴很快反應(yīng)過來究竟是誰給了他這么大的羞辱，他臉色鐵青地走出庫房，徑直往車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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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溜子：你對自己挺有自知之明。

    白白：對手太蠢，我真怕別人覺得我在單方面欺負他。

    吸溜子：你確實在欺負他。

    白白：活該唄（攤手），反正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吸溜子：好了別劇透了，還有兩大章才揭露十年前的真相呢。

    白白：憋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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